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天打孩子

陰雨天打孩子

還是小朋友時期,我便養成了許多陋習,喜歡光着腳丫子到處跑,哪管是晴是雨;喜歡不加任何添加劑的涼水,即使是喝完會拉肚子;喜歡在食物本身放很多調味品,就算是燒得原本好好的菜一團糊。我煮的飯的乾癟濕潤,取決於當天的心情,我想要幾點起床,取決於天氣多雲或陰雨,我喜歡的物品完全不受控制,過一段時間就會消失不見,不知道是湯姆的傑作還是頭頂的blackdog深深地籠罩着,在我坐在窗邊想着是否要請一隻傑克幫忙時,說到這烏雲的陰翳便遮住了太陽的光輝。

小時候很不聽話。有很強的逆反心理。八歲時,為了跟鄰居家的小孩兼小學同學對抗到底,我像被格格巫施了魔咒一般,雖然看起來表面上是正常的,但是卻如同行屍走肉,每天看起來非常不情願地兩點一線,(從家裏到學校)而且老是皺起眉頭,以為世界的中心就是myself,所以每次連媽把我送到村口的時候,我都沒什麼反應,以至於完全不記得自己吃沒吃早餐。

村口那裏可以等車。恰好天色露白,周圍的霧氣還沒有散開,全都是白茫茫一片,不同於嚴冬里的雪,落在手心上微寒。我只覺蜘蛛網結在露水上,讓人忍不住想觸碰。當食指縈繞着樹葉上的露珠時,心裏便蒙生出微觀世界最真實的一面。蜘蛛伸着彩色的爪子,在殘破的網上有條不紊地吐出新絲,我呼吸着早晨的第一口氧氣,抬頭太陽還不耀眼,雖然裹緊衣服有些許的冷,但還是分外享受。但班車還沒有從遠方傳來第一聲鳴叫,幾個從家裏急忙出來,眯着眼的同學背着書包,一路上絮絮叨叨,有說有笑的。我那時候比較敏感,大概是有防備心理,朝着她們幾個就陰陽怪氣的撒潑道。彷彿整個村子都可以聽見我的怒吼,但這條路走進去的第一家就是我家,隔着桂花林,破爛的小橋,白霧之中,路程還微微有點距離。

所以連媽是聽不到的。我只當所有的冷嘲熱諷在我耳邊繚繞,我恨不得紅了眼馬上把她們趕走,當時還流行着一首關於法海的歌曲,她們當時就用電視劇里最熱門的手勢調笑我,石子就在腳邊,就差一個勇氣給我鼓勵了。可是最後我還是放下了這段仇恨,和她們緩和關係后,因為忙不得不顧不上對方,但還談起小小的我竟如此衝動時,她們卻沒有說是被鬼神附體,還是由於祖派自成一體的暴躁脾氣,讓我和她們有段時間產生了嫌隙。

六年級快畢業時,也無端引出了禍源。我迷上了跟男孩子做哥們,不僅跟他們稱兄道弟,並且學着他們褪盡上衣在街上遊行,還好我們走的是小路,那裏草木橫生,鮮有人跡。當我揮舞着棍子,嘴裏哼哼着周總的曲子時,我將永遠不能忘記,連媽用拿駭人的眼神鎖住我,並想用手中撿來的樹枝好好疏理我一頓的表情。

最後我挨了罵,但是沒受到折辱。連爸也知道了我的成績,悉心教育了我一番,不僅圍着半個村子玩了次刺激的“老鷹捉小雞”,而且很有講究地把我的臀部炒成了“竹筍炒肉”。

光是那天晚上我就很不高興,因為竹鞭實在太響了,襯托出我的慘叫更顯驚心動魄,雖然他下手並沒有想像出那麼痛,但是連媽抱着我給我擦藥,一邊安慰我突然感慨,“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的父親和這麼好心的母親”這個強烈對比后,驀然間,我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喉嚨里就只剩下抽噎了。

連爸的身後常有一團陰雲覆蓋,在小說的專業術語中,說的好聽些就是“不怒自威”,可是要放在連爸身上未免不妥。幾番思量,覺得用“欲揚先抑”比較好。每次連爸朝我走過來,或者說一兩句話,像是一開口就帶有察覺不出“警察式拷問”,通常沒有經過鋪墊就進入正題,打的旁人來個措手不及,偏偏這樣的方式很難找提前想好的腹稿圓謊,久而久之,連爸就一直沿用了這種突然襲擊的語言或行為動作。

不過連爸還是很好的。除了脾氣古怪一點,買東西摳搜一點,為人處世還是自有立場。儘管連琅都有時候吐槽連爸的某些行為,像極了末年封閉環境裏的閉門造車和自產自銷,他有時就是一個活脫脫從封建王朝走來的資產階級工商戶,雖思想陳舊腐朽,但老一輩就是如此。不僅是我的爸媽,連同很多老一輩都是極其注重繁文縟節的。

還記得有一次,真不是我瞎編。就跟大家小時候寫我的父親母親如蠟燭,如山如水一般,我的某些特定時刻就是賦有濃厚的文學色彩,就比如說連爸會在我得了流感時送我去醫院打點滴,還有騎車送我去學校的時候陰雲密佈,路過很多村莊,我抱着父親的腰躲在他的巨大斗篷下。出奇的是,某次回家的路上也下了暴雨,摩托車在暴風驟雨下實在走不動,連爸只好啟動備用油箱,邊把躲在斗篷下淋着濕雨的我扶下車,然後叮囑我站在此地不要走動,他推車去附近的加油站加油,這情景有沒有似曾相識?有沒有很多在小學作文中看到過這樣千篇一律的文章?只可惜小小的我並沒有經歷過青春帶來難以癒合的傷痛,否則照當時,我真要一筆一筆歪歪扭扭抄寫在我的作文本上了。

但正是這樣一個平凡而又偉大的父親,鑄就了一個又一個的我。他們努力向上,陽光積極,像原野上整片歷經了暴風雨的花朵,迎着海岸線的太陽自由蓬勃地生長着。

但沉重的工作卻壓彎了他的脊樑,我與連琅兩個人的學費卻壓得他頻頻喘不過氣,只好在夜以繼日的奔赴中,向著更高的薪資奮進。

即使目前我已脫離了牢籠,他還是像從前一樣辛苦。愛雖無言,卻斷開了所謂的海誓山盟,斷開了真假難辨的虛偽情誼,連接我們的,只有一條彎曲的dna線。

(願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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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小姐的對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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