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點金術
唐山會點金術,早已在江淮地區傳揚開來。有人傳說親眼看見唐山將一塊半頭磚化成了金塊,有人說唐山將將一缸米化成了金粒子,乃至於唐山喝金汁,屙金屎,等等諸如此類千奇百怪之言傳的雲山霧罩,百怪千奇。
唐山是個矮胖子,未出名之前,大家都喊他“糖墩”,他雖然矮胖但卻喜愛住登高野遊,好在家底還頗為厚實,常年在外遊盪。他家就在淮河邊上,緊鄰着河水起了三層小樓。唐山無父無母,孑然一身,他後悔一月前灌了幾杯紹興黃酒,便將自己在恆山闖蕩遊歷的事情添油加醋吹噓誇大,說自己學成了點金秘術,結果鬧的這平日裏頗為凈潔的三層里小樓沸沸揚揚的擠滿了求學道的,求開眼的,求救濟的人,簡直大有將此樓踏為平地的架勢。
“老子受不了了!”唐山圓圓的臉上,兩隻小眼睛裏咂摸着淚,獃獃的看着天上的一彎月牙兒。又低頭看了看樓下,院門前那左七右八橫在地上聲稱“老師不教道術就老死此地的”所謂的虔誠弟子心裏暗暗想到“沒有別的辦法了,老子走他娘的!”
他摸了摸臉,默默的思忖了一陣,細軟銀兩之物早就打好了一個包袱,又悄悄的在取了兩大塊木板,乘着這窺人冷月的一絲亮光,將一條繩索一端系在了後窗棱,又將木板系在繩索另一端慢慢縋於後窗河中他雖然矮胖,動作卻是極為靈巧,雙手攀住了繩索一翻身,如同一滴胖水球滾滑進了淮河之中。
河水在這深秋時節,已是頗為冰涼,好在唐山體胖肉厚,強忍着寒氣,將木板用繩索縛定,將身子趴伏於木板之上,就這麼半游半划,渡到了淮河對岸。
上的岸來。衣褲早已濕透,好在唐山包袱尚未沾濕,旋即取了乾淨衣褲換了下來,頂着漫天星斗,勉強辨認了方向,沿着官道狂奔而去。
陽原縣內人煙稠密,唐山一路遊逛至此也頗為自得其樂,到了陽原以離恆山不遠,唐山心中快慰。他在路邊包子攤中足足吞了三屜精肉包子,喝乾了四碟米醋,又倒了兩碗白粥溜了溜縫,這才心滿意的的撫了撫圓滾的肚子,算還了飯帳,起身像街中走去。
“這恆山如此深遠,怎麼才能找到有道之士啊?”唐山一邊走一邊胡思亂想,他往年在恆山遊盪之時,聽人講過在恆山深處有得道的高人善於各種精妙的道術,今次前來,一時為了躲避家中紛擾,再有就是像尋些仙緣。
“哎喲!”一個年輕的白衣書生叫出聲來,原來唐山邊走邊想心事,未免有些心不在焉,他身體又胖,在這街市之上一不小心,將這名瘦高書生撞到在地。
唐山雖然嘴上喜愛胡吹,心地卻是頗為良善,眼見這名青年身着白色書生長衫,背後背了個包袱,胸前系了一個巴掌寬的皮囊,正坐在地上喊疼呢,唐山連忙蹲下身子,將書生扶起,不住聲的問道:“對不住,對不住,可撞到了嗎?有沒有傷到哪裏?”
站定之後這才發現,那書生身量瘦瘦高高的,猶如一桿玉竹相仿,足足比唐山高了兩個頭,面色白中泛青,細細的眉毛似乎要插入鬢角,下面有雙細細長長的眼睛如同用刀在眉毛下割了道細細的縫隙,鼻直口正,唇紅齒白,頜下無須。
那瘦書生眼看着唐山忙前忙后的照料自己,細細的眼睛彎了彎,笑着說道:“也沒什麼妨礙,這位仁兄咱們心事重重的啊?大街上人來人往,撞着人可不好啊!”
唐山一見書生無礙,也賠笑着說道:“抱歉的很,剛剛是我一時大意,請仁兄不要介意才好。”言罷,一臉憨笑。
兩人在街上敘談了起來,這一攀談,竟讓唐山大喜過望,這名書生姓盧,名叫盧甲,本次外出是想去陽羨訪親,剛好也路過恆山,兩人約談越是投機,索性就以兄弟相稱,在這逆旅之上能有如此友人相伴,唐山也是大感意外之喜。
兩人隨即相伴而行,沿途之上,此二人很是引人注目,因為一個極胖,一個極瘦,一個極矮,一個極高,唐山海天胡地的最愛高談闊論,而盧甲卻頗為沉靜箴默,路途之上,大多是唐山指手畫腳,口吐白沫;盧甲微笑點頭而已。人們見此組合不免指指點點駐足觀瞧。好在唐山臉皮極厚,絲毫不介意,而盧甲對外事更似乎是極為淡漠,也視若無睹。
這一日,兩人貪圖走路,卻是錯過了宿頭,眼瞅紅日悄然隱沒,將遠方的樹木拉下了長長的影子,枯枝之上寒鴉啼叫,唐山不由得有些心慌,他推了推盧甲,輕聲問道:“兄弟,這路上如此荒涼,今晚可怎麼辦才好?總不能露宿這荒郊野外中吧?”
