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回 手段盡出誰爭先

第4回 手段盡出誰爭先

且說章秋谷到余香閣來,看到一個妙人兒,頓時就看直了眼,遂向堂倌打聽。

堂倌道:“他住在談瀛里,名叫花雲香,還是新近從上海來的,章老爺是不是也點她兩出?”

章秋谷要過筆來,便寫了《二進宮》、《探寒窯》、《鍘美案》四齣,都要花雲香與許寶琴兩人合唱。

堂倌直接一嗓子喊了上去,花雲香聽得分明,回頭一看,就是樓梯邊相遇的那人,不免低頭一笑。

許寶琴卻是盯着章秋谷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章秋谷雖然也注意到許寶琴在看他,但並沒理會。

花雲香調整了下琴弦,先是唱出一段《二進宮》,許寶琴隨接唱下去,唱到末尾一句,兩人一齊背過臉去,把琵琶放高一調,全用輪指合唱。那一聲搖板卻唱得抑揚頓挫,十分圓潤穩定,章秋谷喝一聲采。

隨後又合唱了一出《鍘美案》,許寶琴便先起身走了,只有花雲香又獨唱一出《探寒窯》,那喉嚨愈唱愈高,愈高愈亮,唱到極高之後,一落千丈,就如銀瓶落井一般,落到一半卻又陡然提起,又如鶴唳入雲,聲聲搖曳,真是珠喉遏月,逸響迴風,只聽得台下喝彩之聲轟然不絕。

章秋谷覺得得意洋洋,看本公子的眼光就是非凡,點的人點的曲兒,那都是網紅大咖級別的。

花雲香唱完之後,站起身來,經過章秋谷時,向章秋谷點一點頭,下樓去了。

章秋谷見她走了,無精打採的付了帳,慢慢的下來。

剛到樓下,卻見阿仙正在門口等着,見章秋谷出來,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一直拉着走過甘棠橋,到了許寶琴的閣樓,進門一直推他上樓。

許寶琴正坐在茶桌旁,見他進來,似笑非笑的,章秋谷就覺得有些尷尬了。

許寶琴道:“章大少,你倒是有功夫到我這茅舍陋室來坐坐,怎麼不去花雲香那兒呀?”

章秋谷聽了笑道:“你們這些人說話還真是口是心非,嘴上說著不要,叫了我來,又叫我到別處去,那我就依着你的吩咐,到花家去。”說著,假做回身要走,卻被阿仙一把拉住。

阿仙說道:“哎呦,開玩笑的啦,莫當真。你有工夫到我們這兒來,我們歡迎還來不及,說什麼去花雲香那,她那小門小戶的,豈不是委屈了章公子!”

許寶琴仍然有些妒火難平,接口說道:“不用管他,看他好意思走出去。”

章秋谷呵呵笑道:“你們不讓我去直說就是了,幹嘛搞出這麼多麼蛾子。”一面說,一面坐下。

許寶琴問道:“我要吃完飯了,就允許你搭個便飯好了。要不再去叫兩樣菜吧?”

章秋谷正要寫菜名去叫菜,就聽見樓下喊聲“請客”。把請客票遞上來一看,原來是方小松的請柬,到如意里金黛玉家,章秋谷便站起身來。

阿仙見狀便說道:“章大少,那你便帶着局去吧,免得到時候還要回來叫。”

章秋谷點頭道:“也好。”

因為如意里與許家只隔一座橋,便不用乘轎子了。

章秋谷催着許寶琴換好了出局的衣裳,二人攜手出門。

到了金黛玉家,問了房間,恰好在樓下。

金黛玉,號稱“小林黛玉”,在蘇州也算是頂級網紅了。

方小松早就在房門口招呼,進房內坐下,滿屋子的客人都與章秋谷認識,也就不用客套了。

方小松見章秋谷還帶着許寶琴,便笑道:“你還帶局過來了,倒也方便,你還叫別人了嗎?”

章秋谷想起了花雲香,便叫方小松代寫了一張請柬送給花雲香。

不多時時,大家入席,花雲香也姍姍而來,進房含笑叫了一聲,便坐在章秋谷身後。

章秋谷顧不得應酬,只一味的留心打量金黛玉的妝束,只見她:淡掃蛾眉,薄施脂粉,穿一件蜜色皮襖,襯一條妃色褲子。風鬟霧鬢,雖非傾國之姿;素口蠻腰,穩稱芳菲之眩。

那邊方小松見了花雲香,也打量了一會,忽然嚷嚷道:“不好了,又被你搶了一個去了!怎麼我到處留心,總是沒遇到好的;你遇見的,總是好的呢?”

章秋穀道:“你為什麼總是這脾氣?今天你是主人,少說兩句罷!”

