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回 摒陋習願為先鋒

第298回 摒陋習願為先鋒

話說辛修甫在蘇青青的院子裏擺酒宴請自己的一幫好友。席上眾人談論起中國延續了幾千年的女人纏足的習俗。

陳海秋說道:“小腳的女人,腳後跟都比較粗大,穿上弓鞋走起來,那高出的後跟,與西洋的高跟鞋效果相似。女人穿上高跟兒,走起來步態就變了,臀部向後突出,走起來一搖一擺的,很是裊娜,要是個天然腳,穿平底鞋時,絕走不出這般裊裊婷婷的樣子。”

幾個人紛紛點頭附和。

章秋谷說道:“你們說的都不差。可是我們在堂子裏玩兒了這麼多年,你發現有幾個人的小腳能達到這種美感的?絕大多數人都是粗厚畸形,腫脹不堪,走路不穩,連帶的腿都變形了。”

那些個侍候檯面的丫鬟婆子,包括蘇青青,聽了章秋谷的話都不由得臉紅,將自己的腳偷偷地藏了藏。

辛修甫說道:“秋谷的話不無道理,的確,很難見到如懷民說的那種美感的小腳。其實絕大部分人的小腳,憑心講,還真是沒什麼美感可言。”

章秋谷說道:“中國的社會,變革是必然的趨勢。而這個變革,不僅僅是國家,也是我們這些國民的思想要跟得上時代。一些陋習,一些桎梏社會發展的傳統,是應該破除的。我們國家弱,被人欺負,與我們自身不夠強大有很大的關係。而我們之所以不能強大起來,是因為我們身上有太多的桎梏。只有打破這些束縛,學習更先進的科學,才能強大,才能挺直脊樑,才能有揮拳頭的資格。對這一點,懷民應該是最有感觸的。”

葛懷民點頭,嘆息着:“是呀,我們要強大起來,還有許多路要走。我們就好像是一群住在井底的青蛙,就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爭強鬥狠,爭名奪利,卻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經天翻地覆。人家有電燈,我們還在用油燈;人家有電話,電報,我們還在用信鴿;人家有大炮有槍,我們還在用刀劍。我們如果不進步,連這個一畝三分地都保不住了。”

章秋谷說道:“所以,國民要覺醒,要奮起自強!我們中華民族是聰慧的,是勤勞的,我們不比任何人差!”

辛修甫說道:“說得對!我們每人做一點,四萬萬同胞就會形成浩瀚的洪流,何愁國不興,民不富!”

葛懷民看向章秋谷說道:“秋谷常和我們說要實業救國,國家富足了,強大了,就不會別人欺辱。我們現在做的,正是這樣。”所以,他現在很有激情和幹勁,不僅僅是為自己,更是為了自己的國家富強,不被辱!

辛修甫說道:“我現在開了這個書局,也看了一些翻譯的書。其實,外國的女子是和男子一樣在外面工作的。我覺得,將來我們中國,在這方面也會有所開化,女子不會完全拘在家中,也是要有她們自己的工作的。就像陳文仙那一群女子,她們雖說只是偶爾的到書局來,不能算是完全出來工作,但是終究是有了她們自己的工作,是能為社會做出貢獻的。”

幾個人紛紛附和。

陳海秋急吼吼地對王小屏說道:“回去趕緊讓你夫人住手吧,別再給你女兒纏足了。等我有了女兒,我絕不會給她纏足。”

章秋谷說道:“女子纏足,不外是滿足那些男人一種扭曲的需求,可是這樣卻是完全踐踏了女子的尊嚴。我朝自從太祖皇帝入關以來,就一再禁止女子纏足,卻是那些迂腐的士大夫堅決反對,讓這個策令難以推行下去。不過在許多大族中,女子反而是不纏足的,只有那些中小資產階層,反倒是固守着這個陋習。不過到了如今的這個時代,這種陋習終究還是會被打破的。”

辛修甫說道:“我覺得,不如我們幾個就做個先鋒,我們彼此約定,以後我們家的女子都不纏足,如何?”

陳海秋首先響應道:“我贊同,我的女兒絕不會讓她纏足。”

葛懷民也道:“我也贊同。”

其餘的人都紛紛點頭,然後都看向王小屏。

王小屏有些無奈,說道:“你們幹嘛都這麼看我?我當然也是贊同的。”

眾人都笑了起來。

第二天晚上,章秋谷便乘了去南京的輪船,回到南京。

如此這般的過了幾個月。

這幾個月,章秋谷因為接手了不少案子,有些案子需要他逐一核查,也就走訪了許多地方,看到了許多官場腐敗,民間疾苦,外強欺辱,國民抗爭……。他的心,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衝擊。他氣憤,他不平,他掙扎……,最後,是深深的思考……

這一天,東方小松從京城解餉來到南京,先去看了章秋谷。

章秋谷見了方小松,心中大喜。良朋久別,知己重逢,自然有一番款曲。方小松住在了章秋谷的家裏,兩個人暢敘了好幾天。

休息了幾天,章秋谷在自家備酒給方小松接風。席間的陪客除了幾個同鄉候補官之外,有一個實缺南京府知府程梅谷程太守,現充法政學堂監督,是個進士出身,和章秋谷是極要好的朋友。水師提督黎繩甫黎軍門,和一個姓楊的楊安之,也是個江南名士,書畫俱精,是黎軍門那裏的文案。有兩個姓江的,是同胞兄弟,一個叫江伯臨,一個叫江仲吉,都是候補知府,也都是少年英俊,倜儻不群。還有一個姓陸的陸善卿,也是江蘇人。只有一個姓戚的戚珍三,是個四川人。

