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蒼雙之賭
()蒼雙鶴是毒,悄無聲息之時慢慢浸入繞着他的人的骨血,即便外頭的人再分明,可置身其中的卻怎麼也拔不出,反倒認為外人皆是不懂他的妙,有別夕提到蒼雙鶴之時如沐net風的笑和眼前少年講到他時的眉飛sè舞,真想高呼一聲:爾等實乃愚人也,皆受妖孽所惑!
那等豪言壯語只存在於晏亭十幾年別於他人生活的天馬行空中,而現實卻是,她微微嘆了口氣,聳搭着腦袋,略有些無jīng打采道:“原來你家先生還有如此能耐,當真令我敬仰!”
我呸——我更希望瞻仰他!晏亭口不附心的狀況十分嚴重,說完之後竟微愣,隨即有些戚戚然的想到:怨不得別夕說我適合為官,卻原來我也如此的兩面三刀了!
最初之時晏亭夾着嘲諷的口吻說蒼雙鶴,那雷心子並未察覺,晏亭只當他是太過專註於讚頌蒼雙鶴的好處而忽視了她的譏諷,如今她這副表情說自己敬仰着蒼雙鶴,那雷心子反倒愈加的開懷,大聲說道:“晏痕上大夫的傳人果真不同,以前府中也來了好些有本事的能人,初見之時皆是不服咱們家先生,非要一敗再敗才肯認咱們先生的本事,就您有遠見,我這麼說了,您便懂了!”
晏亭心下瞭然,這名喚雷心子的少年當真是有些反應遲鈍的,有些想不明白,皆說蒼雙鶴那廝門下不養平庸之輩,難不成只因為雷心子年歲好,樣貌好,倒也勉強的讓他留在身邊了,又是熟悉的寒意湧上心頭,晏亭伸手攏了攏身上的衣服,看着猶沉寂在夸夸其談中的雷心子,撇撇嘴:造孽啊,還是個孩子,中毒這麼深,怎麼救啊!
“到了,先生就在這主閣中侯着您呢!”
以為雷心子還不知道要浮誇到什麼時候,兩個人不疾不徐的走着,突然聽見雷心子丟出這麼一句,晏亭抬頭望去,這閣樓當真要比餘下的五座高聳上許多,門上兩個篆字‘主閣’,沒有多餘的累贅,卻可見書寫者筆力非凡。
雷心子仰着頭望着那字,眉眼皆是得意道:“早先這閣樓上的兩個字難看得緊,不過先生親自題寫的便不同了。”
晏亭迅低垂了頭,恨恨的啐了口:算我眼瞎!也不再與雷心子多說什麼,言謝之後,帶着些毅然的味道走進了閣樓之中。
上次的畫舫顯出了蒼雙府的奢華,如今的匯鼎苑又讓晏亭見識了氣勢恢宏,主閣有三層,其餘五座皆是兩層,地上鋪着厚厚的金絲毯,壁上懸着落地高的絹畫,即便是樑柱上都繪着龍騰虎躍,尚晨宮竟敵不過這裏的富麗堂皇。
環視一圈,並不見蒼雙鶴那廝,小心翼翼的踏上金絲地毯,儘管雷心子言明只有桃林是有陣法的,餘下之所皆屬尋常,可晏亭還是覺得踩在泛着金光的地毯上如履薄冰,這金絲地毯又是阻隔了門與大廳的唯一通道,晏亭步履輕緩,心中暗咒:每次見面都要展現了自己家中的不同華美,真能炫富!
直到踏上了木質的樓梯心中方才踏實了些,微微整理好方才散了的心情,晏亭帶着笑走上第二層,入目卻是一扇龍騰九鼎的屏風。
見此屏風,晏亭心中一愣,九鼎怎能是尋常百姓所能用的,這蒼雙鶴莫不是當真如此肆無忌憚,連官銜都沒有一個,卻敢用天子的排場?
“此上繪之九鼎乃禹王用天下九牧所貢之金所鑄就,上大夫可覺得jīng致?”
晏亭微愕之時,屏風後傳來蒼雙鶴平緩微磁的聲音,晏亭抬,見蒼雙鶴右手執捲軸,左手背於身後,腳步輕緩的走了出來。
依舊未全束,用淺紫sè絹帶半攏於腦後,同sè廣袖長袍上無任何裝飾,卻令晏亭不得不承認,即便是穿着最尋常的衣服,這蒼雙妖孽也要比那些所謂的權貴披金掛銀來得華美。
本就有着坑人的本事,又長了一副騙人的臉,實乃禍害,理應誅之!不過好sè大王喜歡,晏亭也只有在腦海里一遍又一遍的迫害了蒼雙鶴,臉上卻還要掛着自認為十分諂媚的笑,恭謹道:“先生愈加的風姿勃了!”
