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即將踏上旅途
電玩的8bit音效在一間幽邃的房間裏持續不斷,一隻令人啞然的獸爪恰到好處夾着手柄,用指肚側邊堅硬的肉皮按下按鈕,打得津津有味。
哪怕門外的敲門聲也沒能讓他按下暫停,只頭也不回的應一聲:“進來,門沒鎖。”
“佟自得我覺得你丫偷電偷得有點過分了啊。”
魏紅堂走進這間屋子,在整個西城電力供應幾乎中斷的現在,這屋子裏依然冷氣充足,小型冰箱發出製冷時的微微嗡鳴,而後看着一隻獸爪從中掏出兩罐冰可樂。
“爽一把?”
“最後幾把了。”魏紅堂接過可樂,先用冰涼的罐身取掉脖頸上殘留的夏意。然後在酸痛中愧悔中年人就不該如此放浪形骸:“……唉。”
他看着這頭從小認識到現在的黑白色大熊,不得不羨慕對方如今的愜意生活。兒女雙全,各有出息,早早離家遠去,應該也不會被這次的災難影響多少。
省心省力,身體健康,退休之後天天朝九晚五的打遊戲。多好啊。
“煩着吶?小拓的事?”
噼里啪啦一陣敲過後,打完了BOSS就是要硬氣一點,熊貓人搖搖頭,把昨天的南瓜拿到胸前一口咬下:“要我說,你就該像我爹那樣,一腳踹在屁股上,我那時不到百斤重的小身板,硬是在大街上滾了足足三圈啊三圈。!”
“那你可以叫我聲爹,我找找那種感覺。”
“滾。”
倆人對視,而後啞然一笑。年輕時的感覺回到心頭,可惜,肩頸椎沒有。
魏紅堂還是覺得脖子酸痛得過分。他禁不住按壓着難受的地方搖晃腦袋:“阿拓那孩子,怎麼說呢……我想讓他陪菲雅出門。”
但孩子不同意,不同意就沒辦法了。作為一位開明的單邊家長,魏紅堂找不到一名可以配合自己唱黑白臉的助手。
要芹紅還在就好了。
他嘆口氣,灌一口飲料。
“還有多久?或者說,你給他預留的機會有多久?”
佟自得重新開始遊戲,這次他打開了雙人模式,把另一個鼠標丟到魏紅堂懷裏:“我們的時間倒是定好了。”
“是啊。老東西的時間早就定好了。”
一次短暫的準備,一次漫長的旅行。魏紅堂一想到自己曾經立下的願望,就覺得真是一股子楞氣湧出來:“我給孩子們預留了三天的時間。三天,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他們甚至能超過第三道開拓線。”
開拓線。哪怕是蜷縮在山巔的日子裏,人類也沒有放棄向著黑暗中開拓。他們留下痕迹,建設營地,在計劃與變化中確定好一條又一條線段:線段當中,便是一期計劃的成果。
而第三道開拓線,則是如今人類最遠的一道。它圈起了一片巨大的土地,哪怕整個四城之山的人口下遷也能輕鬆承載的程度。
但開拓只是開拓。曾經的人類可絕無向下遷移的想法:高牆后太陽每日照常升起,高山上人們以幻想構築現實。
美好的夢從不易碎,四百年的時光足以讓數億人紮根在這片美好的夢想之地。
“你對他們的期望可真是沉重。難道要把我們用來準備應急的燃油儲備也拿給他們嗎?”
熊貓回頭,然後神色一怔,冒出若干問號,問號最後變成省略號。他想了想,起身開始收拾行李:“我幫你說服小拓,我幫你監督他的旅行。”
“你跟我一起走。”
“不開玩笑?”
“不開玩笑。
”
“憑什麼!我又不是你西城人!別說東城,我家祖業還在燕夏那邊呢!我作為和平大使與第一隊列一起出門怎麼了!”
