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詩仙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周勁竹几乎要落下淚來。
究竟要，多麼深厚的學識，何等豐富的閱歷，如何高遠的目光，幾近傳奇般的靈魂，才能造就這樣一首，足以流傳千古的詩……
孔子聞韶，三月不知肉味。
一首詩，牽動周勁竹原本平靜的心緒，久久不肯停息。
沈蛟周身光芒吐納，是才氣在瘋狂涌動，如風暴中的海洋。
才氣失控了！
只因為，一個無心之人，吟了一首詩。
“小友，你若說這首詩是你自創，那就實在有些欺負人了。”周勁竹苦笑道，“倒不是周某懷疑你的才華，只是詩中所蘊含的大智慧，並非單純的文學積累所能鑄成，一定少不了光陰的熔煉。像你這樣的年紀，絕無可能寫出這樣的詩。多有得罪。”
李無奇微微點頭：“師爺說得不錯，此詩並非晚輩所創，而是出自一位老前輩之手。”
周勁竹迫不及待道：“究竟是哪一位先生？”
李無奇道：“那位前輩，姓李名白字太白，人稱詩仙。”
“詩仙……”周勁竹神色悵然，“是了，詩仙，能作出此詩，應當已是仙人了……不知，小友是如何得到這首詩的？”
李無奇狡黠一笑：“答案其實很明顯，師爺不妨多想想。”
“哦？”周勁竹皺了眉頭，“很明顯？”
姓李名白字太白，人稱詩仙……
在下李無奇，木子李，平平無奇……
同是“李”姓？！
周勁竹神色震驚：“莫非？！”
李無奇並不回答，故作鎮定道：“師爺吃菜吧，嘗嘗晚輩的手藝。”
一旁沉默許久的沈蛟，此時失魂落魄一般，頹然道：“這不可能，你若是仙人之後，又怎會拮据過活于山村小鎮……”
李無奇爽朗笑道：“吾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吾也不改其樂！”
沈蛟頓時亞麻呆住了！
“好一個‘人不堪其憂，吾也不改其樂’！”周勁竹徹底服了，“仙人之風，這便是仙人之風！小友，請問，詩仙前輩是否還留有別的什麼詩句？”
李無奇佯裝淺怒道：“周師爺，晚輩辛苦做了一桌子菜招待您，您嘗也不嘗，也太不給晚輩面子了吧？”
“哦！周某失禮，小友勿怪！大壯二壯，吃菜，吃菜！”周勁竹急忙從桌上找來筷子。
沈蛟神色一松，心中吶喊道：“別再提詩仙的事兒了，趕緊吃飯，趕緊讓我離開這個地方……”
雖只是家常菜，但賣相絕佳，兩位漢子覬覦已久，終於等到師爺發話，便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塊肉入口。
又咸。
又辣。
又酸。
“啊呸！”兩位漢子扔了筷子，頓時暴走，“你這啥手藝？還不如我倆自己做的呢！”
沈蛟一臉絕望：這小子還沒玩夠嗎？
李無奇一臉無辜道：“二位稍安勿躁，且聽我細細道來。俗話說，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各地的風土人情、飲食習慣都存在着差異，在下家鄉那邊的口味，便是這般的厚重，初入口時或會覺得難以下咽，但若是細細品味，便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沈蛟黑着臉，心中道：“都他媽一個村兒的，你胡說八道個什麼勁！”
兩兄弟對視一眼。
“仔細咂摸一下，
好像味道確實不錯……”
一旁的周勁竹試探着咬了一口，卻突然變了臉色，欲言又止間，爆發了一陣劇烈的咳嗽。
大壯二壯急忙倒來茶水。
周勁竹喝了一口，卻盡數噴了出來。
該死的咸茶！
“水！”
“沈先生，給師爺倒水。”李無奇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對沈蛟發號施令道。
沈蛟敢怒不敢言，急忙去院中大水缸舀了清水，給師爺喝下。
周勁竹半天才緩過神來，無力地擺擺手，艱難道：“小友，周某……嘔！實在是……嘔！不餓……但能品出來……小友的手藝……是非常不錯的……嘔！”
見周師爺已被折騰得眼淚汪汪，李無奇平靜道：“茶也喝了，菜也吃了，師爺，二位好漢，沈先生，請恕在下還有事要做，不能奉陪，諸位吃好喝好，告辭。”
抱拳一禮，李無奇起身離席。
周勁竹急忙起身道：“小友有事，周某不敢耽誤！只是周某還有一事想知道答案。”
李無奇道：“師爺請講。”
“詩仙前輩所作那一首，意境自是極佳，遣詞亦稱得上完美無瑕，但從音律看，似乎還有所欠缺。”周勁竹仔細斟酌着用詞，“周某自然不敢質疑詩仙之才學，所以猜想，小友方才所吟的，仍不是詩仙全篇，對不對？”
李無奇眉毛一挑，心想這師爺還真有兩把刷子，於是默然點頭。
周勁竹頓時激動起來：“小友！還望告知詩仙全篇！周某願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於文道修者而言，一位詩仙的失傳之作，究竟意味着什麼？
除卻詩詞本身遺留的詩仙才氣外，還有對文道修行的啟示。
詩仙之作，當是一把鑰匙，一把引領文人突破文道大儒，步入真正的仙境的鑰匙……
迎着周勁竹滿懷期待甚至是哀求的眼神，李無奇堅定地搖搖頭：“對不起，我忘了。”
那雙眼瞬間變得黯淡：“但至少，請告知詩題。”
“將進酒。”
李無奇大步而去。
“將進酒……”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詩仙之作啊……
一位真正的仙人的手筆……
若得全篇，對修為大有裨益。
觀心，立命，封極，乾坤，大儒……仙……
沈蛟的心如桌上飯菜一般冰冷。
周勁竹重整衣冠，恢復了往日的鎮定自若，向沈蛟微微頷首：“小友。”
他心中再度燃起一線希望：“師爺……”
周勁竹道：“在下還有幾個問題要向無奇小友討教，就先告辭了。”
沈蛟神情陡然間變得落寞：“今日之事，多謝師爺賞面……師爺請便……”
周勁竹點了點頭，在大壯二壯的護送下，離開了這處幽靜的靠山小院。
沈蛟仰望天空，長嘆一口氣，眼底已是淚光點點。
“另外，鴻雀書院七月三十日將於長安縣城舉辦入學考試，小友將代表泥牛鎮出戰，還望，準時。”
門外，遙遙傳來周勁竹的聲音。
沈蛟終於閉了眼，輕聲道：“多謝師爺。”
小屋，便只剩他一人坐在桌前，面對佳肴，神情平靜地、舉止優雅地用筷子夾起盤中菜，放入口中，細細咀嚼。
宛如一頭猛獸在口中橫衝直撞，再飲一口咸茶！酸甜苦辣咸，嘗盡人生百味。
“茶無人添，酒無人勸，醉也無人管。”
此時，田間小路上，周勁竹慌忙道：“快！無奇小友就在前面！”
“師爺！您慢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