蒼雙鶴嘴角微翹,半掉着的眼淡淡掃過晏亭臉上的笑,聲音和煦道:“上大夫的笑容也格外的別緻了。”
晏亭眼角抽了抽,沉聲道:“多謝先生讚譽。”
聽晏亭口不附心的應承,蒼雙鶴淡笑出聲,輕緩道:“鶴倒是喜歡了上大夫這雅容。”
我呸!就連不善言談的卿玦都坦言相告,說我生得難看,你這眼睛長在腦袋上的妖孽說喜歡我這臉,鬼才信你,信你是蠢蛋!
晏亭垂着眉眼心中如念經般絮絮叨叨,嘴上卻是謙卑的說道:“與先生相較,實有如雲泥之別,流雲汗顏之!”
蒼雙鶴莞爾一笑,移身緩步行於晏亭眼前,晏亭被動的跟在其身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行動的感覺。
蒼雙鶴聲音平和道:“五公子明rì出征,對付幾個宵小之輩,以他的謀略實不必掛心,如今上大夫已立廟堂之上,滿腹才情亦有展示之所,鶴約你至此,只是想你該看樣東西的。”
說罷轉身,那墨黑的長隨其動作盪與胸前,回眸一笑自傾城——原來不只女子擁有。
晏亭有些閃神於蒼雙鶴這回頭的瞬間,晃晃腦袋,告訴自己是上次酒毒未清之故才讓自己的腦袋混沌,隨後深深吸了口氣,對着蒼雙鶴淡笑道:“先生yù讓流雲開眼,想必定非尋常之物。”
別夕也笑,讓人感覺溫暖,蒼雙鶴的笑容似乎與別夕沒太大的區別,卻令晏亭覺得他每一個笑臉的背後就寫着別樣的算計,那感覺就好像自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蒼雙妖孽已經磨好了刀,正用看似溫和的表情研究着要怎樣拆她入腹一般,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沒人喜歡的!
蒼雙鶴微微點了點頭,那垂於胸前的便輕快的舞着,閃着如清水蕩滌過後的光亮,柔和笑道:“且隨鶴來。”
聽此話,晏亭突然感覺或許前方便是油鍋,蒼雙鶴正用美sè勾她自己跳進去,當真進退維谷,儘管明知前路多坎坷,面對着蒼雙鶴,咬牙硬着頭皮也要上。
說過那話之後,蒼雙鶴很自然的又轉過頭去,晏亭盯着那頭較尋常男子黑亮長順的,連連嘆息,蒼天不公。
蒼雙鶴並不理會晏亭是否有跟上了他的腳步,兀自走在了前頭,這點倒是和別夕很像,也不知道其二人是誰跟着誰學的,連待客之禮都不懂!
儘管有百般不滿,晏亭還是老實的跟在蒼雙鶴身後登上了三樓,偌大的空間沒有多餘的奢華裝飾,只在中間有尺高的案台,上頭用綉金龍的黑布罩着四個勻稱的突起物,那龍與二樓屏風上的一般無二,不經思考便脫口道:“禹王九鼎!”
蒼雙鶴伸出背於身後的左手,輕輕一扯,那黑布便盡數落下,露出一圓三方四個各鑄不同山川河流,花鳥異獸的大鼎,與屏風所繪中間的四個相同。
晏亭瞪着大眼,有些難以置信,耳畔響起蒼雙鶴平和無波的聲音:“傳九鼎匯聚,天下一統,此四鼎乃鶴無意間偶得之。”
視線從四鼎之上轉回蒼雙鶴平靜的臉,晏亭不解的說:“先生尋本大夫來,便是賞此四鼎之華美?”
蒼雙鶴搖頭淺笑:“倒也不盡然,鶴知自己乃yīn業師叔之心結,且二老早有言在前,以你我二人為棋,以天下為局做賭,如今你我既重逢,想來賭約也便要正式開始,二老約定並不詳盡,莫不如你我今rì再立一個新約,上大夫意下如何?”
晏亭聽見自己的心在激烈的跳着,臉上盡量維持着平和的笑,輕緩道:“鶴先生yù怎樣做賭?”
蒼雙繞着四鼎緩行道:“莫不如便以禹王九鼎為賭如何?”
晏亭隨蒼雙鶴視線打量着四鼎,口氣微帶嘲諷:“先生莫怪本大夫言語不恭,即便睿王暫未雄起,可畢竟乃大央之主,你以臣民之身,聚國之瑰寶為己有,且以此為賭,實乃大不敬,我乃睿王臣子,安敢出此不敬之行?”
蒼雙鶴微垂着頭,手中捲軸搭於鼎口,沿鼎口緩緩滑過,輕笑道:“即以天下為賭,安能臣於一國之局,鶴願同上大夫賭五鼎之約,與師父和師兄無關,你可敢應?”
晏亭的覺心跳到身子虛軟,可卻異常的興奮,睿王是不是央國大王與她無關,只因為那等忠臣之言說了便是要防止蒼雙試探她的,儘管心中提醒自己要小心,可還是微顫着聲音道:“怎般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