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女兒國(24)
容棲棲圍着院子裏轉了好幾圈,才在最角落裏看見那個垂楊柳。
因是晚秋,柳葉全都發黃,冷風一吹,全都飄落一地。靠牆的那邊有一根柳枝垂到地上,走近一看,上面掛着一張臉。
宗寶瑞用無數根柳枝,將康重華的屍體團團圍住,僅露出一張臉來,掛在柳樹上。
康重華屍體的重量明顯比柳葉重,所以柳樹往屍體那邊傾倒。一部分樹榦壓在康重華的屍體上,將他的臉壓得凹陷下去,臉一邊白灰,一半青紫,看着甚是瘮人。
容棲棲聽說過這種保存屍體的方式,「柳」諧音「留」。古往今來是多少文人墨客贈別嘆詠之物,柳樹不僅留住活人,同時也「留」得住死人。
用柳枝纏繞屍體,能令屍體保存得更加完好長久。當然,僅依靠普通的柳枝是做不到的,有保存屍體功效的柳枝,必須帶有強大的怨氣。
一般來說,只有常年生長在墳地的柳樹才帶有怨氣。容棲棲猜測這棵柳樹,估計是宗寶瑞從哪個墳地移栽過來的。
宗寶瑞手段變態狠辣,留下康重華,不過是將他當做她的作品。日日通過她卧室的窗戶,欣賞這件藝術品。
對付康重華這種不聽話的男人,但偏偏宗寶瑞又那麼喜歡他。既討厭又喜歡,不如將他殺了,只剩下這張俊臉供她觀賞。
死人才是最聽話的人。
對於宗寶瑞的變天心理,容棲棲只有惡寒。
容棲棲割斷康重華身上的柳枝,沒了柳枝的束縛,那裏面的屍塊陸陸續續掉在草地上,僅有個腦袋還掛在柳枝上。
康重華的頭,四肢,身軀全都分離了,隨那些屍塊落下的還有一大灘血。
容棲棲就像戳破了一個巨型血泡,「砰——」那些血噴洒在屍塊上,蓋住了屍塊本來的顏色。
容棲棲捻了一點粘稠的血液,聞了聞。
心想還能用。
她將沾了血的手指,在被康重華抓傷的手臂上,畫了一個符咒。略黑的血與她細藕般的小臂,形成劇烈的反差,只見畫符的地方猶如被刀割過,順着符紋,那些位置的皮肉翻開來。
不過眨眼之間,黑紅的血便融進容棲棲的血肉之中。
容棲棲將屍血往肩膀上引,扯下一整條衣袖,用指甲蓋在肩膀處劃了一個十字傷口,那些黑血又從傷口處流出來,直到流出的是正常顏色的鮮血,容棲棲才鬆了一口氣。
容棲棲打坐片刻,緩緩吐出體內的濁氣,全身上下清爽不已。這幾天手不能提,腿不能走,容棲棲都快覺得她是殘廢了。
可現在不一樣,她又變回那個無所不能的容棲棲!
容棲棲隨便在宗寶瑞卧房裏找了一塊布,將那些黏糊糊的屍塊包起來,她也不會忘了樹上掛着的那個。
放入魂戒后,容棲棲便進宮找許渾匯合。
他們之前約定好,許渾進宮監視宗寶瑞,她留在將軍府找屍體。
現在她這邊一切順利,就看許渾那裏的進展如何了。
容棲棲恢復以後,走路帶風,身體要多輕盈就有多輕盈。一路上吃吃吃,買買買,也不着急去皇宮。
最要緊的,她先給自己換了身衣服。
康重華殺了,不,吃了那麼多人,除了報復這一目的以外,還有另一個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奪回他自己的身體。
吃下南姜王和鄧煙屍體,是補充怨氣的一種方式。只有康重華的怨魂強過那顆柳樹,他才能得償所願。
這些也是容棲棲見到柳樹后,才想明白的。
容棲棲手裏有了康重華最想得到的東西,她根本不擔心找不到他。
所以等她吃些美食,補一補她的身體再去也不遲。
容棲棲正在小攤上吃甑糕,耳朵里突然傳來許渾有些着急的聲音,「高人,宮裏有變,速來。」
容棲棲張嘴想問,那邊卻只剩一雜音,她只得匆匆往皇宮裏趕。
原本放置南姜王靈柩的地方,現在停着的是女皇的棺槨。宗寶瑞被推出來主持大局,下面的大臣七嘴八舌地爭論。
「先帝僅有一女,女皇之位不給公主給誰?難道給你?」
「你——大言不慚,先帝並未立皇太女,自古立國以來,選君當舉賢,言太相公便有一女,乃是先帝親妹,北端王。王爺才華出眾,且得民心。以才配位,當扶持北端王。」
女皇靈前爭論聲不斷,宗寶瑞見這群絲毫未有弔唁之心的大臣,呵斥道:「夠了!先帝屍骨未寒,你們就是這樣為先帝守靈的嗎?」
有一個不怕死的出來道:「宗將軍,國不可一日無君,微臣之心且繫於國運,非有對先帝不敬之意。到是將軍您,坊間傳聞,將軍有篡位的打算,今日阻攔微臣在此議儲,難道真如傳言一般?」
宗寶瑞冷笑一聲,「看來是本將軍平日太好說話了,讓你們都忘了本將軍的規矩。」
「來人!萬科花以下犯上,凌遲處死,給陛下陪葬。」
宗寶瑞最後兩個字咬得極重,她總攬軍權,此話一出更是無人再敢出聲。
容棲棲與許渾依然站在老地方——牆角,她不滿道:「這就是你說的"宮裏有變","變"在哪裏?」
許渾絲毫不心虛,「宮變,多精彩的場面,這麼能讓你錯過。」
他才不承認,他是為了快點看到容棲棲。
誰讓這個人治好了病,也不給他一個準信,害他在這裏獨自憂慮。
容棲棲回想起那碗熱乎的甑糕,還要罵許渾幾句,許渾卻道:「宗寶瑞呢?剛才還在這裏。」
容棲棲掃視一圈,只剩那群大臣還跪在靈堂,跪在最前頭的宗寶瑞不見了蹤影。
一陣熟悉的味道飄到容棲棲的鼻子裏,她神情一凜,「康重華來過。」
「是他把宗寶瑞劫走了?無從南姜王,鄧煙再到女皇,最後一個就是宗寶瑞。」許渾將康重華殺的人捋了一遍,嚴肅地問了容棲棲一個問題:「救還是不救?」
救宗寶瑞,他們就要插手人界的事。
不救,也沒什麼大問題。
救與不救,是意願而不是義務。
容棲棲思考兩秒,「看看再說。」
許渾伸出手,與容棲棲擊掌,「贊同。」
兩人一路追着怨氣出來,沒想到康重華又來到了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