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姐姐匯款要四五天才到,這四五天對我來說,就象是一個漫長的等待。王成富他們怕我的貨到了廣州,爛了行情,不敢收貨,都安安靜靜地呆在西南峪。
一天,天氣放晴,我無所事事,信步來到野外,發現陽光是如此的明亮和耀眼,而這種明亮和耀眼,反給我一種最不真實的感覺。
我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去,也不知哪兒適合我去,所以就胡亂地竄進玉米地里,找了個蔭涼和乾淨的地方坐着。地里到處都是不知名的蟲兒和鳥兒的鳴聲,更使得我心煩心躁。使勁地把耳朵捂起來,在心裏暗想,如果能找個安靜的地方藏起來,讓焦慮和不安不再,那該多好呀!
在玉米地里不知呆了多久,土地里冒出的濕氣蒸得我有點暈暈的,我似乎要昏睡過去。忽地感覺到好象還有什麼蟲子爬在我的脖子上,我趕緊站起來,決定馬上就走,臨走前,看看我坐過的地方,一團青草被我壓得不成樣子了。我突生憐憫,覺得讓它們這樣子了也是一種罪過。
姐夫幾乎天天往鎮上跑,回來時一副疲疲沓沓的樣子。王成富看見了,故意迎上去,話裏帶諷里說:“周老闆,好心情啊。”
姐夫說:“說什麼心情不心情的,若有好心情,用不着跑到街上去,會在這院裏唱起山歌了。”
“這就奇怪了,周老闆怎就沒有好心情呢?你家小文這幾天風光無限,當姐夫的理當高興才是。”
“別胡扯了,他是他,我是我,如果沒有他,我的山歌早就唱開了。”
“估計你的山歌再唱不出來了,說不定過幾天哭的份都有。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自己不收貨就算了,偏為他人做嫁衣,那只有哭喪的份。”
好些日子以來,姐夫都沒跟王成富說話了,今日裏他的話很中聽,句句說在心坎上,頓覺得他這人還不錯,以前錯怪了他。但他今天的話又很有意味,姐夫就急着想問個究竟。
王成富說:“你周老闆是個聰明人,還弄不明白?用不着我挑明白了吧。”
姐夫越逗越急:“王老闆有話就直說,別藏藏掖掖的。”
“那不算我挑撥你們的關係,是你要我說的喲。”
“不算不算,如果算的話,你拿根繩子拴我的脖子,牽小狗似的遛達去。”
“你說你小舅子傻冒似的,其實他比猴都精,拿你的錢下注,賭贏了,好處是他的,賭輸了,翻白眼的就是你。”
姐夫心裏早就是這麼想,但由王成富的口再說出來,他更心驚膽跳的。
“會輸嗎?”
“虧你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事情明擺在那裏。”
姐夫心裏一直惱恨着平白無故掏錢讓我收了幾車皮貨,聽王成富這麼說,內心的無名之火又竄了上來,
再站這兒說話姐夫更心痛不己,便離開王成富,火急火燎地來找我。
看見姐夫轉身而去的背影,王成富故意大聲喊:“周老闆,下回上街了,一塊叫上我喲。”
姐夫頭也不回:“要去你一個人去,他媽的我的心情都爛成牛屎了。”
姐夫和王成富的話我全聽了。我雖然呆在小房裏,但院子也只有這麼大,何況王成富有意等着看戲呢。
姐夫沒進小屋來,立在門外拉着嗓門大聲嚷:“小兔仔子,打電話給你姐,告訴她,我今天上街了。”
“上街”一詞是說得好聽一些,翻譯一下,就是“嫖雞”,我是聽多王成富他們的語境了,才知道的。姐夫跟姐姐通話次數少了,就是通話,都是生意上的事,所以他特煩心,
時不時地往街上跑,也不怕我告密了,他的狗屎事,我是懶得管的,只是替姐姐不值。
姐夫過來找我,準備發神經,娟子恰好也要進小屋,姐夫趕緊把要發神經的話吞到肚子。
娟子看到姐夫在,就立在門口,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姐夫,說“我告你一個好消息,天氣預報說,南方連續幾天暴雨,這就可能造成市場蔬菜緊缺,我們的洋蔥就會趕上一個好價錢。”
這的確是個好消息。王成富他們一直嘲諷三四天後,可能人不人,鬼不鬼的呢。如果我們的貨又趕上個好行情,對他們的嘲諷就是大顛覆,那他們只有用鼻子喘氣的份了。
我有點喜不自禁,行情好是一回事,難得娟子對我是這麼好氣色。姐夫聽到娟子說的話,又驚又疑,顧不得斯文,“啊啊”地連喊幾聲,拖着腿,從我身邊閃了出去,我以為姐夫走了,娟子會有所停留,但她很快轉身,也走了。我一個人呆在屋子裏,剛享受喜悅的心情又空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