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2.第362章 請將軍赴死
第362章請將軍赴死
阿雅克肖首相府的角落裏,一座偏僻狹窄,彷彿與世無爭但卻又看守森嚴的小屋內。
在經過了足足三道衛兵的檢查放行過後,幾人來到屋內,見到了這裏的主人。
“啊卡洛,真是好久不見!今天怎麼有時間來這看看了?”
客廳內,一位正在煮茶看書的中年男人驚訝地放下書本,似乎對這幾位不速之客的拜訪很是意外:
“至於這幾位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勞倫斯身邊的人吧?”
卡洛·波拿巴神情複雜地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半晌過後才勉強開口寒暄了一句:
“確實好久不見,保利將軍。”
居住在這間戒備森嚴的小屋裏的男人正是科西嘉前任總督、保留着國家大將軍名號的帕斯誇萊·保利,當然,以他現在的處境來說,更合適的說法應該是被軟禁在這間小屋。
卡洛·波拿巴作為帕斯誇萊·保利曾經的副官和深受信賴的左膀右臂,此時再度見到這位大勢已去的上級,也不免感到百感交集。
安娜·塞利斯緹雅則沒有與保利寒暄,直接坐在了他對面,開門見山道:
“即使是在這裏,您應該也注意到了外面的異常吧,保利先生?”
帕斯誇萊·保利微微眯眼,將書本放到一邊,喝了一小口剛煮開的熱茶,顯得漫不經心:
“我似乎聽到了大炮的動靜,怎麼了,小姑娘,勞倫斯怎麼沒和你們一起來,是法國人翻臉不認人了?還是科西嘉又有一位新的篡位者了?”
被軟禁於此的保利將軍得到外界的消息基本上都要晚上數個月,他也完全不知道那不勒斯內戰的一切事情。
“戰爭,與撒丁王國的戰爭”
安娜·塞利斯緹雅簡要地解釋了一番戰爭局勢以及阿雅克肖此時的危機,隨後直接要求道:
“也就是說,在阿雅克肖隨時可能失守的當下,我們希望您帶領這支義勇軍前往前線抗擊撒丁軍隊。”
卡洛·波拿巴舔了下嘴唇,目光緊緊盯在保利將軍身上,此時他也明白了為什麼安娜會說首相府里有一位更加合適的領軍者。
誠然,帕斯誇萊·保利作為科西嘉的解放者以及統領了整個國家十餘年的領導者,他在民眾之間的威望也絕對不低,畢竟他與英國人的密謀以及勞倫斯的政變都只是極少數人知道的秘聞。
在不少民眾心中,帕斯誇萊·保利依然是一位偉大的解放者,並且在遇到了年輕有為的勞倫斯·波拿巴之後主動退位讓賢,甘心退居二線,這件事在科西嘉也早就成為了一件口口相傳的美談。
再加上保利也具有相當豐富的作戰經驗,此時的他的確是一位比卡洛·波拿巴更加合適的領軍者。
更何況在安娜·塞利斯緹雅看來,如果帕斯誇萊·保利能夠就此戰死沙場的話,她也能替波拿巴先生順勢除掉一個科西嘉政府內部的巨大隱患,畢竟這位前任總督在普通民眾中也有不俗的影響力。
當然,現在擺在眾人面前的問題就是,如何說服帕斯誇萊·保利接受這個看似荒唐的要求。
“呵”保利將軍忍不住嗤笑了一聲,自顧自地又斟了一杯茶:
“小姑娘,你提出這個要求時自己不會感到可笑嗎?你們拿走了我的權力和地位,也把我囚禁於此奪走了我的自由,現在你們連我這條老命都要一併拿走嗎?勞倫斯可是答應我讓我在這裏安度餘生了。”
“波拿巴先生會理解的。”安娜緊接着補充了一句。
“但我可不能理解。”保利將軍悠閑地品着熱茶,顯得有些幸災樂禍:
“對我來說,就算撒丁王國接管了科西嘉又會怎樣呢,他們八成也不會殺我,也會讓我繼續現在這樣的生活,那樣可比為一群忘恩負義的舊部送死好多了。”
安娜微微蹙眉,還想要勸說些什麼,但一旁的夏迪婭·薇琪已然是失去耐心,直接兩步衝上前去:
“夠了!”