“菲芽已經異神化了。”
“我跟你一起。真的,不開玩笑。”
剛剛還義憤填膺的熊貓人現在已經柔軟的滑到魏紅堂身邊,攬住他肩膀:“雖然本貓……本熊一直秉承着能摸則摸,不能摸也要滑的精神參與你們的‘大業’。但我覺得我是你的朋友,嗯,咱倆一起走,不管什麼路都有個伴。”
開玩笑呢!兩年前她都還只是現象化出現問題,現在直接套了個“神”字進去!誰不知道沾上這個字眼的就沒一個好東西啊!
魏紅堂這混蛋別說看着是個好傢夥,背地裏可懷得慘啊……親生兒子,往異神身邊是說送就送……
“我不知道該怎麼給阿拓解釋。”
揉着眉角,魏紅堂的聲音帶上少許苦悶,大量悲傷:“總不能告訴他,現在這個健健康康的樣子都是假的,再不努力一下,明年就要死了吧?”
“其實不一定明年,按現在的狀態看。可能他下個月就會……”
嘴巴有點欠揍的熊貓在魏紅堂眼前閉上嘴。嗚嗚兩聲證明自己不多逼逼。
“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十年前白淵能做到那麼多。嗝。”
可樂喝完,魏紅堂彷彿醉了一樣口無遮攔:“直到聽說我兒子要出事,我不也推着人類變成現在這樣了嗎。什麼神不神鬼不鬼的,誰靈驗我就信誰!”
橫跨四個城市,兩個勢力,近十億人口。一群陰謀家各懷鬼胎蠢蠢欲動,終於是推動着人類邁入毀滅。
而其中充當主力的魏紅堂,只不過是想救自己兒子。就好像這一切的靈感來源,只不過是八年前一個小男孩為了救一個小女孩而假設的狂想。
他的狂想成真了。魏紅堂由衷的祝福他,並羨慕他,且希望同樣的成功能出現在自己身上。
“你們這些東西……唉。有的時候,白淵說他不是人,我其實覺得你也不是。”
狐狸尾巴並不是種族的證明,唯有異化的心智,才最令熊貓感到可怕。
“反正你來這不止是為了訴苦對吧?”
“其實還真是。”
“那我也得幫你這個忙。畢竟阿拓是我看着長大的。”
熊貓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毛:“我褲子呢?”
哦對,曬陽台了。畢竟平時都不怎麼穿。
皺巴巴的褲子胡亂套好,熊貓還對着鏡子照了照自己:“總之,就是去幫你說服你兒子,讓他帶着別人的小媳婦出門旅行對吧?這種事,哥哥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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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常管制局裏,魏烈拓今天已經越想越不對味了。
他爸絕不是那種因為溺愛就毫無原則的人,魏烈拓做了這麼多年兒子,很清楚魏紅堂是個什麼人。
“菲雅,菲雅……”
在小隊聚會室的沙發上,魏烈拓獨自一人翹腳坐着。把魏紅堂留下的一點點資料翻來覆去的看。
菲芽救贖。十年前的災禍過後,由數十名西城排得上號的人物共同注資成立的公司。公司目的正如其名……救贖菲芽。
不是拯救,而是救贖……
對於神學,魏烈拓的成績不算太好。但這兩個詞的區別卻讓他感到強烈的怪異,就好像有陰影藏在字眼背後,只要他窺視就鋪天蓋地籠罩過來。讓他只敢去找白淵麻煩,企圖從他身上看見陰影后的真容。
而他父親,在世間劇變過後拿出一堆資料,告訴他“菲芽有個複製人,已經成功做出來了”,還讓他帶着這個與十年前毫無二致的小姑娘,兩人踏上旅途。
去哪?
她說去哪就去哪。
捂住眼睛,魏烈拓躺在沙發上,只感覺曾經受傷的半個身體又開始火辣辣的疼。
過去太沉重了。魏烈拓沒說謊。但魏烈拓也沒說完。他覺得現在同樣沉重。而且是一種可笑的沉重。
“菲雅……菲雅。”
照片里,那雙眼睛彷彿只是擺着pose並無焦點。但魏烈拓知道,她那副模樣和十年前一樣,在他坐着輪椅的時候,白淵不知道跑哪去準備“驚喜”的時候,她永遠都會這樣站在輪椅旁!
可笑,自己那時還與她同樣翹首以盼。
盼得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