第七章 事故
正在施工的大坑開口是個三米乘五米的長方形,要求深度四米,昨天已經挖了兩米多。
挖坑這活兒肯定是挖的越深越慢,好在今天又增加了兩個工人,速度並沒比昨天慢多少,到了下午上班沒多久就完工了。
此時,工地上來了兩個專業的測繪人員,下到坑裏一通鼓搗,然後在靠馬路那邊的坑壁上畫出了大圓,就爬上來走了。
一輛平板大貨車拉着兩根三米長直徑兩米的預製管道,停在了路邊大坑不遠處。
後面跟着的一輛大吊車繞過平板大貨,在大坑和平板大貨之間停下,司機下車開始支液壓腿平衡工作枱。
王平就把工人喊道一起說道:“從現在起,咱們要分成兩班,咱們現在是九個人,白班五個,夜班四個,你們先自己組合一下吧。”
安平剛來,還啥也不懂,沒敢貿然說話。
王二秋開口問道:“幾點交接班?”
王平道:“八點對八點。”
王二秋想了想后,道:“我上白班。”
王志毅也馬上道:“我也白班。”
陳超和安平商量道:“咱們上夜班吧,夜班沒人管。”
安平想了想,他早晨還要練功,上夜班顯然不合適,就說道:“你自己決定,我上白班。”
正這時,一個叫陳小江的工人舉手道:“我白班。”
白班已經三個人,只剩兩個名額,陳超不再猶豫,緊跟着道:“我和安平也白班。”
王平等了會兒,見沒人有異議,便道:“好,上白班的繼續幹活,上夜班的可以回去休息了。”
這邊分班完畢,那邊大吊車已經支好腿,正通過貨車司機的配合,把一根管道吊起來。
吊車起吊,大家護着預製管,跟隨吊臂勻速的擺動慢慢向大坑移動。
當吊車把管道吊至大坑正上方后,陳超、王二秋和陳小江下到了坑裏,等管道放下來時,三人負責調整,把管口對準之前測繪人員在坑壁上畫的圓圈。
管道對正,收了鋼絲繩,大吊車完成任務,繼續把平板大貨上的那根管道也吊起來放在地上。這些工作不用安平他們管,自有貨車司機配合吊車。
王平指揮安平把挖掘工具裝進小車裏,讓王志毅用小吊車送到坑下,再把其餘的諸如方木、鋼樑、鐵軌、油頂等一一弔下大坑,下面三個人開始利用方木和鋼樑調整角度,在坑壁安裝油頂,油頂和管道間架設鐵軌,油頂和管道間在鐵軌上鋪設方木,用以傳送油頂動能。
而上面安平和王志毅從彩條布大棚處推來一台泵箱一體的液壓機,安裝油管和坑下的三台油頂連接,並給液壓機接上電源。
上下都準備完畢,王平親自開啟液壓機,搬動分流閥手柄,下面的油頂就在油壓下“滋滋”響着頂了出去,把預製管往前推,直到頂死在坑壁上。
收了油頂,下面的三人推着小車鑽進管道里,開始橫向掘進,按規定:每掘進三十到五十公分,就要開動油頂把管道往裏頂。
一個班下來,使安平看明白了整套施工工藝。
其實這活兒也不難干,要的就是個吃苦耐勞和心細,安平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勝任,便安下心來,打算一邊在工地掙錢,一邊等九月大學新生報到后,和劉瑤相會。
這天晚上安平睡得很香。
第二天,安平和昨天一樣要早起去石清公園練拳。
這次,安平一套孫家拳打完后,晨練人群中有一個人終究是忍不住了,主動找上安平敘話。
這是一個年約六旬的老者,身穿白色練功服,精神健碩。
老者湊上前來,讚歎道:“年輕人好拳腳!”
安平馬上抱拳致謝:“不敢當,多謝大爺誇獎。”
老者雖然打了半輩子的太極,只是為了強身健體,卻也是人老成精,眼力何其毒辣,看出安平這套拳法不同尋常,定是經過名師指導的,有心探探他的底,苦於互不相識,便起了結交之意,於是開口道:“年輕人不用謙虛,你練得好就是好,我雖已老眼昏花,卻是看得清白。”
安平自謙道:“大爺,過譽了,強中自有強中手,我可不敢託大。”
安平一番自謙,更使老者心生歡喜,說道:“年輕人不但功夫練的好,心性也是出眾,我很喜歡,想和你認識一下,不知道唐不唐突?”