只見夏迪婭衝到保利身前,直接掏出一把手槍,當著保利那略微錯愕的神色就開始裝填,隨後將槍管死死抵在帕斯誇萊·保利的額頭之上:
“也就是說你打算拒絕了?”
保利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被這樣拿槍頂着腦袋了,但他還是儘力冷靜了下來,聲音也低沉了許多:
“孩子,我勸你還是把這玩具拿開。”
夏迪婭目光一沉,手腕一甩,將槍口轉向桌上的茶杯,直接扣動了扳機。
一聲爆響炸起,在濃濃的硝煙和紛飛的木屑中,那精緻的陶瓷茶杯也瞬間化成了一堆碎片。
“我不是孩子,這也不是什麼玩具。”夏迪婭重新裝填好手槍,重新抵在了保利將軍的額頭。
滾燙的茶水濺在帕斯誇萊·保利的臉上,他忍着劇痛深吸了一口氣,皺眉盯着面前的夏迪婭·薇琪:
“你如果想殺了我,那就現在開槍,我的屍體倒是可以隨你們取用。”
“您可做好覺悟了?保利先生。”
安娜沒有制止夏迪婭的行為,而是聲音清冷地勸說道:
“我們不僅會帶走您的屍體,還會帶走您的名聲,您的榮譽,以及您在這世上的一切痕迹。”
“你到底在說什麼?!”保利的聲音有了一絲顫抖,不知是因為額頭上的槍口,還是因為安娜的話語。
“您如果選擇拒絕,那我們會讓您血濺當場.”安娜·塞利斯緹雅此時也放棄了和平勸說的可能性,直接盯着保利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並且全科西嘉人很快就會知道,在阿雅克肖之圍中,他們的前任總督、現任國家大將軍,帕斯誇萊·保利,涉嫌與撒丁王國勾結,試圖裏應外合出賣整個國家,並在陰謀敗露之後被中央憲兵當場射殺;而在以後的科西嘉,保利的名字將會永遠與叛徒一詞同義。”
“你!”保利將軍瞳孔一震,聲音也不自覺地大了幾分:
“你以為民眾會聽信這種謊言?我是科西嘉的解放者!我帶領這個國家從熱那亞的統治中獨立,你們才是真正的叛徒!你們!”
保利可以接受他大勢已去,可以接受他的權力與地位盡皆被奪走,但他絕對不能接受,他明明為這個國家奮戰了二十多年,最終卻要以叛徒的身份被永遠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安娜·塞利斯緹雅冷眼聽着,只一句話便瞬間堵住了保利將軍的嘴:
“您以為一個死人還有什麼發聲辯解的機會嗎?”
保利愣住了,久久說不出話來,這一句話的殺傷力甚至要遠超於抵在他腦袋上的那支火槍。
而他也隱約記得,勞倫斯·波拿巴也曾經對他說過類似的話語。
夏迪婭·薇琪用槍管狠戳了一下保利的額頭,她早在為波拿巴大人效力之前就已經在洞悉全科西嘉的黑暗面,她更是早知道這位保利總督根本不是民眾心中的那般光明偉大:
“順便提醒一下,秘密警察署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科西嘉的叛徒,也不會放過叛徒的親屬與家眷。”
保利下意識地看向夏迪婭的眼睛,此時的他也只能強裝鎮靜地搖了搖頭,顫聲道:
“不,我的妻子兒女都不在科西嘉,你找不到他們在哪!你別想用這個威脅我!”
