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分家
程滿意垂頭喪氣地回來,桂花嫂愁得直抹眼淚。
陶玉晨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清了清嗓子,揚聲提醒:“嫂子在家嗎?是我啊。”
“喲,小浩媳婦,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坐,滿意你去把糧櫃裏的麥乳精拿出來,給你新嬸子衝上一杯,快去。”
桂花嫂連忙用胳膊肘擦乾淨眼淚,笑得親切熱情地招呼了起來。
陶玉晨進了院子才發現桂花嫂家更窮,不止屋裏連件像樣的傢具都沒有,來客人了只能坐小板凳,三間老房還塌了一間,至今都買不起水泥磚頭翻修。
“嫂子您別忙了,我是專程來謝謝您剛才仗義執言的。”
陶玉晨一邊說一邊把搪瓷缸拿出來,還沒揭開蓋兒就被桂花嫂制止了。
“這是幹啥?到嫂子家串個門兒還拿東西來,外道了不是。”
“不,嫂子您先看一下,這是我自己做的塊塊冰,夏天吃可得勁兒了。”
陶玉晨說著就把搪瓷杯的蓋子揭開,桂花嫂當場驚訝得大叫起來。
“我滴個乖乖,這紅的黃的真好看,還有五角星呢!還直冒涼氣,連搪瓷缸都冷冰冰的,這是啥來着?”
“塊塊冰,嫂子您快嘗嘗,滿意你也過來試試,不吃很容易就化,化了可就浪費了。”
“那……試試。”
農村人最愛惜吃食兒,桂花嫂和程滿意小心翼翼地,一人捏起一塊放進嘴裏。
“西瓜味的!媽,我這是西瓜味的!你吃那橙色的是什麼味?”
“桔子味,甜蜜的,冰冰涼涼,吃進嘴裏全身都舒坦了,小浩媳婦,剛才說這是你自己做的?我的娘嘞,你們城裏人有學問就是不一樣,啥都會做!”
“還有青蘋果味,蜜桃味和可樂味的,你們再嘗嘗。”
陶玉晨笑得眼睛彎彎的,心想那當然了,靈泉水礦物質含量極低,水質晶瑩潔凈,口感圓潤甘冽,用它做出來的冰塊誰吃了不得拍手叫好。
桂花嫂母子倆沒忍住把每個口味都嘗了個變,尤其是吃到可樂味的時候眼睛都瞪圓了。
“咋感覺鼻子串氣呢?小浩媳婦,可樂味的是拿啥做的,顏色咋跟醬油一樣?”
“媽,可樂就是一種汽水兒,聽說城裏時髦的年輕人都很喜歡喝,咱鎮上供銷社都還沒有哩!”
程滿意回味無窮地砸吧砸吧了嘴,幾塊冰吃下去心頭那把火也被壓了下去,頓時感覺連腦子都清醒了不少。
陶玉晨微笑着點了點頭,循序善誘,“嫂子覺着我要是到集上賣塊塊冰能不能行?”
趙桂花兩手一拍激動了起來,“那感情好啊!天越來越熱了,冰的絕對受歡迎!”
“冰棍廠在縣裏,離咱這兒都快二百里地,冰棒撐不到家就化了,所以也沒人販來賣,你要是去可就是集上獨一份,生意肯定好!”
“媽,你想的倒是怪簡單,天這麼熱咋保存?”
程滿意仰着頭把搪瓷杯里融化的冰水全都倒進了嘴裏,一滴也沒捨得浪費,然後他就迅速提出了疑問。
“對了嬸子,你這塊塊冰是怎麼做出來的?”
還好陶玉晨早有準備,只聽她不慌不忙,一本正經地說道:“我的嫁妝里有一台電冰箱,是我奶奶專門託人從國外捎回來的,插上電就能用來做塊塊冰。”
“不只是塊塊冰,冰棒也能做的,赤豆的綠豆的奶油的等等,我都會做,不過塊塊冰成本比較低能賣得便宜,我想先用它來試試市場行情。”
“想法是好,就怕賣的還沒化的多,到時候還虧本。”
程滿意不是潑冷水,而是比較悲觀,祖祖輩輩生活在小浩的里人,生活就像一潭死水,就算是年輕人也很難有積極性。
“不怕,可以做一個冰棒箱,就用厚木板釘成長方形,貼着木板鋪一層厚棉被,塊塊冰放進去以後合上蓋子,外頭再鋪三層棉被。每次去賣不要帶多,拿的時候動作快些,拿好了立馬蓋上蓋子就沒那麼容易化。”
陶玉晨胸有成竹地看向桂花嫂說道:“您要是信得過我,明天正好逢集,就讓滿意跟我一塊去試試,要是能成,咱們再來談以後怎麼合作。”
“滿意能行嘛?他嘴笨不會招呼人……”
趙桂花有些猶豫,前幾年抓投機倒把,鬧得實在太厲害了,她心底還是犯怵。
程滿意是過夠沒錢被人看不起的日子了,正愁沒出路呢!