正說著,金黛玉起身斟了一巡酒,眾客人的局也來了。

花雲香先唱了一出《取成都》,唱完了,對章秋谷說聲“獻醜”,章秋谷說聲“辛苦”,花雲香便坐到章秋谷身後,兩人慢慢的談起來,越談倆人挨得越近。

兩人咬着耳朵不知講些什麼,許寶琴看着這一幕,心裏苦辣酸咸,妒火洶洶,各般滋味是翻江倒海,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偶而章秋谷回過身來同許寶琴說話,許寶琴卻只是扭過身去,不肯理他。

章秋谷也沒理會許寶琴的感受,他現在正是對新歡興趣濃濃的時候,哪會管阿貓阿狗是什麼情緒。

方小松斟了一大杯酒要與章秋谷碰杯,笑着說道:“知己難逢,佳人難得,你快乾了這杯。”

章秋谷聽得這話,卻沒來由的觸動了心事,長嘆一聲,舉杯一飲而盡,口中高吟道:

“此時此景不沉醉,豈待三尺蓬蒿墳。”

言罷竟然與方小松彼此相對,默默無語。

停了一回,方小松才勉強笑道:“我們本來是尋樂的,怎麼倒尋起煩惱來了?咱哥倆還是喝酒罷。”

章秋谷也不答話,自己又斟了一杯,又高聲吟道:

“今日少年若長在,古之少年安在哉?”說著就又幹了一杯。

花雲香看見章秋谷無緣無故的就在那傷春悲秋,心中不知不覺的也覺得十分難過,但卻又不能替他悲傷,便咬着章秋谷耳朵道:“別難過了,一會兒到我那去,我給你做些拿手好菜,聊以慰籍可好?”

章秋谷點點頭。

花雲香於是便叫自己的轎子來,親手扶着章秋谷便走,出了大門,親自將章秋谷安置在轎內,自己則是叫一部東洋車,傍着轎子同走。

章秋谷也不顧許寶琴了,竟自就到花家去了,連主人方小松都未打招呼。

方小松見章秋谷不辭而別,也知道他觸及了傷心事,正在情緒低谷中,想要勸解,竟被解語花雲香給帶走了,當下便草草地結束了宴席,方小松便進城去了。

卻說許寶琴看着花雲香不管不顧的就把章秋谷拉走,一顆心就如同被老鼠給啃了,又難受又噁心又恨,好不容易挨到宴席散去,急匆匆的就奔余香閣而去。

余香閣頂樓,老闆崔雅芸的房間中。

許寶琴站在老鴇的身後一邊給她按摩肩部,一邊說:“媽媽,今兒女兒去赴了個飯局,你猜遇到誰了?”先吊起胃口來,才好引君入彀,為我所用。

果然,崔雅芸興趣濃濃:“哦?什麼人能讓我女兒這麼感興趣?”

“是丹桂園的金黛玉姑娘。”

丹桂園,余香閣的死對頭,最大的競爭對手,粉絲量,流量和銷售額始終都是壓余香閣一頭,這麼多年來崔雅芸心心念念的就是超越他們成為行業老大,徹底摘掉萬年老二的帽子。因此,一切和丹桂園有關的信息,崔雅芸都特別關註:“這家的主人是什麼來頭?居然把你們這些頭牌都請了去。”

“是咱們蘇州鼎鼎大名的小松大少。”許寶琴笑着說。

“那就難怪了。”崔雅芸瞭然。

“光是這個女兒還不至於和媽媽說,倒是有件事,女兒覺得要提醒媽媽注意呢。席間女兒觀察,花雲香和金黛玉似乎……”似乎啥?自己猜唄。

花雲香只是和金黛玉說了幾句話,但這不重要,你們說話了,而且說啥別人都不知道,當時人很多很吵,說啥別人也沒在意。重點來了,你們說話了,說啥別人都不知道!

崔雅芸心裏就是一咯噔。花雲香雖然長得不如許寶琴,但演技好啊,崔雅芸正在打算傾力培養她成為余香閣的又一個品牌產品,流量扛把子。丹桂園最近在到處挖潛力流量網紅,如果被丹桂園盯上,或者花雲香有心跳槽到龍頭老大那裏,那她崔雅芸豈不是給競爭對手做嫁衣,想想都一身冷汗。

這件事,別的時候說都沒啥用,反而會讓老闆反感,但恰恰是最近丹桂園到處挖人,這麼敏感的時期,恰到好處!

目的達到,懷疑的種子種下,許寶琴頓時覺得神清氣爽,鬱悶嫉妒恨一掃而空,通體舒暢。

至於打小報告,別開玩笑了,她說啥了嗎?啥都沒說好嗎,一切都是老鴇自己腦補的好嗎!

正是:網紅世界多風雨,手段盡出誰爭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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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龜之吃的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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