“是嗎?”夏迪婭·薇琪冷笑一聲,不需要藉助任何文件,當場便倒背如流道:
“長子艾蒂安十三歲,在英國倫敦,就讀於聖費斯曼中學,住在斯旺森大街的公寓;次子喬瓦尼十二歲,進入了曼圖瓦的一座修道院,九歲的三子與六歲的長女都和你的妻子一起待在弗洛倫薩鄉下的庄園裏,靠着你的積蓄生活”
儘管還在全力保持着鎮靜,但保利將軍此時已經是冷汗直流,他已經完全確信眼前這個少女真的掌握了自己家人的一切動向。
“不要小看秘密警察署,保利先生,從你的過往信件中找到你家人的住址對我們來說是輕而易舉。”
夏迪婭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彷彿要將那槍管直接塞到保利的腦袋裏面:
“而且請你相信,相較於被軟禁此處的你,我們比你更要了解你的家人。”
保利將軍低下了頭,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眼睛了,他非常明白,如果科西嘉政府真的要對自己的家人展開暗殺,他根本就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甚至哪怕阿雅克肖在今天失守,科西嘉全島淪陷,依照勞倫斯·波拿巴在法蘭西的地位,保利也知道那個年輕人想要對自己的家人動手完全是易如反掌。
安娜·塞利斯緹雅起身上前了幾步,聲音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而如果您選擇帶領義勇軍與撒丁人作戰,即使您戰死在了阿雅克肖,您也將成為科西嘉永遠的英雄,我們會將您安葬在阿雅克肖市中心,並在上面修建一座宏偉的紀念碑;此後任何從那裏經過的人,不論是科西嘉人還是外國人,都會知道那裏埋葬着一位勇敢的戰士,一位無畏的將軍,一位偉大的解放者.”
看着已經有些動搖的保利將軍,安娜繼續勸說道:
“包括您的子女們,他們並不知道這中間的一切秘密,所以他們會被請回科西嘉,以英雄之子的待遇接受最好的教育,並在成年之後進入科西嘉政府或是軍隊中任職;即使他們不願意回到這裏,科西嘉政府也將以國家大將軍的待遇為您的家庭發放終身津貼並提供終身庇護;我以波拿巴之名起誓,我所承諾的這一切都將實現。”
保利將軍做了個深呼吸,彷彿在一個呼吸之間已經決定好了自己的命運。
到底是以叛國賊的身份慘死在當場,遺臭萬年,並帶着全部家眷為自己陪葬;還是繼續維持偉大解放者的形象,以一個科西嘉戰士的身份戰死沙場,為自己光輝燦爛的一生蓋棺定論並蔭蔽後代子孫,帕斯誇萊·保利知道自己似乎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他將抵在腦門上的槍口拍開,抬頭盯着安娜的眼睛,沉聲道:
“小姑娘,你越來越像勞倫斯·波拿巴了。”
安娜不動聲色道:“謝謝您的誇獎。”
“這可不是在誇你,哼”
保利將軍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有些重心不穩地站起身來,強撐着身子徑直向外走去:
“我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了,我相信你會兌現承諾的,走吧,我也好久沒有去外面看看了。”
片刻之後,在擠滿了避難平民的東城區,首相府的官員們正火急火燎地奔走在各條街道上,大聲號召有戰鬥能力和經驗的民眾們加入到對侵略者的作戰之中:
“科西嘉母親正在遭受侵犯!同胞們,如果你還能拿得起槍,如果你還能拿得起劍,那就站出來,加入到義勇軍中來!用我們的血來宣告對科西嘉母親的忠誠!用我們的槍與劍把敵人推下海!現在加入者可以立即拿到五百利弗爾的薪金,如果犧牲在這場戰鬥之中,科西嘉政府承諾再額外支付給你的家庭五百利弗爾的撫恤金,並按照國防軍犧牲士兵的待遇支付年金!”
依靠着阿雅克肖市民對撒丁入侵者的憤恨,以及高昂的酬金與撫恤金,官員們很快就在東城區徵召了五百多名壯年男子,並為他們分發了武器。
不過,更多符合條件的市民還是懷着猶豫不決的想法,儘管政府開出的酬金與撫恤金能夠抵得上他們近十年的收入,但是在生與死面前,還是只有小部分人能夠跨出那無畏的一步。
那些接受過軍事訓練或是曾在軍隊中服役過的市民都很清楚,巷戰的慘烈程度可是遠超常人想像的。
而正當大部分市民為此猶豫之時,首相府方向的街道上忽然傳來一陣喧嘩,人們也都下意識地看向那個方向:
“看!是安娜小姐他們,安娜小姐怎麼親自出來了。”
“等一下,在她旁邊的是”
“那是保利大將軍!”
