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先有蝦還是先有蛋

九陌饒有興緻的觀察着面前的半魚人的屍體。

日夜輪轉，距離那場慘烈的戰爭已經過去幾天了，殘存的蝦人們在蝦人首領的帶領下收拾着戰後殘破的山谷，然而殘存的蝦人太少，大戰留下的屍體又太多了，所以直到現在，這收斂工作還沒有完成。

九陌剛睡醒不久，對於他來說這不過是打了個盹而已，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睡眠迷迷糊糊中幹了什麼，只知道一覺醒來原本生機勃勃的山谷就像剛被大水淹了一樣，眼前一地的死魚死蝦。

而現在，九陌用掠肢小心翼翼的撥了一具半魚人的屍體過來——半魚人比蝦人還小得多，他不得不小心地控制用力以防直接把屍體碾碎。

屍體脖頸被撕開了一半，看來這就是死因。半魚人的身體是一種暗綠色，有點像苔癬的顏色。長了個魚頭，一對死魚眼，臉的兩旁長着像是腮的東西，但是在屍體身上並沒有看到什麼鱗片，屍體的皮膚更像是青蛙那樣光溜溜的，背脊上倒是長了一些鱗片，不過杜康看不出這些鱗片的作用是什麼。

不過九陌感興趣的不是那些東西，而是半魚人長了蹼的一雙手腳。

“這東西有點恐怖直立猿的意思啊。”九陌感覺自己發現了重點，抬頭看了看，果然在附近看到了殘存的蝦人還沒來得及收拾的一些東西——骨頭與金屬製作而成的武器。

武器種類不多，大多是長矛、三叉戟或者大棒，也有一些看起來像是鉤子又像是大號匕首的東西散落在地上，武器看起來並不精良，甚至還很粗糙——即使九陌以看石器時代的文物的眼光來看這些武器也是這樣。不過就那些還沒來得及被收斂的蝦人的屍體上插着的長矛和三叉戟來看，這些武器在半魚人手中的殺傷力並不像它們的外貌一樣簡陋。

“有點意思，這些半魚人的文明水平比應該比這些蝦人還要高一些，懂得製作和使用工具，懂得圍攻，甚至已經開始使用金屬武器了。”九陌對半魚人的評價不低。

“至於這些蝦人……”九陌對比了一下地上的屍體，“雖然塊頭比半魚人大，一身甲殼，還有帶着刀鋒的前肢，不過問題也在這上面。”

“塊頭大意味着力量更強，這無疑是好的……”看着那些扎了一身長矛，像刺蝟一樣的蝦人屍體，九陌沉吟。

“可惜個頭大目標也大，容易被圍毆。”

“一身甲殼也是好事，厚實的甲殼讓蝦人們更容易在戰鬥中存活，而這些有着豐富的戰鬥經驗的蝦人老兵無疑會成為族群的中堅力量。”對比着半魚人，九陌又推翻了自己的結論，“等會，這些蝦人原來一直都是光着的？有的半魚人都知道在腰裏圍一塊皮啊。”

“至於節肢……”九陌對比着自己的掠肢，蝦人的節肢和自己的掠肢很相似，甚至因為身體結構的原因，蝦人的前肢要好用的多，這對前肢是天生的刀刃，在雕刻石頭的時候就是最好用的鑿子，在砍伐樹木的時候則是最利的斧子，在進食的時候則是隨身的叉子，在遇敵的時候則是最利的刀子。而閉合后的前肢則是最有力的重鎚，九陌記得好像還看到過有蝦人可以用前肢打出火焰——他當然知道這對肉體強度的要求有多高，而能在空氣中打出烈焰的前肢打在肉體身上的時候，效果堪比恐怖直立猿製造的槍彈——或許威力還要更大。

隨處可見的只剩半截身體的半魚人就是證明。

“不過……”對比着半魚人那長着蹼的手，九陌不得不承認，雖然那一雙手既不能當鑿子，也不能當斧子，還不能當刀子，更不能生火，握拳揮擊也比蝦人脆弱得多，但是有着來自恐怖直立猿的九陌明白，比起天生的武器與工具，這種可以製造工具的手無疑是更好的，或許在最初的時候並不能表現出明顯的強大，而隨着技術的進步，作為工具的前肢和製造工具的手之間便會產生質的差距。

而且……長着蹼，水生？還是海生？

水裏既然有這種生物，那應該已經有不少水中的生物已經徹底從世界上除名了吧，九陌依稀記得恐怖直立猿繁衍生息成為地上最強的時候，連石器時代都還沒出，而這些甚至開始裝備金屬武器的半魚人沒理由做不到類似的事情。

事實上不少陸地生物也被半魚人的大軍殺光了，海的子民們不辭辛勞的獵捕着視線之內所有活動的肉類，然後取出最好的那一部分運回海底，獻祭給神明。

這些是九陌所不知道的，他只知道既然這些長得像是恐怖直立猿的半魚人和蝦人發生了戰爭，那麼蝦人終歸是打不過的，或許蝦人能一次又一次讓半魚人在這裏留下一批又一批的屍體，不過最終還是會被耗死。

看蝦人屍體上那一身的長矛就能知道，都是被圍攻之後戰死的。

其實只看這遍地的魚頭就能知道，這些半魚人其實很能生。

而蝦人……九陌想了想，自己曾經見過的所有蝦人再翻個三倍，都沒有地上的魚頭多。

要知道還有不少半魚人的屍體是沒有腦袋的。

“所以說這些蝦人死定……了？”九陌看着眼前這些行為古怪的蝦人，“這是在做什麼？”

———————————————

蝦人首領用一對前肢小心翼翼的托着一個蛋，在他身後，殘存的蝦人們也在做着同樣的事。

蝦人們托着蛋向著廣場走來，步伐極為緩慢，像是在護送什麼貴重的珍寶，足有蝦頭大小的蛋穩穩地托在前肢之間。

這應該是一件很莊重的事情，可惜從沒什麼變化的蝦臉上看不到什麼肅穆的表情。

終於，蝦人們走到了祭壇附近，蝦人首領俯下身，將蛋穩穩地放在了廣場上，蝦人們則有樣學樣，之後在蝦人的帶領下返回遠處的岩壁內。

然後蝦人們又托着蛋走來。

這樣的行為重複了五次，很快，廣場上便到處都是白色的蛋。

蝦人首領前肢蓄力，打出一團烈焰，之後向著廣場一指。

這是傳火者才能使用的語言。

蝦人們領會了傳火者的意願，很快，一具具蝦人的屍體便被搬運到廣場上，丟入祭壇上燃燒着的烈焰中。而隨着一具具屍體的燃燒，廣場上不知名材質的石板也愈發的溫暖起來。

儀式要持續三個日夜，蝦人首領計算着，這次戰爭極其慘烈，屍體有很多，或者在這次儀式進行之後，還能再進行一次儀式。

日夜輪轉了三次之後，廣場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很快便成了大片的喀嚓聲，蛋裂開了，一個個小小的蝦頭從蛋殼裏探出來，開始貪婪的啃食着碎裂的蛋殼。

看着這些探頭探腦的小傢伙，蝦人首領無聲地嘆息。

逝去的同族已經成為了灰燼，而新生火的子民真的還能有未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