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痴男怨女
()承晏痕之位,本是沒任何懸念之事,卻不想睿王給出的理由卻是恁的淺白,只因為她那雙眼生得可以一看,這怎般聽,怎般讓晏亭覺得睿王昏庸較之傳聞中更甚,對其觀感差到了極致。
受印出宮已是申時出頭,回府途經梁水河道,見石橋之上人頭攢動,攔住了他們回返的去路,曾貹乙本yù繞行,卻被晏亭伸手攔下,輕撫上大夫官印,語調柔緩道:“過去瞧瞧怎麼回事?”
曾貹乙心中不解晏亭為何改了習xìng,轉念尋思大概是自己本就不甚了解晏亭心思的緣故,並不多問,起身去探尋緣由。
不多時便回了消息,卻是那對岸上有一年輕女子yù投河輕聲,橋上之人心中關切,但不敢靠前。
晏亭聞言微皺了眉頭,與水中掙扎的滋味她心中甚明,既是投水,必有其十成的理由,憶及幼時惶恐,竟生出了些惺惺相惜之感,踏上石橋之際,那頭已經傳來眾人的呼喊聲:“姑娘莫要輕視了xìng命!”
晏亭眸光一閃,對尾隨身後的曾貹乙道:“救下問個清楚。”
曾貹乙得令飛身躍起,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撈起已經落入水中的年輕女子,飛身回到晏亭身側,躬身道:“少主?”
晏亭淡掃了一眼渾身盡濕的女子,此刻正在曾貹乙腋下嗚咽掙扎,脫下外罩着的長袍覆蓋在女子身上,對曾貹乙沉聲道:“帶到車上。”
方才懸着心的眾人見有人救下女子,皆是大聲叫好,晏亭淡笑相迎,隨即轉身上車,人群散去,晏亭乘坐的青蓬馬車如常上路。
車內空間並不寬廣,曾貹乙隨晏忠同坐於車廂前。
淡掃目光,已把女子打量了個全面,但見女子約摸碧玉年華,身穿黃綠綢服,肌膚如雪,眉目清秀,即便不哭之時也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貌,如今這般哽咽心傷,惹得晏亭都生出憐愛之情來。
待到女子平緩了心緒,晏亭才問其緣由,那女子本已一心求死,心事難平,如今聽有人關切,哽咽了一陣,敘敘道來了她的難處。
她本是官家女兒,卻與一名寒士相戀,其父知曉此事,托以門戶之由百般阻攔,她原還奢望着rìrì經心能感念其父,卻不想今rì其父差人把那寒士打了個半死,隨後那些派出的家奴捎回寒士與其斷情的信箋,寥寥數筆,滿腹愁傷。
這本是晴天霹靂,卻不想緊隨其後,那狠心的父親竟告知她準備一番,三rì之後出嫁,這更是令其萬念俱灰,趁人不備,逃出了家門,想投梁水以死明志,卻遇上了能人,讓她連死的機會都去了。
官家女子三rì出門實在倉促,即便是與人私通,也不必如此明顯,晏亭轉念一想,輕聲試探道:“敢問女公子可識得晏痕上大夫的二夫人屠氏?”
那女子本哭得凄涼,聽見眼前少年公子竟問到屠夫人,面上一愣,隨即輕言細語道:“屠夫人乃是奴家姑母。”
晏亭微扯了嘴角,相逢不如偶遇,她本想找了時間拜訪屠幼菱,卻不想竟在此時被她撞了個正着,心下思量間,晏亭已經生出了個主意,眼看已經臨近了晏府,晏亭詢問了屠幼菱口中寒士的住處,揚聲吩咐晏忠循着她指引的路線,直奔寒士家門而去。
屠幼菱對晏亭還帶着她去見寒士滿心感激,卻不想晏亭竟出聲相告,自己便是屠太史意yù相配予屠幼菱的夫婿,屠幼菱聽見之後甚是惶恐,扔了晏亭的外袍便想跳車。
晏亭穩坐車廂內,淡漠的看着屠幼菱的動作,輕緩道:“若你不想與他終成佳侶,只管跳下便是,我不攔你,不過這奔跑的馬車之上跳下死不了人,只是皮肉免不得吃些苦頭,好歹屠夫人是我二娘,我不可能平白背上這害死她侄女的罪名,自然不能放任你亂串,恐到那時,你是連跑的能耐都沒了。”
本已到了車簾邊的屠幼菱聽了晏亭的話,頓住了身子,緩慢的回頭,如受驚的小獸一般縮在車廂前角,遲疑道:“你——為何?”
