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鮫人
程歡一路跟着戚禾往南走，路上戚禾總是會採集一些奇奇怪怪的野花和野草，甚至來了興緻竟然還撿了一塊巨大的石頭讓程歡帶着，程歡摸不着戚禾的路數，只能任勞任怨的將石頭抱在懷裏。
“仙人，我們要去哪呀？”
對於這個稱呼戚禾覺得有些頭疼，畢竟聽起來特像“先人”，她可聽過有人用這句話罵人來着。
“以後叫我師父。”戚禾淡淡道。
“師父？！”程雙之前說拜師時戚禾不置可否，她還以為拜師這茬應該是沒戲了，只準備跟在戚禾身邊當個丫鬟，畢竟她見過很多大戶人家的小姐身邊都是有丫鬟的，仙人身上的衣服雖顯得有些破舊，但是用料也是好的，自己當丫鬟也不虧。
聽見這個稱呼，程雙眼睛在一瞬間變得亮亮的，正準備磕頭卻發現戚禾的腳步越來越快，於是便只好抱着懷裏的石頭，嘴裏一聲聲叫着師父。
戚禾並沒有管程雙的心情，此時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怒氣。
起初她剛醒來便覺得這落霞森林有些眼熟，可是前世自己行走了萬千小世界，覺得有些眼熟也實屬正常，然而她五感明銳，下雨時雨水敲擊樹葉的聲音和風中瀰漫著一股讓她覺得非常熟悉的氣息讓她覺得非常不舒服，那股氣息的來源似乎就是南邊方向，她這才前往南邊順便救下了程雙。
隨着戚禾的步伐越來越快，周圍的樹木越來越繁茂，茂盛的幾乎將天空完全遮蔽，明明是正午陽光明媚之時，這裏卻暗的幾乎是陰天的狀態，樹木遮天蔽日，地上卻半根草色也無，看起來有些陰森。程雙也察覺出不對來，一言不發的抱着石頭一路小跑的跟在戚禾的身後。
又行了一段時間，眼前出現了一汪幽譚，幽譚很大看不見邊際，譚內的水被綠色的苔類植物覆蓋，整個幽譚渾濁的不成樣子。
戚禾沒有絲毫猶豫，將木傘交給程雙，只淡淡的說了句“把傘撐好了，在這裏等我”，便拿了棵草含在了嘴裏跳進了幽譚之中。
程雙有些害怕，木傘的傘柄是用兩根約為小孩手臂粗的樹藤凝在一起做成的，整個傘拿起來十分的重，她無法一邊抱着石頭一邊撐着這麼重的傘，於是只能將石頭放在地上，坐在石頭上撐着傘。
水下，野草被戚禾嚼碎咽入肚中讓她可以藉著藥性在這幽潭中自由呼吸，然而這棵野草的藥性是有時限的，戚禾只能片刻不停的朝着深處游去。
幽譚很深，越往下游水壓越大，戚禾如今只是金丹期，在很大的水壓下下行的也十分緩慢，大概遊了將近半個時辰，水中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牢籠，牢籠由四個粗大的釘卯死死地釘在水下，鐵鏈中刻有金色的的符文，整個牢籠和鐵鏈都被一層厚厚的冰霜覆蓋著。
忽然牢籠開始沙沙作響，一個高大的黑影從籠子深處鑽出，口中一道凌烈的冰柱朝着戚禾方向而去。
戚禾站在牢籠前注目望着那冰柱，忽然刺破手指頂着冰霜的寒氣迎着冰柱而上，在冰柱上以極快的速度用血畫符，待符咒結成她用力一腳踢在冰柱上，碩大的冰柱朝着一個方向疾馳而去，狠狠的插在地上，牢籠四周的鐵鏈在這一瞬間炸開，上面的金色符文也頓時變得暗淡無光。
此時戚禾的狀態也非常不好，如今的她只是金丹初期的境界，繪製符咒已經耗費了她大量的靈力，繪製符咒的那隻手早已附上一層厚厚的冰霜，更有冰霜隨着她劃破的傷口進入她的血管，準備將她全身的血液都凍住。
籠子沒有了鐵鏈便沒了束縛，只見一個身長三米的鮫人從籠子中游出，他緩慢的游到戚禾身邊，聲音清澈：“你是誰？”
“哧，小白眼狼。”戚禾輕笑了一下，再也抵擋不住身上的冰寒暈了過去，她沒看到的是在她說完着句話之後那鮫人眼中的震驚和驀然落下的鮫珠。
幽譚外，程雙撐着木傘坐在石頭上，忽然看見自己面前憑空出現了兩個人，她現在沒有靈力，看不出那兩人的修為，嚇得她就要立刻跑路，“別動！”一道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那聲音極近，嚴肅的有些嚇人，程雙忙停住想要起身逃跑的動作。
那兩人人環顧了一周，有一個人朝着程雙的方向而來，“別說話！”耳邊的那道聲音再次響起，程雙嚇得一動不動，連呼吸都放輕了。
“我去，老大，我以前咋沒見過這長着一棵這麼大的紫龍柳？”
被稱作老大的人也朝着程雙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的說道：“可能是從哪飄過來的種子在這生了根吧。”
