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望着戚時，突然覺得今日的他有些許的陌生。
六界皆傳，戚時神尊很不親善。
關乎他的，弒神屠魔皆屬尋常，不留情面。
不關乎他的，蒼生皆滅也只是笑看人間。
而關乎他的，只有他的妹妹，戚歡，也就是我，誠然，戚時對我是極好極好的。
有時興許不太正經，但戚時在我面前更多的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此而三番五次的夾帶戾氣，是我所罕見的。
“哥？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嗎？”總覺得此番歷劫歸來后，有哪裏與往前不太一樣了
戚時收回了目光，嘴角緊繃著，扯出一個在我看來極勉強的笑，“無礙”
我轉過頭來目視前方，此刻情形，怕也是多說無益，待以後尋了機會再問吧
.......
雲下天穹台逐漸清晰，不敢有絲毫怠慢，我翻下雲頭，站立台邊。
果然，有施法的痕迹，天穹台位處天界中央，如此現象實在令人無法樂觀
我回頭，戚時正悠哉悠哉的走過，“天界有旦日做主，如此這般，實屬正常。”
“哥哥似乎對旦日很有偏見”
戚時頗為不屑，“他也配”
好吧，旦日在天界頗有威信，可惜卻不得我兄妹二人擔待，我起因於義岧，而戚時....按理說旦日並未做危害哥哥之事。
好吧，那大概就是因為本上神了
“哥.....嚯”天穹台下忽而魔氣四溢，凜冽的魔氣成刃向我二人襲來，我躲避不及，小臂被划傷，不疼，可卻讓我看到了戚時再次聚集的眉峰以及突變的眼神。
傷口出血了
戚時看不得血，準確的說，看不得我的血。
印象中戚時發怒，好似只有兩回，第一回還是兒時聽無邊海嶼上的鳳凰爺爺說，我未出生時仙界叛亂，叛軍盜了還是靈石的我，結果很慘烈，戚時隻身殺上仙界屠盡判仙，血染六界。
第二回是我一萬歲時，說來慚愧，只因絆了一跤...滾進了鎖妖塔，磕破了額頭...總之，現在已經不存在鎖妖塔這一物件了。
此後的我，哪怕是十萬年前神魔大戰，也是處處小心，即便是受了傷也不敢叫戚時瞧見。
戚時的破壞力實在令人膽顫
第三回，也就是這回了。
眼見着天穹檯面臨着自存在以來的最大危機，我十分理智的拉住了戚時的袖子，扯上一扯，“哥，天穹台動不得。”
且不說鳩戰尚且在下面，大荒內數十窮凶極惡的妖獸還被封印在台下，此時毀了天穹台，天界的老東西們定要翻上天了，到時帶給戚時的就不僅是一點點麻煩。
“那些妖獸，我捕了一萬年呢”我眨眨眼睛，把袖子甩給戚時看，“哥哥，你看我馬上就好了”
給個面子吧？
天界的老東西們鬧起來很要命的
戚時冷哼一聲，使了個治癒術，嘴上依舊是厲害，“在凡間混了這麼久的日子，你竟是連這一點警惕之心都消滅了嗎？我看你不如棄了神骨，重新修鍊罷了”
“去神骨多疼啊，我才做不出此等傻事，那我這不是不小心嘛”我嘟嘟囔囔替自己辯解，但理虧如此，我自然是不敢再有任何異議，見戚時有甩袖離去的意圖，我連忙粘上去
“哥，咱們去哪？”
“鍾靈海”戚時頓了頓，“不要跟過來”
......
自家哥哥生氣了，怎麼哄？挺急的，在線等...
......
“什麼人！！”
我轉過身，指尖碧刃堪堪收住，一群天兵疾步趕來，打頭的那個白衣紫冠，腰間的龍紋佩甚是晃眼。
看着炎煜那廝躬身行禮，本上神只覺得頭痛欲裂。
“方才見天穹台上煞氣大盛，復而又被壓制，便猜到是上神在此，果不其然”
炎煜側着身子讓出路來，“上神，父帝有請”
.......
戚時哥哥，你倒是把我一起帶走啊
本上神實在太難了
......