當下大家寒暄了一陣,相讓坐下。

黎軍門講起他自己平生的戰績來,如何如何的衝鋒打仗,如何如何的運籌克敵。講到緊要的時候,意氣飛揚,鬚眉欲動。

大家都不覺嘆羨一回,黎軍門也謙遜幾句。

一會兒酒菜排齊,大家入席。

章秋谷家的廚夫是江蘇省赫赫有名的烹調名手,烹調出來的肴饌十分精緻。

大家吃着,一個個都讚賞不已。

一會兒酒過三巡,食供五套,江仲吉便道:“悶酒無味,我們何不行酒令消遣一下?”

章秋穀道:“我素來不愛行什麼酒令。你想好好的吃酒,何必非要這般的絞盡腦汁?還是拇戰覺得爽快些。”

黎軍門點頭稱是。大家拇戰了一回。

江仲吉覺得無趣,非要要行令,章秋谷雖然沒興趣,不過他是主人,也不好掃了客人的興緻,便行了一回最近酒桌上流行的射覆,大家吃了幾杯酒。

黎軍門道:“我們如今把射覆的字分作上下兩截,須要依着上下的次序,不準顛倒,這樣玩起來還有些趣味。”

大家聽了,都點頭稱是。

方小松便說一個“布”字、一個“沙”字。

楊安之想了一回,一眼看見江伯臨面前有一盤彩蛋,心上便明白了,便射了一個底下的“達”字。

方小松點點頭,大家一笑。

戚珍三和陸善卿聽了,不懂他們說些什麼,便問道:“你們覆的覆,射的射,究竟是怎麼回事?可好講給我們聽聽?”

方小松道:“我是把一個‘蛋’字分作兩截,一個‘疋’字,一個‘蟲’字,上面的‘布’字是布疋,下面的‘蟲’字是蟲沙,他射的下面一個‘達’字,是蟲達,漢高祖功臣中之一。”

說到這裏,江仲吉便道:“我給一個射一個,看你射得着射不着。我的上下兩個字,就是京戲《翠屏山》裏的‘殺山’兩個字。”

方小松細細想了一回,卻想不出。

江仲吉道:“你吃一杯酒,我和你說了罷。”

方小松果然幹了一杯。

江仲吉手指着案上一盤芥醬道:“上面是霜華殺草的‘殺草’兩個字,下面是‘介山’兩個字,是個‘芥’字。”

方小松聽了,便忙忙斟了兩杯酒,放在江仲吉面前道:“你先吃了我一杯酒,再罰了一杯酒,我再和你說。”

江仲吉哪裏肯吃,嚷道:“難道我這個覆錯了嗎?你先講出我的錯處來,我再吃酒不遲。”

方小松道:“你這個‘殺草’兩個字雖然可以用得,但是這個‘芥’字拆了開來,上面的草頭是不成字的。我早已想到這個‘芥’字,因為不妥當,所以沒有說出來。快快把這兩杯酒給我吃下去!”

江仲吉起先還是不肯吃,辯解道:“這個草字頭是‘草’字的古體。”

方小松道:“我們是在這裏射覆,不是在這裏考據古學。你抬出古體字來也不中用。”

江仲吉說不過他,只得一口氣把兩杯酒灌了下去。

第三個就輪着章秋谷。章秋谷卻是低着頭,好似在想什麼心事一般。直到方小松叫他,方才抬起頭來,隨口說了一下,卻被黎軍門射着。接着,大家都輪了一次。

楊安之道:“這個令也沒趣得很。”

章秋穀道:“你們要行有趣的酒令,我倒是帶着一付酒籌。本來是一個朋友托我作的,後來這個人到關東去了。這付酒籌就一直留在我這裏,行起來卻很有些趣味。”

眾人聽了,都提起了興趣,紛紛問是什麼酒籌。

章秋穀道:“這付籌上都刻着《石頭記》的人名,下面刻着四六評話,應賀應罰,也都注在上面。”

眾人聽了都大喜道:“你快去取來,我們行個新酒令玩玩。”

章秋谷聽了,便叫下人去書房,把書架上的一付竹籌立刻取來。

下人去不多時,取來竹籌送上。

大家爭着看時,只見一個大大的竹筒,裝着滿滿的一筒竹籌,雖然是竹的,卻雕得十分工緻。

眾人要去拔出籌來看時,章秋谷攔住道:“預先看過就沒什麼趣味了,我們慢慢的抽就是了。只是你們既要行這個令,卻要推我做個令官,大家都聽我的號令行事。”

眾人道:“這個自然。”

章秋谷便把這個竹筒放在中間,口中便道:“我是令官,應該自令官左首的人行起。”

古人的酒桌文化遠勝於現代,人家都是文化人,玩的都是風雅之事。這樣的酒令,是不是比那些扯着脖子直叫“六六六”更有趣?想知道究竟是怎麼玩的嗎?咱們下回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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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龜之吃的魅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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