看着屠幼菱放緩的表情,晏亭淡笑道:“我需要一個夫人,不過兒女之情於我現在來說實在沒有任何意義,且我有重孝在身,只能迎個挂名的夫人,三年時間,若你那寒士良人得以高升,你父親便沒了阻礙你們的理由,對你對我來說,這算是個折中的辦法,為免除你後顧之虞自然是要見見你那良人,你可順意?”
屠幼菱撲扇着盈滿水霧的眼,有些難以相信的追問道:“你這話,不是誆騙與我?”
晏亭搖頭:“你若不做我晏某的挂名夫人,總有不嫌晏府夫人之位的女子,我實沒必要誆騙你。”
屠幼菱咬唇思考半晌,輕點頭同意。
晏亭面上淡然,心中卻十分開懷,此等小節煩惱之事解除之後,她才能全心全意追查了當年母親死亡的緣由,yīn業大概是明白其中的來龍去脈的,卻並不說給她聽,只說這是她自己的私事,做師傅的沒有插手的必要,若晏亭連自己的私事都解決不了,又怎能與天塵子的高徒相較。
師父口中的重瞳子如今身在何處,晏亭倒是心中沒個大概的,yīn業始終不屑與她提及當年少年的詳情,似乎提到那個少年會辱沒了yīn業先生的高傲,只反反覆復的念叨着晏亭不能敗給那人。
直到如今,她只是恍惚的記得,這麼多年見過了拉拉雜雜許多人,卻再也沒遇見那麼漂亮的眼,包括那長相俊美的帝王,也遠遠不及他那一雙眼好看。
馬車停下,曾貹乙挑簾說道:“少主,到了。”
晏亭淡然起身,反倒是坐在外頭的屠幼菱瑟縮了身子不肯下車,晏亭挑眉輕問道:“怎的?怕了?”
屠幼菱並沒有反駁晏亭的話,反倒落了淚,幽然道:“父親養的那些人我是知道的,上次把誤闖進家中的野狗狠命的凌虐,等到我阻止的時候,那狗已經沒了xìng命,今rì傷及柴安之事是父親吩咐的,想必那些人更不會手下留情,是我拖累了他,他現在可還會見我?會不會怨我?”
晏亭微愕,隨即輕柔的勸慰道:“那柴安傳了你怎樣的消息,可是對你滿腹怨憤?”
屠幼菱思索半晌,伸手拂去頰邊水澤,對晏亭嫣然一笑,細聲細語的說道:“奴家謝過晏公子。”
說罷轉身出了馬車,晏忠遞上踏腳石,屠幼菱雖身上衣衫濕透,可還是動作優雅的下了馬車,隨後並不遲疑的走進了那低矮yīn暗的茅屋中。
晏亭看着屠幼菱的背影與那茅屋的格格不入,心中感嘆,也怨不得屠太史不允,恁地嬌柔的一個美人,與那茅屋寒士,實在是天上地下。
晏忠留守馬車,曾貹乙跟隨晏亭身後進了籬笆小院,卻停在茅屋門外並不進去。
晏亭心中明白,那一對經了波折的苦命鴛鴦,這會兒最不需要的便是無關緊要的外人坐鎮旁觀——即便自己此時的身份對於他二人來說實在算不得無關緊要。
不多時門內竟出來一個花白頭,掩面而泣的婦人,粗布衣裳,瞧她輪廓並不十分蒼老,可盡顯龍鍾之態,見了晏亭哭聲更甚,暗啞道:“這位年輕的公子,我那苦命的兒子想見見您!”
