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郎中名喚江若白,是百草山莊老莊主的孫子,旁邊的高個子是他的侍從。這江若白雖是年紀輕輕,但診脈的把式倒是十分專業,朱顏不由得多看了幾眼他那張清秀的臉。只是朱顏自從遇到澹臺青洛后,她那喜愛漂亮男子的癖好卻是許久沒有再發作,此時看了幾眼,便也覺得無趣,眼睛便瞟向了他身旁侍立的男子。這男子約莫三十左右的年紀,面色發黑,臉上無須,五官甚是平淡,此時垂首侍立在一旁,神色雖是恭敬,身體卻給人一種懶懶散散的感覺,還若有若無飄散着一股酒氣。本是一個走在大街上都不會讓人多看一眼的男人,朱顏卻不知為何盯着他看了半響,直到面前的江若白輕咳一聲引回了她的思緒。

朱顏卻見江若白眉頭緊簇,似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問題,他恭敬地又請了朱顏另一隻手的脈。這次他的眉頭先是越皺越深,忽而眼睛中又閃過一絲迷茫。

江若白一邊為朱顏診着脈,一邊眼神卻是在朱顏身上亂竄,朱顏正待呵斥,卻見他的眼神停到她的手腕上突然一凌。

江若白眼睛盯着朱顏皓腕上的玉鐲一動不動,乾澀着聲音開口道:“娘娘,可否借您玉鐲一看?”

這玉鐲正是朱顏新婚之夜,青洛親手為她戴上的,即使後來青洛又賞賜了她許許多多的首飾珠寶,都不及這個玉鐲在她心裏來得珍貴,朱顏平日裏對它寶貝的緊,從不讓外人碰。朱顏這回也本想直接開口拒絕,但她瞧着這小郎中的眼神極為嚴肅,竟是不知怎的將鐲子摘了下來遞給了他。

江若白伸出兩隻手小心仔細地接過了鐲子,先是仔細觀察了片刻,又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突然他的眼神一變,放下鐲子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身子竟還有些顫抖。

朱顏被江若白的反應嚇了一跳,愣了片刻才沉聲問道:“江大夫,我的身子有什麼問題嗎?”

江若白的聲音有些飄,像是從嗓子眼裏掐出來的,“娘娘,您不曾有孕不是因為身子虛,而是因為中了毒啊!”

朱顏的身子抖了一下,“什麼毒?”

“這毒產自嶺南,味香,因顏色如玉,本名‘珏子’,而因其強烈的毒性,人們多喚它‘絕子’,中原極少有人知曉。這‘絕子’的毒性比那麝香還要猛烈,女子聞了便會導致難孕。這下毒之人應是極為熟悉‘絕子’的特徵,他是用足斤的‘絕子’煮水,又將玉鐲放入其中浸泡,待泡夠了時辰,藥液浸透,這玉鐲的毒性便可等同於那‘絕子’。您這玉鐲里的棉絮看着像是玉的生長紋,其實是那滲進去的‘絕子’水啊,不信您聞聞,這鐲子是否有股淡淡的香氣?”

這鐲子朱顏平日裏百般珍視,自是知道它有一股子淡淡的香氣,但聞言她還是拿起玉鐲放到鼻尖嗅了嗅。朱顏的腦子一片空白,她都不知自己是如何發出的聲音,“那我還有可能懷孕嗎?”

“女子聞‘絕子’月余便不可能再有孕,看娘娘的脈相,這玉鐲應是戴了許久,恐……恐很難再有孕了。”

朱顏聞言手一抖,玉鐲差點摔到地上,她忙下意識地接住了,額頭還滲出了幾滴冷汗。待她反應過來,臉色一變,就要將那玉鐲擲出去,但手抬了幾次,卻終是放了下來。

朱顏趴在桌子上,將頭埋入胳膊中,一時間屋子中靜得只能聽到硃砂的呼嚕聲。又過了許久,朱顏才抬起頭來,她的眸子冷冷的,盯死了仍跪在地上的江若白道:“今日之事,還請先生不要告訴他人,包括我父親,若是先生記性太好,我自有辦法讓你九族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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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顏回宮時,手上仍戴着那個玉鐲,彼時青洛仍在龍吟殿批閱奏章,看見朱顏回來,他笑着起身相迎。朱顏卻是一言不發,直直地望着青洛的眼睛,青洛見她舉止奇怪,關心道:“帝后,怎麼啦?”

朱顏仍是盯緊了青洛的眼睛,她的聲音已是帶了點哭腔:“我想要我的孩子,我想要我們的孩子。”

青洛以為朱顏仍是在煩惱不孕的事情,他抬手抱住了朱顏,柔聲安慰道:“不要着急,我們還年輕,以後會有的。”

朱顏的頭靠在青洛的肩上,眼神卻是越來越冰冷,越來越絕望,笑,原來是他的笑……新婚之夜,她便覺着青洛同第一次見面時有點什麼不一樣,但那時的她卻被自信與滿足蒙蔽了雙眼,直到現在,她才發現,面對着她時,青洛永遠是笑着的,那笑極柔和,極有分寸,彷彿是用繩准測量過,一分一毫都不曾有過變動,可那笑容卻從未抵達過眼睛,她再未見過那兩瓣桃花彎成兩彎新月。她一直認為眼前的帝君,她的夫君只是父親野心的提線木偶,而現在她才知道,原來他還是她的戲子,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只是為了扮演她心目中那個完美的夫君,而這個她眼中完美的夫君,卻是親手扼殺了他們本會有的孩子,親手將她推下了地獄。

朱顏環在青洛身後的手輕輕摸了摸腕上的鐲子,以後會有嗎?不,不會有了,我們的孩子不會有了,那麼你的孩子也不會有了,就讓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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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從齊府省親回來后,漸漸有了些變化,她和帝君雖仍是朝夕相處,相敬如賓,可她卻將鳳鳴宮裏的太監換了個遍,新來的太監們各有特色,但都有一個共同點——容貌好看,而帝君向來縱容帝后,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曾過問。世人只道是帝后曾經的老毛病又犯了,一時之間市井笑談,“整個帝宮中的風姿大半入了鳳鳴宮,餘下的留在了龍吟殿”。

而內宮中的妃嬪們自此也開始一個兩個因了各種原因暴斃,一開始世人只道是意外,直到妃嬪死亡的數量漸漸增多,竟是被慢慢傳成了市井詭談,而只有身居朝堂、頗通官場的人才知道,死去的妃嬪多來自反對齊彥朗的官員家中。

------題外話------

悄悄說,這章有第一卷的人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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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唱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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