“不會可以學,只要嬸子不嫌棄,我程滿意保證叫幹啥就幹啥,絕無二話!”
“好,你有這份心氣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
陶玉晨很欣慰,她果然沒看錯,程滿意是個有能力又肯吃苦的人,給他一個機會,他就一定能成為“先富裕起來的小部分人”。
只要能樹立起一個致富典範,鄉親們肯定會爭先效仿,這樣的效果可比喊口號強多了。
陶玉晨握緊了桂花嫂的手,真情流露。
“嫂子,其實你們剛才說的話,我在外頭都全都聽見了,別的我不敢說,但只要一個月,我保證讓滿意風風光光地把新媳婦給你娶進家門”
“嫂子知道,你口才好又有見識,滿意啥也不會,其實你完全沒必要帶上他,是你想幫嫂子一把才提攜他。”
“你們小兩口心腸又軟又善良,當年滿意他爸的身後事就是拿小浩的津貼操辦的,大恩大德,我這一輩子都報答不完……”
趙桂花哽咽着偷偷抹了把淚,陶玉晨安慰了她幾句,之後又在舊作業本上畫了冰棒箱的圖紙。
“就是這樣,能做出來不?”
“能!滿意他爸以前就是干木匠的,他從小跟着他爸敲敲打打,做這麼個小箱子絕對沒問題。”
趙桂花樂呵呵地把圖紙拿起來端詳,陶玉晨無意間注意到上頭的字跡。
“這是如意以前的作業本吧,字跡挺工整的。”
提起因為家貧而輟學南下打工的閨女,趙桂花頓時蔫了下去,話到嘴邊又把苦往肚子裏咽,趕忙轉移了話題。
“不說這個,老早就聽小浩說你是有學問的,果然不假。”
“嘿嘿,別看我叔平時不愛說話,可自從他轉業回來,好幾次都在我們面前誇嬸子好!”
“他,他都說我什麼?”
陶玉晨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耐不住好奇想知道程宸浩到底是怎麼跟別人說她的。
“以前他說你長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我們都當他是在吹牛,沒想到是真的。”
程滿意憨憨地撓着頭,說完趕忙找木板去了。
陶玉晨紅着臉又和桂花嫂閑聊幾句就回家去了。
作為剛過門的新媳婦,她表現得特別勤快,趁着程家人下地還沒回來把里裡外外都拾搗了一遍。
宸建國扛着鋤頭一隻腳剛邁進院裏就連忙縮了回來,還揉了揉眼睛。
“是我家呀,咋變樣了?”
“爸,您回來了?桌上已經給您晾好了白開水,您先進屋歇歇,飯馬上就好了!”
陶玉晨半個身子從廚屋裏探了出來,脆生生地喊了一句就又縮了回去。
宸建國一邊從褲袋裏掏出手錶看了看時間,一邊連忙放下鋤頭往廚屋裏去。
“玉晨,你剛嫁過來哪兒能要你做飯,快回屋歇着,我來做,我來做。”
說著宸建國就要去搶陶玉晨手裏的鍋鏟。
陶玉晨卻疑惑地看向他手上:“爸,手錶怎麼不戴着,我看好像不太准吧?”
宸建國神色窘迫,尷尬地撓着頭說道:“錶帶壞了,時間晚了半個小時,不過不妨事,還是能用。”
“嗯,您先洗洗手擦把臉吧,水盆里有水,毛巾在外頭我給您收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
陶玉晨收回了目光沒再提手錶的事情,只是默默在心裏決定,賺到錢就先買塊男士手錶。
看到晾在院子裏的衣裳被子和床單,全都洗得乾乾淨淨,淡淡的肥皂香味撲面而來,地面也打掃得乾淨整潔,連院牆根下的青苔都刮乾淨了。
一上午幹了這麼多活,手腳得多麻利!
宸建國忍不住邊犯嘀咕:“小浩這是娶了個田螺姑娘回來啊!”
話還沒說完就又聽見田螺姑娘脆喊他。
“爸,我爺爺,大伯和三叔他們呢?”
“他們……”宸建國想起件重要事兒,趕忙甩干手上的水跑進屋。
“玉晨啊,是這樣的,往後你爺他們就在老宅子單過,我呢,吃住一直都在學校,不用做我的飯。”
陶玉晨聞言怔了怔,放下鍋鏟神色認真地問道:“爸是要跟我們分家嗎?”
“是老爺子的意思,不過你千萬別胡思亂想,咱家的難處你也知道,老爺子也是為你們小兩口着想。”宸建國生怕造成誤會,緊張地解釋了起來。
陶玉晨乖巧地點了點頭表示沒介意,不過她又請求道:“可晌午飯我是按全家人的份量做的,爸要不您幫我看着爐子裏的火,我去請爺爺他們過來吃飯。”
說著就解了圍裙就風風火火跑了出去,宸建國來不及阻止只能追到門口喊。
“咱家老宅子在壩上,到了村口往右邊數第三家就是。”
“爸您放心吧我能找到!”
陶玉晨跑得飛快,剛跑到村口就撞見了前世今生最不想看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