“不是，長成這麼大的紫龍柳要好幾百年吧”說完還抬起頭朝着程雙的上方看去。
程雙見此放鬆了很多，“原來他看不見我呀！”她心中想。
“不是，可是這玩意長在這會影響咱的陣法吧？”那人又道。
被稱作老大的人此時有些不耐煩，直接走上前去揪着那人的耳朵把他揪回了幽譚邊上，“那可是紫龍柳，刀劈火燒都不斷的，他想長在那裏咱們有什麼辦法！你與其考慮這些，倒不如趕緊下去做點正事。”說罷就往他的嘴裏塞了個什麼東西，隨後拉着那人就要下譚里去。
忽然寒潭從中間開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一個鮫人從幽譚里騰空而起，瞬間渾濁的幽譚上結出了一道厚厚的冰層，綠苔在這一瞬間竟像是雪做的一般隨着冰封慢慢消融直至消失不見，那老大看着鮫人飛出，手急眼快的一把將正準備下譚的人拉住，轉瞬便消失在了眼前。
程雙看着眼前的一幕被驚得不行，連忙丟下木傘抱着石頭朝着幽譚的冰層砸去，她現在滿腦子的都是戚禾還在下面，她要救她。冰層在她鍥而不捨的敲擊中竟然有些即將迸裂的樣子，忽然一隻白的幾近透明的手伸至她的面前，她猛地抬頭，看見戚禾站在自己的面前沖她微笑，紅色的衣衫在白的發光的皮膚下晃得眼睛有些酸澀，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什麼，總覺得眼前的師父在容貌上有了很大的變化，似乎越來越漂亮了。
看着程雙這小丫頭呆愣愣的看着自己，臉頰上還帶着淚水，戚禾不禁有些無奈，抬手將她眼角的淚水擦乾淨，撿起被她砸在冰面上的石頭道：“放心，師父沒事。”
言罷，她轉頭看向鮫人道：“你不會弱到連這外面的陣法也破不了吧？”
那鮫人被這麼一說，顯然有些不服氣道：“我當初是不小心中了套！就這破陣還能困住我？”說完，他雙手張開，刺耳的叫聲從他的口中發出。周圍原先那些遮擋陽光的樹木猶如幻影般憑空消散，周圍一下子變成了荒蕪的沙地，整個落霞森林一瞬間變得光禿禿的，只有零星幾棵沙雲杉。
程雙的耳膜被鮫人的聲音震得生疼，要不是戚禾手疾眼快的幫她捂住耳朵，她可能現在就要七竅流血，爆體身亡了，待四周的幻境消失，她忽然想到之前那兩人誇讚的長得茂盛的紫龍柳，於是忙轉身去看，卻發現原先坐的地方除了零星的幾點枯草以外，只有一把木傘孤零零的倒在沙地上。哪有什麼紫龍柳。
戚禾和鮫人溯時是前世便認識，前世的戚禾由於沒有靈根，衰老的速度比一般的修真者快了很多，只因在一本古籍上聽說鮫人的鮫珠可以駐顏，於是不遠萬里前往南海尋找鮫人，碰巧遇到溯時在修行時被魔氣所擾，於是順手救下了他，本來戚禾以為溯時被救後會感激涕零的送自己一顆鮫珠，卻不曾想溯時被救後轉身就跑回南海去了，連句謝謝都沒跟戚禾說過，所以小白眼狼的稱號就是那時候戚禾給他起的，戚禾當時年輕氣盛，大鬧南海和溯時大戰了三天三夜，最後成功的將溯時打哭，拿到了鮫珠為自己駐顏，如若不然千年前的大戰觀戰的人看見的可能就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嫗大戰妙齡少女了。
“我記得你剛才掉了兩顆來着？”戚禾靜靜的看着溯時並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溯時頓時氣的牙痒痒，將一顆鮫珠交給戚禾之後催促道：“趕緊吃了滾蛋！別讓我再看見你。”不得不說，鮫人只要不是在怒吼，即使他是在罵人聲音都好聽的有些悅耳，旋即他將冰面解凍，轉身扎入水中，可是沒過多久，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般，又從水中鑽出頭，特別認真的看着戚禾道：“你....注意保重身體，照顧好自己。”說完猛地轉身像是被什麼夾住了尾巴似的，飛快地向遠處游去，邊游嘴裏邊喊道：“我還等着你......以後跟我切磋呢。”
鮫人有時候也特別喜歡化作人形，去附近的小鎮子上吃人類的美食，有時還會聽聽小曲看看畫本子，溯時身為鮫人一族的領頭人為了以身作則從來沒有上過岸，只聽見過幾個喜歡看畫本子的鮫人說過畫本子裏的人喜歡什麼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什麼的。