晏亭輕點了頭,隨即邁開步子走進了茅屋之中。
屋內較之外面看着還要昏暗,正對着房門的便是一個破舊的矮榻,榻邊有一口並未上漆的破舊木箱,上頭擺放着四五個陶罐,縱觀斗室,也只這麼幾樣家什兒。
此時那個屠幼菱為其輕生的男子虛弱的躺在榻上,而屠幼菱跪坐在榻前嚶嚶而泣。
晏亭上前,躺在榻上名喚柴安的男子猛的瞪大了眼,目光複雜的盯着晏亭。
晏亭默聲端量,此人雖羸弱不堪,且頭臉之上還有暗紅的傷痕血污,不過卻掩不住灰嗆之下的相貌不凡,好一個濃眉大眼,鼻高嘴闊的俊逸男子。
柴安掙扎了好一會兒方對屠幼菱與柴母說道:“娘,幼菱,我想單獨同晏公子說上幾句。”
屠幼菱看了一眼晏亭,隨即起身走了出去,柴母見屠幼菱走開了,隨後也跟着蹣跚離去。
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良久柴安才小心翼翼的問出口來:“幼菱說你便是屠太史給她定下的佳婿?”
柴安問得小心,晏亭卻回得坦蕩:“二娘同我提到過這門親事,原本我還有些猶豫,今rì見了屠家表妹,那無端的理由都去了。”
柴安本以為晏亭會委婉的應話,卻沒想到她直言直語,一瞬間竟梗在那裏,不知如何應答。
晏亭輕笑道:“表妹此時嫁了我,是她最好的選擇。”
柴安落寞的別開了眼睛,喃喃道:“我的確配不上她,如今遭逢此難,身子本不健碩,此番怕是難以苟存於世,若她得了佳婿,我走也便能安心了。”
見柴安落寞的表情,晏亭並不應話,站起身走出茅屋,不多時手中捏着個粗布錢囊迴轉,放置於柴安榻上。
柴安見了那錢囊,頓時怒目圓睜,恨然道:“安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可憐我?還是想我讓徹底背棄幼菱,告訴你,我雖家貧,卻萬萬不會受你這不義之財,你莫要如此羞辱於我。”
他這番激昂之詞並沒有讓晏亭退縮,反倒笑了起來,輕緩道:“為寒士者,一身傲骨固然重要,可xìng命就能隨意棄之?且不說眼前有白老母與為你輕生的女子離不得你,單說這老調的道理,活一世不易,大丈夫理應成就一番事業,只因不肯受我這銀錢便丟了xìng命,試問柴兄,你自認這可值得?”
柴安瞪着眼睛問道:“輕生,幼菱她,她怎會?”
晏亭點頭,不置一詞,柴安得此消息竟嗚咽出聲。
良久,晏亭才朗聲道:“想必柴兄心中已有決斷,我這人並非錢財萬貫的善心之人,自己的銀錢不會平白的贈你,你用這銀錢養好了身子,半月之後來我晏府報備,幼菱我會如常迎進晏府,三年重孝便是我予你的限期,端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在這期間把她自我這裏領回去了。”
聽聞此言,柴安對晏亭贈他的錢財不再排拒,可半晌還是喃喃道:“屠太史他……”
晏亭淡笑:“先周姜太公,后net秋管仲,未成偉業之前,皆度貧寒生活,柴兄可認為其二人會被人輕視?”
柴安聞言,心中頓覺輕鬆,可還是不確定的問道:“幼菱那樣的女子,晏公子怎能不動心?”
晏亭輕笑:“爾之佳釀,吾之淡水,我志不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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