九霄寶殿之上，雲霧繚繞，平日裏嚴肅周正的大殿，此刻仙樂奏響，我臉色沉了一沉，魔族侵擾岌岌可危，鬼族靈界都蠢蠢欲動，這幫老傢伙竟然還有心思尋歡作樂，果真是不可理喻。
望着直壓頭頂一般的層層疊疊的台階，故時不好的情形一下子回蕩在腦海，我無心漫步，召喚來朝雲，不顧仙官阻攔，拋下炎煜，一意孤行上了殿。
“聽聞有人傳喚本上神”我踱進殿內，仙樂戛然而止，眾神的動作一致停下。
“嘭”東邊海龍神打翻了琉璃盞，西邊德隆神君險些掀翻了仙台。
倒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我慢悠悠的掃過，隔空取來仙侍手中即將滿上的酒杯，聞了聞，隨手倒掉。
“此等品級，虧得陛下和眾位神君也有興緻，改日戚歡送上九曲引來，也請各位品嘗品嘗”
“上神息怒”由東海龍神帶頭，一時之間除了剛進殿內的炎煜未跪，就只剩下了他那端正坐上的老子。
見此場景，急忙趕到的炎煜微微福身，“上神何故如此火氣？”
“無礙”我輕輕笑了笑，正視旦日，“本上神一去甚久，想念之情一時未能控制得當，天帝陛下不會介意吧？”
“自然不會”
能做主天帝之位，旦日自然不會只是沉溺行樂之輩，即便是被人落了面子，也能如現在一般沉着如死水，正襟危坐於堂，好生的氣派
環看四周，目光所及之處眾神皆是低頭不語，我樂了，“若早知道本上神的名頭比冥神還管用，九天之下碧落黃泉應是本上神去守輪迴才是”
“月荷仙子，你說呢？”
冷不丁被點名的月荷仙子顫了一顫，“上神之姿，我等小神怎可議論，上神您是九司戰神，保得是大荒安寧…”
“得了”真是膩煩。
我立在殿上，靜下來才感覺到，方才祭神台傷處的衣衫處正散發著陣陣的血腥氣，幸而今日穿了紅衫，才遮住一二，看着這亮堂堂的雲殿，心裏的煩躁又升了上來。
“天帝陛下所為何事，快些吩咐吧，小神我還有事兒呢”
“戚歡上神!”太上丹神憤然站出，手中拂塵顫抖不止，“陛下天帝之尊，你怎可如此態度！”
態度？
我笑了笑，“陛下也覺得，本上神失態了嗎？這十萬年間我且算是哄着陛下您了，您還想要小神如何？”
“天帝陛下莫要忘了，您是怎樣才坐穩了天帝之位”
“賠本上神一個義岧，莫要說態度，本上神願三拜九叩日日朝拜，天帝陛下覺得如何？”
我本不是總愛翻舊賬之人，可今日場景與當日情形所差無二，戰場上的氣息彷彿就在眼前，心裏的怨氣是怎麼也消不下去的了，看着旦日衣冠楚楚的坐在用齷齪手段得來的帝位上，當日痛失好友的痛恨再次湧上心頭
九嬰至毒不假，可當日義岧得了雲甲，若非中了暗算，怎會落得神魂俱滅的下場？
這殲滅神魂的術法，當時之日，普天之下誰人不知你旦日君最甚？
雲甲上魂術的痕迹，不正是你旦日的作風嗎?
虛假至此，令人作嘔
“莫要跟本上神談天命，義岧是如何而死，總有一日會水落石出，本上神為義岧守大荒河山，與你有何相關？”
“放肆!”天帝一怒，翻雷決電，“人行一世，得之是緣，不得是命，神也依然”
“義岧上神於神魔大戰中仙逝，本座痛失長兄，亦是心痛，有任何非議本座願一力承擔，但神魔大戰在場數十萬仙魔，義岧上神被九嬰所傷而神魂俱滅，眾眼目睹，如何作假？！”
“夠了！”我伸手解除天帝神壓，“總有一日，本上神會找到證據”
“您不願我歸位，哥哥很是不滿”
“戚時神尊，您記得吧？”
大荒之中要論旦日忌憚的名號，除了朝雲殿三十五重天上的閔湦神尊和我那午正師尊，便是我那位戚時哥哥了。
眼見着旦日黑了臉，我轉身走出大殿，忽而想起，化出九司戰印，向後一拋，不經意地瞥了炎煜一眼，後者正安靜的立於殿下，我心中冷哼
旦日不願我歸位想緩慢奪權是真，但不會在此番場景喚我議事，他雖有收權之意，但也絕不想在此時傳喚我入殿與我鬧翻，今日傳喚是誰做的手腳明眼人一看便知
背後做動作，是同樣用了不光明手段的天帝最忌諱的手法，此番之後炎煜再難掌權了
罷了
“本上神忘了，近日天帝你應是有話要說，既是沒有機會，本上神便替你說了”
“從今日起，戚歡卸任九司戰神一職，這天地啊，誰愛守誰便守吧”
兒子大了，想要把權力收回了，本上神理解
想起與黑鸞重逢時那句，‘你竟然還活着’，其中的咬咬牙切齒似乎也有了解釋
這樣繁重的身份，不知不覺在凡間死去，確實是最省事的辦法
可惜，本上神還是命大
血雨腥風腹背受敵的日子，本上神過得
閑雲野鶴的日子，本上神也過得
義岧，不用這虛名，我戚歡也定為你守住大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