尊老愛幼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人家老者都坦率的說想認識一下了,安平那裏好藏着掖着,爽快說道:“我叫安平,是來市裡打工的。”
老者也自我介紹道:“我姓魏,就住在日化宿舍,你叫我老魏就行。”
老者姓魏名慶林,退休前是日用化工廠業務科科長。老人家做了半輩子業務,識人無數,才練就那一雙能瞬間看透人心的慧眼。他一眼就看出來安平是個單純耿直的初涉社會年輕人,所以乾脆捨棄了各種彎彎繞,採用敞開心胸的方式用真誠來結交。
老者讓安平稱呼自己老魏,只不過是不好意思當面端長輩架子,安平可不敢給個棒槌就認真,當下說道:“那可不行,我叫你魏爺爺吧。”
魏慶林道:“叫什麼無所謂,就是個稱呼罷了。”
這時候,安平看了一眼已經升起來的太陽,估計時間差不多了,便向魏慶林告辭:“我還得上班,要先走了,明早我還會來這裏,到時候再和魏爺爺敘話。”
魏慶林自是不阻,兩人道別。
告別魏慶林,安平回到工地繼續打工的日子。
這天上午,天色陰沉,一直到半下午的時候,稀里嘩啦下了一場雨,倒不算大,不過也使地面多少有了些小水窪,尤其是工地上,本來就到處堆的是土,被雨水一淋,坑坑窪窪,泥濘不堪。
工人們在彩條布大棚里躲過雨後,繼續出來工作。
到華燈初上快交班的時候,操控小吊車的王志毅又餓又累,有些犯迷糊,腳下更是滋溜打滑,有些收不住。
一車土吊上來,安平抬手伸向車把,還沒等抓住,那邊王志毅腳下一滑,身體失去控制,帶着小吊車往一邊倒去,使吊臂突然一甩,小車就離開了安平手臂的可及範圍。
安平隨着追了兩步,剛想再次伸手去抓車把,猛然見到王志毅已經徹底倒了下去,手也從小吊車的操控把上離開,小吊車完全失去控制,向一邊迅速傾倒,吊臂更是砸向了路邊的高壓線變壓器,嚇得安平趕緊縮手。
耳中就聽到“轟”的一聲,之後,變壓器上“噼里啪啦”一溜閃電帶火花,隨即跳閘,剛剛華燈初上的大街立時失去了顏色,一大片區域頃刻失去了電力,當然也包括工地。
時,王平正在彩條布大棚前的空地處打電話聯繫活兒,聽到動靜,抬頭望去,正好見到吊臂砸上變壓器的一幕,眼睛被變壓器上激起的爆裂火花閃得一片白茫茫,驚得大張着嘴巴合不攏,一時竟呆愣在了原地。
安平急忙飛身奔向王志毅,焦急喊道:“王志毅,你怎麼樣,有事沒?”
王志毅也被嚇壞了,手腳發軟,加上泥濘地打滑,掙扎了幾次都沒爬起來,安平趕到,攙了他一把,才終於站了起來,卻是嘴唇哆嗦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安平把王志毅全身檢查了一下,沒有發現有傷,這才稍微放心,又拍了拍他的後背,說道:“別怕,沒事了,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王志毅眼神有些茫然,嘴唇還在哆嗦,說不出話來。
這時,坑下的三人也都爬了上來,看到倒在一邊的小吊車和驚慌失措的王志毅,紛紛圍過來詢問是怎麼回事。
王志毅說不出話來,安平不想越俎代庖替他敘說事故經過,便後退了一步,站到了一旁。
王平這時也緩過了神來,趕到現場,氣急敗壞的沖王志毅吼道:“你是怎麼搞的,不要命啦?”
“我,我……”王志毅連說了兩個“我”字后,就再也說不出話來,求助的目光望向了他叔叔王二秋。
王二秋扶住侄子的胳膊,對王平說道:“頭兒,孩子嚇壞了,先讓他緩緩吧,你現在問他,他也說不清話。”
王平只好轉而去問安平,安平也沒隱瞞,如實把事發經過說了一遍。
事故發生后不久,有得到信兒的日化宿舍的居民,陸續來到小區外查看情況。
居民們發現施工現場的小吊車砸了高壓線變壓器,引發事故,導致區域停電,便將王平團團圍住,指責施工方不負責任,還好只是導致停電,沒有電到人。
王平只好向居民們賠禮道歉,並詢問供電局的報修電話,承諾馬上聯繫人來修。
人群里就有人沒好氣的說道:“等着吧,早有人打電話通知供電局了,一會兒就會有人來修。”
王平明顯聽出說話這人的語氣是在甩臉子,可人家說的又都是好話,讓人喜不得怒不得,還得給人賠笑臉,直令一口氣憋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分外難受,便轉而呵斥沖王志毅道:“你這活是怎麼乾的,不要命了!”
王志毅這會兒已經緩了過來,爭辯道:“還不是都怨安平。”
安平一時愕然,又躺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