盧甲微微的笑了笑,依然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山岩樹木,緩緩的說道:“兄弟曾經到過此處,依稀記得沿此小徑前走三里,有個小禪院,今晚就去那裏將就一宿吧!”唐山聞聽此言,也圓圓的眼睛完成了一道月牙,滿口說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二人正談說之間並不知道,唐山右側的山林中,一隻斑斕猛虎正屏息靜氣潛伏其中,黃橙橙綠幽幽的虎眼死死的盯着唐山胖胖的後頸,它上嘴唇微微翻起,漏出兩隻長長的劍齒微帶了兩絲饞涎,兩隻前爪掌輕輕伏地,腰脊微微拱起,後腿肌肉繃緊,整隻如同一張蓄勢待發的弓弩一般,這一撲定會是石破天驚,眼瞅着唐山無法倖免。就在猛虎將撲未撲之際,盧甲斜着眼睛瞟了猛虎藏身的草叢一眼,那細細的眼縫中帶了鋒利如刀的殺意。那藏在草中的猛虎猛地打了一個寒噤,竟似突然沒了力氣,更像是見了貓的老鼠一般,灰溜溜的貼着草皮逃走了。
唐山卻並不知道自己剛剛在鬼門關走了一圈,還是嘻嘻哈哈的說個不停,行了將近三里路,果然路邊有個小小的破敗禪院。
禪院匾額也不可辨認,二人藉著月色推門進入寺中,眼看滿園荒草雜木,有條磚石小徑,直通入正堂,好在正堂之內還有一個銹跡斑斑的大鼎,地面倒也平整,二人掃凈了地面,將院中雜木撿了一堆,就在鼎內點着了,又在殿角尋到了兩個蒲團,一個鐵火鉗,正好坐在鼎邊,邊取暖,邊將攜帶的乾糧肉脯放在火上烤熱了取食。
那唐山是個最不肯虧嘴的人,因此兩人沿路之上飲食之物都由唐山購備,眼看乾糧肉脯以熱好,唐山又變戲法似的從包袱里摸出了一瓶老酒。
兩人在這月夜之下,就着鼎內爐火,對飲了起來。有酒助興,唐山談意更濃,他無意間瞥見盧甲胸前皮囊,忍不住好奇的問道:“兄弟,我一直想問,一直沒好意思說....”唐山話未說完,眼睛瞅着盧甲胸前的皮囊,接著說道:“我只是好奇,每次見你都將次皮囊佩於胸前,但一次未見你打開過,實在想不通內中有何寶物。”說罷笑嘻嘻的看着盧甲。
盧甲也是微微一笑,說道:“大哥既然問道此處,我實在無法欺瞞與你。”他邊說著,邊將皮囊由胸前取下,“實不相瞞,我本並非書生,乃是劍俠。”他便說邊從皮囊中取出一柄精光四射的彎月形匕首來,又隨手將撥火鉗拿在手上,揮手切削,唐山只聽得“嗤嗤嗤”的撕紙般聲響,那鐵鉗竟被削成了一片片如信封厚薄的薄片。
唐山看的帶住了,嘴巴張的老大,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獃獃的盯着那火光映射中,泛着七色虹彩的匕首。
盧甲看了看唐山,有說道:“師尊命我輩十二人行走世間,專殺擅自使用點金道術之人,我聞聽江淮唐山,也就是仁兄你,身懷有點金道術,因此喬裝暗訪仁兄,同行數日,依然知曉你並不知曉此術,又見你宅心仁厚,不忍相欺,因此以直言相告。”
唐山這才明白事情始末,他此行本就想求師訪道,沒想到於自己朝夕相處的這名少年竟是劍俠。唐山納頭便拜,口中連說:“仙長,請贖弟子眼拙,弟子誠心相道,懇請仙長收錄弟子,大恩大德,沒齒難忘!”言罷,連連磕頭。
盧甲又眯了眯眼睛,起身扶起了唐山,緩緩地笑道:“大哥何必如此,看您根骨,並非我劍俠門道中人”他又思忖可一陣,慢慢的說道:“相逢也是有緣一場,大哥請附耳過來。”
唐山附耳過去,竟是幾句作息口訣,真是真傳半句話,假道萬卷書,聽了這幾句口訣,唐山心有所悟,連忙按着口訣指引運氣導引起來。導引完畢只覺得全身輕飄飄的如同要飛起一般,而窗外朝陽以升,盧生卻以不見蹤跡。
後來唐山沒遇見自稱會點金道術之人,都多加規勸,而憑藉那盧甲所傳的幾句口訣,竟然壽至百歲,依然烏髮童顏,齒牙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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