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想不到竟然如此曲折離奇，真不愧是老大！”
張碩和田向福湊到一起沖沈昱比起大拇指，劉老三也沉默地點了點頭。
小桃子卻沒來由得打了個冷顫，自言自語：“奇怪，怎的好端端渾身發冷…”
將一切解釋清楚，同時隱瞞了五哥王爺身份的沈昱聽到小桃子的自言自語，先是一楞然後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院子裏的陰影處，心下瞭然。
“老三，之前交代你藏好的賬本，你抽空取回來吧。”
沒等劉老三回話，沈昱又吩咐其他人別都圍在院子裏，拒絕了攙扶一瘸一拐地走進了主屋，頭也不回地關上了屋門。
“呼——”
沈昱躺到床上，心中默數了幾十個數，果不其然一個身影從屋頂竄進了屋裏。
劉老三拍了拍沾到衣服上的塵土，沒等沈昱客氣一屁股坐到了椅上拿起一杯熱騰騰的茶湯喝了起來。
沈昱也不在意，笑呵呵地從裏屋取來紙筆，寫好一句話放到桌上推了過去。
“這下，你總該告訴我午侯真正的賬本在哪了吧？”
劉老三也撿起筆，含在嘴裏潤了潤筆寫道：
“你是怎麼知道對方肯定會來拿賬本的？”
沈昱回想起當時劉老三取來了賬本，他隨便翻看了幾眼就丟掉一邊不去理會，笑了笑寫下幾句話。
“你給我那捲賬本的賬面，太規整了，規整的不像一個泥腿子團伙的賬本。”
“況且我也並不相信，只不過三兩句話就能讓你真正信服我。”
“所以和昨晚一樣，我都是在賭，賭對方肯定會來取賬本，賭你拿給我的，一定不是真正的賬本。”
劉老三看過沈昱的筆跡沉默片刻，長長地嘆息着在紙張的末尾寫下一句話后輕飄飄飛身，順着屋頂返回屋外悄無聲息地離去，連藏匿在院內陰影處的摩訶薩也沒有絲毫察覺。
沈昱撂下紙張，笑吟吟地斟滿茶水，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你比我狠，從今往後我劉邦的命，就交給你了。”
—
咚咚咚，過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屋外響起敲門聲響。
劉邦挎着髒兮兮的布袋，大大方方地推門而入。
“哎！這惱人的秋老虎！”
劉邦將布袋丟給沈昱，爾後抱怨着天氣炎熱，撂下句要去找些涼茶消火，拉着院子裏的三兩少年一併離開了院落。
等到所有人離去，沈昱取出賬本搖了搖，笑嘻嘻地衝著無人的院子小聲說：“摩訶薩，這是你要的賬本。”
陰影深處，一道壯碩如塔的黑影緩緩現出身形，正是摩訶薩。
“小子，主子給我的命令，是帶着你和賬本回去。”
沈昱並不意外，他甚至已經穿戴整齊。
臨行前，他在走出大門時，右手不着痕迹地比了一個手勢。
那是在火燒南五巷之前，沈昱定下的一道手勢，喻義——逃出興安城。
月色正濃，秋風習習，沈昱穿過擁擠的人群，手上抓着幾串夜市小吃邊走邊吃。
這才是真正的興安夜景，沒有宵禁的夜晚，興安的郊城似乎才真正蘇醒。
尤其南郊更是以火辣艷麗聞名中土，傳聞有不少王公貴族都會私訪南郊夜香樓，只為一探美嬌娘究竟。
正說著，已經有一個金髮紅瞳的女子攔在了沈昱身前。
“少年郎，可想與奴家度春宵呀？”
她吹彈可破的細膩臉頰泛起紅暈，嬌滴滴地指着沈昱調笑：“若是少年郎還是童男，奴家反倒該送些銀兩給你才是哩。”
沈昱有些意外，沒想到在大齊這樣的封建王朝內也能遇到如此艷遇。
正當他想繼續說笑時，從他的影子裏突兀地傳出一聲陰冷的提醒：“主子，在等你。”
“呃，在下還有要事，下次，下次一定和小姐姐徹夜暢談！”
看到沈昱想走，女子卻不由不饒地纏了上來，她一把挽住沈昱的手臂，嬌中帶柔，柔中夾媚，委屈巴巴地說：“那可就說好啦，少年郎休要欺負奴家，一定要來噢。”
沈昱好一頓巧舌如簧，終於擺脫了女子的糾纏，隨後三下五除二解決了幾串吃食，不一會兒就順着人流進入內城，來到了王爺所在的那處宅邸。
沒等沈昱敲門，他的影子先一步動了起來，從中分裂出那尊佛塔似的摩訶薩推開大門，也沒有多看沈昱一眼便快步走入院中。
許是因為傷勢，或是太過疲倦，沈昱沒忍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在摩訶薩無從察覺的角度，一張小小的紙條被他丟進口中，正中喉腔被他吞入腹內。
順着宅中的道路，沈昱二人一路走入內院。
假山碎沙之間月色迷人，自稱五哥的某位王爺正坐在柳蔭下，似乎是受夠了滿天繁星的叨擾，享受着碎片陰影帶來的舒適感覺。
“草民沈昱，拜見王爺。”
沈昱在距離他很遠的地方恭敬地跪拜，摩訶薩則躬下腰身，雙手高舉將賬本呈上。
大柳樹枝繁葉茂，只有零星幾縷微光靈巧地落到王爺臉上，斑駁的光影遮擋了一切情緒。
“很好，確實是本王要的賬本。”
啪的一聲地合上賬本，他從陰影中走出，沐浴在月光之下，淺青色的儒衫穿在他的身上，竟意外地多出幾分貴氣。
“很不錯，你可有什麼想要的賞賜？”
沈昱恭敬地將額頭貼在地面，語氣平淡如水。
“草民不敢，草民還需先謝過王爺的兩道恩情。”
王爺不無意外地笑了笑指着沈昱笑道：“沈昱小兄弟，可真是個心思通透的妙人。”
“這第一道恩，在於王爺本可殺了草民，再命人奪回賬本，卻仍然信任草民能將賬本送回，草民叩謝王爺天恩。”
“第二道恩情，是緣由草民所受必死之傷。”
話說到這裏，陰影中突然傳出一聲悶哼。
王爺哈哈大笑，一語道破：“這件事嘛，不用謝本王，是摩訶薩用秘法治癒了你的傷勢。”
“草民叩謝王爺天恩，摩訶薩肯救草民，也是因為王爺想救草民。”
“故爾，草民沈昱，仍應感謝王爺大恩。”
王爺不置可否，剛想說些什麼，就聽到沈昱又接著說了下去。
“草民沈昱，還要謝過王爺今晚不殺之恩，此為，第三道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