“保利大將軍也親自出面了嗎?!也確實,都已經到了兵臨城下的時候了”
人們驚訝地發現,消失在他們視野之中許久的保利大將軍竟然也親自騎着一匹高頭駿馬,身着軍服,出現在東城區的街道上。
帕斯誇萊·保利面無表情地坐在馬背上,在中央憲兵與秘密警察的監視陪同下,沉默着駛向東城區的一處廣場,街道上的民眾們也自發地跟隨在他們身後,聚集而來的平民們很快就將這處廣場給站滿了。
保利默默等待着人群的聚集,見時機差不多之後,他再次做了個深呼吸,彷彿是在與人間告別。
烏泱泱一片的市民們也都屏息凝神,耐心地等待着這位許久不曾露面的大將軍發話,兩側的中央憲兵與秘密警察也時刻緊盯着保利,謹防這位重獲自由的前任總督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偌大的廣場上一時間幾乎只能聽到呼嘯的風聲,以及遠處撒丁艦隊火炮的轟鳴聲,偶爾順着海風還會傳來幾道雙方士兵的戰吼與哀嚎。
市民們都能隱約感知到,那慘烈的戰火前線距離他們已經不遠了。
“你們聽到了嗎,科西嘉的孩子們!”
保利大將軍忽然發話了,他聲音洪亮如鍾,甚至近似於歇斯底里的嘶吼:
“聽到西面的海域上傳來了什麼聲音嗎?我聽到了死亡與毀滅,我聽到了戰火與侵略,我聽到撒丁王國的崽子們正在對我們的故土施展前所未有的暴行,我聽到敵人將我們翹首以盼的和平打碎、碾壓並唾棄!此時此刻,這正是科西嘉母親危急存亡的時刻,這也正是科西嘉的戰士奮起反擊的時刻,科西嘉母親需要我們的劍!”
廣場上寂靜一片,孩子們停止了苦惱,婦女們不禁落淚,男人們則是咬緊牙關,攥緊拳頭,只覺熱血沸騰,義憤填膺。
帕斯誇萊·保利縱馬揚蹄,順勢拔劍向西,大吼道:
“我將親自領導義勇軍與這群可鄙的侵略者作戰,我會親手用手上的劍讓他們後悔踏上科西嘉的土地,而對於那些願意加入義勇軍與我並肩奮戰者,我帕斯誇萊·保利向你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你們讓我看清楚了,科西嘉的男人身體裏流的不是水,是血!是翻騰滾燙的熱血!我們的血濺到那群狗崽子身上就足以把他們灼傷!”
說罷,在眾人怔怔地注視下,保利將軍調轉馬頭,轉身面向不遠處的安娜·塞利斯緹雅,意有所指地請求道:
“安娜小姐,如果我死在了今天的阿雅克肖,就請將我的孩子接回他們的故鄉來,我不擔心他們會孤苦伶仃地成長,因為我相信,全科西嘉人都將會是他們的父母。”
安娜立刻明白了保利的暗示,同時也知道他當眾講出這番話的用意,立馬點頭承諾道:
“科西嘉不會虧待任何一位烈士。”
“那我便沒有任何可以擔心的了。”帕斯誇萊·保利故作豪爽地大笑一聲,扭頭看向底下的民眾們:
“那麼,科西嘉的孩子們,我們沒有時間猶豫了!此刻所耽誤的每一秒鐘,都給了敵人喘息的間隙!願意同我並肩作戰的,直接隨我到軍械庫集合併領取武器!”
話音剛落,保利將軍便馬鞭一揮,頭也不回地縱馬朝着後方的軍械庫飛速騎去。
而緊隨其後的,只見在場竟有數百名市民毫不猶豫地跟上了保利將軍的步伐,一同朝着軍械庫的方向飛奔而去。
既然連保利大將軍都以身涉險,親自加入到了戰場的最前線,許多市民也就直接放下了心中一切憂慮,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是憑着身體本能與熱血驅動地跟上了保利將軍的腳步。
儘管沒有確切數字,但結合上先前所招募的市民,義勇軍的人數也在瞬間達到了至少千人。
“話說回來,安娜小姐”
卡洛·波拿巴望着那烏泱一片跟隨保利將軍遠去的市民,不免感慨萬千地問道:
“如果保利將軍剛剛堅持不予配合的話,您真的要那樣對他嗎?”