那次溯時正在衝擊化神，原本閉關的地下湖被人動了手腳，魔氣隨着陣法在他最關鍵時期想要入侵他的神識，只可惜他一不識陣法，二又修練至關鍵時刻身體無法動彈，只能看着越來越多的魔氣湧向自己，當時的溯時本以為自己死定了，可是突然有一女子居然闖入了自己的閉關之地，還輕巧的便逆轉了陣法，將陣法變成了一個化魔大陣，將周圍的魔氣化為純凈的靈力用於修鍊。
待溯時成功化神后，看見那紅衣女子仍然在原地打坐修行，便坐在她的身邊幫她護法，那女子一身紅衣，肌膚雪白，身姿窈窕，溯時看了許久，腦海中忽然響起那兩個鮫人所說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話來，頓時臉頰羞得通紅，眼見那女子即將打坐完畢，心中突然升起了想要逃跑的念頭，於是便起身回了南海。
當溯時回到南海之後心中仍然難以平靜，午夜夢回時夢見戚禾站在自己面前，看着她較好的容貌和婀娜的身姿，心中竟越發的懊悔，覺得以身相許也是好的，只可惜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此生可能有緣無份了，卻不曾想她竟孤身一人打上南海。
那時候的他年輕氣盛，身為鮫人的領頭人如若被這樣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凡人在鮫人的地盤上給打了，面子上不免有些難看，於是兩人大戰了三天三夜，溯時起初是想要讓着點戚禾的，誰知道戚禾每每下手皆為殺招，溯時被她打的生氣，於是也拼盡全力迎戰，可是最後還是被戚禾打敗了，在鮫人一族的面前敗給一個凡人讓他覺得有些丟臉，看着她一臉興奮的拿着自己掉落的鮫珠叫自己小白眼狼，溯時恨不得將自己的頭扎進水裏，只是苦於戚禾下手太重自己被打的動不了身所以才沒能實現，只能直挺挺的躺在沙灘上裝死。
從那日戰敗之後溯時便開始潛心修行，百年來從一個小小的領頭人慢慢的成長為鮫人一族的族長，誰知天界大亂，溯時在閉關修鍊時聽說戚禾生死道消的消息，心中大亂導致道心不穩，鮫人夜祥為了乘機搶奪族長之位，竟聯合魔修一起佈置陣法，待夜祥將溯時帶到此處之後再進行瓮中捉鱉，可是溯時雖道心不穩但修為仍然極高，魔修發現無法將其捕捉后便只能用盡全力在水下佈置牢籠用于禁錮和折磨他，還在海域附近佈置幻陣，將沙灘佈置成迷幻森林用於迷惑世人無法接近這裏，每到夜晚樹木遮蔽，修真者無法找尋方向，只有到了白天才可以走出森林，所以落霞森林才以此文明。為了方便，魔修還在水域周圍設下傳送陣，方便魔修及時派人傳送到此處，便於支援。
魔修知道鮫人一身都是寶，鮫人的血液更是不可多得的修鍊秘寶，只可惜溯時的修為很強，即使被困在牢籠之內魔修也無法靠近其分毫，於是只能每隔一段時間偷偷的派人去加強符咒，讓溯時在牢籠里痛苦度日，以此來蠶食消耗溯時的修為。而如今溯時被戚禾放出，那麼自然是要返回鮫人一族討回自己應得的東西了。
戚禾將拿到手的鮫珠給了程雙讓她吃下，如今的程雙沒有靈根，想要找回靈根的話還是需要些時日，女孩子的容貌總是容易隨着時間的變化而不斷衰老，所以駐顏還是非常需要的。
程雙的長相是偏小家碧玉型的，五官有些小巧，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看着讓人歡喜，她並不識得鮫珠，但是既然師父讓她吃她便會吃，無論這是什麼。
待程雙將鮫珠吃下，原本因為勞作而曬得有些粗糙黝黑的皮膚在服下鮫珠后變的白皙平滑，如今的她看起來更加的水靈和可愛。
見程雙歡喜，戚禾心情也非常好，但又想到如今的程雙靈根被盜無法修行，面色又肅然了起來。
“你的靈根是被誰搶走的？”戚禾問
“劍修世家，古諭南。”程雙道，雙眼中瀰漫出怨恨的目光，這個名字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戚禾看到她眼中的怨恨，以為她是因為被偷靈根一事，於是便安慰的摸了摸她的頭旋即道：“那就去古家，幫你把靈根拿回來。”
師徒二人起身上路，程雙也將湖邊的石頭重新抱在自己的懷裏，程雙從木傘中取下一根藤枝，以枝御劍，朝着沙灘外面走去，而她們的動作也皆傳到了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