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女兒國(21)
許渾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曲起腿坐在屋頂上,他額前的碎發迎風而起,擺出一副風流俠客的模樣道:「剛才我是不是特別機智?附身在那些人身上,隨隨便便一勾引,他們的嘴像上了發條一樣,嘰里呱啦說一大堆。」
容棲棲對許渾的耍帥視若無睹,指着遠方傳來的慘叫聲,道:「那些人怎麼辦?」
「放心,他們死不了,我用靈力護住了他們,不過這點皮肉之苦是少不了要受下。」
那些人如果不八卦,怎麼會讓許渾有可乘之機。他們確實犯了錯,歸根結底,那些受罰是自找的。
容棲棲不過隨便一問,那些人的生死與她無關,她能不能活都是一個未知數。
「會一會那個護國大將軍,宗寶瑞。」
容棲棲想到康重華的遭遇,一個活生生的人如貨物一般,倒騰來倒騰去,女兒國已然成人了間煉獄。
國家無法,人何在?
容棲棲如如冰刀刻過的五官,寒氣逼人,「萬一我死在這裏,答應我一件事。」
許渾:「我什麼都不答應你,自己的事自己做!」
容棲棲還未來得及說,許渾丟下一句,「我去找女皇了。」便匆匆離開,容棲棲哭笑不得。
算了。
她什麼時候也對着別人許願了?
她才是收怨師,區區鬼毒算個什麼東西!
君不見,你給我等着,這一局我必不會輸。
容棲棲到女皇寢殿時,許渾早已將女皇五花大綁,一臉惡相逼問女皇,「說!康重華怎麼死的?」
女皇四肢不勤,空有一身骨架,這些年誰不是哄着她,讓着她。身邊暗衛幾十個,哪有惡徒反賊近過她身。
猛的被許渾一嚇唬,她一開始還端着架子,試圖用帝王威嚴震住許渾。可是女皇萬萬沒想到,眼前的惡徒居然是太上老君的弟子,天道仙君。
她那些暗衛放在平日,早就將惡徒制服了,可是過了這麼半晌,沒有一個出現阻攔惡徒的。
女皇不得不信許渾的身份,求饒道:「不知仙君說的康重華是哪位后妃?孤的後宮三千俊公子,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起來。」
許渾第一次見如此沒臉沒皮的人,合著男人在女皇眼裏,連人都不是,送出去的東西立刻在心裏刪檔,不浪費她一塊儲存記憶的地方。
許渾朝着她的臉:「呸!你這什麼破記性,孟婆湯里沒加你的腦子,都算是少了一味葯。」
「我在說最後一次!康重華,被你賜給宗寶瑞的相公。」
許渾提起宗寶瑞的名號,女皇才從記憶深處找出這麼一個人來,「孤想起來了,想起來了!自從宗將軍看上他之後,孤允諾她,只要宗將軍凱旋而歸,孤便將康相公賜給她作妾。」
「宗將軍與他成婚後,孤再無他的消息,人家夫妻的閨房秘事,孤也不好打聽。如若不是仙君告訴孤,康相公身亡,孤都不知道此事。」
許渾:「宗寶瑞呢?」
「將軍府。」
女皇對宗寶瑞又愛又恨,愛她的軍事之才,恨她權勢逼人。所以從不與宗寶瑞過於親密,以免漲她氣焰,天下太平之時,女皇巴不得宗寶瑞就待在將軍府不出來。
宗寶瑞似乎也擔心功高震主,很少與外人結交,更鮮少外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許渾見女皇的蠢樣子,不像在騙人,喚來容棲棲,「交給你了。」
容棲棲手裏把玩着玉璽,蒼白的臉色讓她看起來更加冷若冰霜,女皇在她面前都不敢呼吸。
「皇上,有件事想讓你做。」
女皇急忙道:「我做,我什麼都願意做。」
見她這麼識相,容棲棲勾起一抹極淡的微笑,但女皇從中看到了邪氣。她毛髮豎立,盡量將自己縮成一團。
容棲棲讓許渾解開她,然後對女皇道:「我想讓你下詔,內容大概是廢除買賣男子的律法。至於懲罰,不如你來想?」
在女兒國,男子天生就該臣服於女子。
妻為天,夫為地;天壓地,地承天。
女皇實在不明白,容棲棲身為女子,為何要袒護男人?
女皇將筆往地上一扔,道:「孤不寫。」
容棲棲看着忽然硬氣的女皇,她有些好奇不寫的理由,「哦?」
「女兒國並非憑空而建,每一條律法都集先祖的智慧。你只看到如今男人臣服在女人腳下,卻不知幾百年前,這裏原與外界一樣。男子為天,女子為地。千百年來,多少女子毀在那些臭男人手裏,若不是女兒國先祖起義,推翻男人所建立之王朝,如今被買賣的依然是女人。」
「勝者為王,何必管輸家死活!」
正是因為女子建國不易,所以全國上下的女子,流行以健碩為美。只有當女人的身體徹底強過男人,女兒國的政權才能世世代代流傳下去。
乍一聽,女皇的話十分合理,但容棲棲不這麼想,以暴制暴並不是解決男女權利的最優解。
她道:「女兒國先祖在幾百年前,讓女子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同時把男子踩入泥里。先祖不是開闢了新紀元,先祖只是創建了新朝。從男人壓迫女人,再到女人壓迫男人,周而復始的壓迫,並沒有終止在男兒國毀滅的那一天。」
「當年的男人難道就不佔據體型上的優勢?難道沒有用婦德貞女來禁錮女子?結果如何?女子依然站起來反抗,並且她們成功了。那麼你就能保證,如今柔弱嬌小順從的男子,不會像從前的女子一般站起來?」
女皇噎住了。
容棲棲繼續道:「不管是男子還是女子,他們首先是人。是人,就有對尊嚴的需求,對平靜生活的渴望,對正常之愛的訴求。今日廢除的不是買賣男子的律法,廢除的是買賣人口的律法!」
「先祖在史冊里刻上女人的名字,你要做的,便是讓那些名字留得更久,刻得更深。」
女皇好男色,因此後宮的俊公子有上千人。大部分公子被她看上后,她便搶過來。久而久之,人越來越多,她漸漸對不上名號,也視他們如草芥,死了便拖出去埋了,活着的人就繼續放在宮裏養着。
她是一國之君,君王如何做,底下的人就如何做。所以這麼多年來,數不清的男子死於非命,無數家庭被她們拆散。
底下人聲哀怨,她不是不知道,一直假裝不看不聽罷了。
她真的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