安娜·塞利斯緹雅苦澀地笑了一下,搖了搖頭,直言不諱道:
“波拿巴先生說過要讓保利將軍善終,我不會違背先生的意願,方才那些也不過是恐嚇保利將軍罷了,他如果真的抗拒到底的話,我也就只能允許您鋌而走險,去親自率領義勇軍了。”
“是嗎.”卡洛·波拿巴摸了摸鼻子,但也並沒有感到多少慶幸,畢竟他也完全做好了為科西嘉赴死的準備。
一旁的夏迪婭·薇琪則是面無表情地望着漸漸遠去的保利將軍,忽然說道:
“需要派人盯住保利嗎,雖然義勇軍只是一批臨時徵召的平民,但如果他別有用心的話.”
“呃,我想就不用了吧”
卡洛·波拿巴略帶無奈地瞥了夏迪婭一眼,他也對這位少女的性格見怪不怪了,知道夏迪婭對幾乎一切權貴都充滿了警惕與厭惡:
“保利將軍也算是識大體之人,而且他在執政時就與撒丁王國互相敵視,他倒不至於真的會和撒丁軍隊相互勾結。”
身為保利曾經的副官,卡洛·波拿巴也對其為人了解頗多,知道保利將軍不至於在這種危如累卵的局面下還要做出別有用心之舉,撒丁王國接管了科西嘉對保利來說也沒有任何好處。
安娜也點了點頭,正想附和卡洛的意見,但她卻突然低頭沉思了片刻,面色凝重地對夏迪婭吩咐道:
“不,還是要指派一批秘密警察偽裝成義勇軍跟在保利將軍身邊。”
“安娜小姐?”卡洛·波拿巴愣了一下,不知此舉是何用意。
安娜緊接着壓低聲音補充道:
“如果保利將軍在今夜戰死,那便一切照舊,如果他在戰鬥中活了下來,就讓秘密警察在戰鬥結束之時將其暗殺在戰場上。”
“知道了。”
夏迪婭·薇琪淺笑着點了下頭,頃刻間便消失在了人來人往的廣場之上,留下滿臉錯愕的卡洛·波拿巴:
“這,安娜小姐,您剛剛不是說還要按照勞倫斯的意願給予保利將軍善終嗎,如果將軍真的活了下來,就像往常一樣施以軟禁即可,何必要干出卸磨殺驢的事呢?”
卡洛·波拿巴畢竟也是追隨了保利數年時間,對這位舊日主公還是懷有一些情誼。
在他看來,如果阿雅克肖此次真的從撒丁軍的進攻中堅守下來,那麼保利將軍絕對功不可沒,而對功臣做出如此卸磨殺驢之舉無疑讓卡洛·波拿巴的感情有些過意不去。
安娜輕輕嘆了口氣,她能理解卡洛的想法,並且她自己也深有同感,但很顯然,她並不會因此而改變方才的命令:
“波拿巴先生沒有向民眾揭露保利將軍與英國人勾結的事情,因此保利將軍在民眾之中依然享有崇高的威望,如果他再成功率領義勇軍守下了阿雅克肖,他在科西嘉的民望無疑會更進一步.”
卡洛·波拿巴眨了下眼睛,最後望了一眼漸行漸遠的保利將軍,儘管仍然有些於心不忍,但他已經明白安娜的意思:
“但即使這樣”
“就論最壞的情況,卡洛先生,假使我們成功將撒丁軍趕出了阿雅克肖,而統領着義勇軍的保利將軍屆時卻不願束手就擒地回到首相府,難道我們要在抗擊完侵略者之後立即在阿雅克肖再打一場內戰嗎?”
安娜閉上眼睛,夕陽的最後一絲燦紅晚霞從她的眼角溜走,她那俊秀的臉頰也就此被一片清冷的夜色包裹起來:
“我會按照波拿巴先生的意願為保利將軍善終,但不是在他活着的時候.死後的功名,他要多少我給他多少,但我決不會讓他活着成為波拿巴先生的隱患。”
“安娜小姐.”
卡洛·波拿巴原本想說些什麼,但是在百感交集地長嘆了口氣之後,他還是選擇了閉嘴。
也是在這時,卡洛·波拿巴忽然能夠理解,自己的弟弟為何會如此信任眼前這位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