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捕風
周黎的問候把裕安林從失神的狀態中拉回。極其少見的，裕安林沒有聽清楚周黎說了什麼，只是腦海中留下了模糊的印象。裕安林整理了一下情緒，對着周黎細細打量了一番，暗自驚訝感慨世間竟然還有如此相像之人，臉上卻仍是平靜嚴肅，說道：“我是從京都來的，想邀請你加入明灋院。”
周黎也是心中一驚，自己不過是出去送了半天的貨，打了半天的魚，回家就遇到了這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高興之餘不由得有些警覺起來，心想着這招收流程，好像和自己打聽的有點不一樣啊。
即便是韶城這樣的窮鄉僻壤，朝廷也安排有明灋院的人到此地駐紮。周黎因為給經常給鄉里鄰居送貨，和那幾位天網衛尉見過幾次。一來二去，幾人也是熟絡了起來，偶有聊天喝酒，賭點小錢的時候，便會拉上周黎同玩。周黎也由此知道了許多明灋院的消息。就比如，明灋院的新人，通常是由京都及其附近的地區選拔而來。在經過了嚴格的培訓之後，才會被派遣到煜國各地成為三部天網的衛尉，負責早中晚的站崗巡街，但其中也會有少部分人會被選入更加核心的部門。但無論是大多數人還少部分人，在加入明灋院后都會得到一份極為豐厚的俸祿，並且有了明灋院的身份，即便只是一名普通的衛尉，想要在官府中尋人辦事，都享有諸多的便利。但像這樣直接上門邀請加入明灋院的情況，周黎別說是見了，聽都沒有聽說過。以明灋院的地位，想要加入它的人趨之若鶩，怎麼會缺少像自己這樣默默無名的小人物？
周黎心中疑惑，但是沒有發問，向裕安林行了一禮，客客氣氣的人請進了屋內，一邊禮貌招待，一邊小心觀察着裕安林。
在給裕安林上茶的工夫，周黎發現這個人的衣服雖然樣式簡單，和普通衛尉的制服乍一看沒有什麼分別，但在袖口處，有着一圈深紅色的裝飾。平常和周黎一起喝酒聊天的衛尉，袖口處通常是一道很短的深紅色橫杠，被他們稱作“弦”。在明灋院裏，用弦的顏色區分不同部門，用弦的長短區分官階。裕安林袖口處的弦表明他是三部天網的一名級別非常高的高官。一位明灋院的高官屈身邀請自己加入，恐怕是不想加入也得加入。至於會不會有人裝成明灋院的人來騙自己，這個問題周黎可從未想過，就算是真有這樣的一個人來騙周黎，那周黎也願意跟着他干。敢在煜國冒充明灋院院的高官行騙還去蹲大牢的，周黎很想是見識一般。思前想後，周黎還是給出了同意的答覆，用極為認真的語氣說道：“大人，我願意接受您的邀請。”
這個回答讓裕安林非常滿意，心想着總算沒有再遇見一個喜歡發問諸如“你是什麼人”，“為什麼選擇我”這些問題的蠢貨。這樣的問題，對於明灋院這種在煜國人民心中極特殊的存在來說，實在是蠢得不能再蠢——這世間哪有敢挑戰我們明灋院的權威，來冒充明灋院的人？而我明灋院要人，還用得着和你說出清楚些所以然來？當然這樣的話裕安林沒有直接地說出來，但是接下來的言語中明顯帶着些驕傲滿意的神色。
裕安林拿出先前袁蒙準備的推薦函，說道：“你把這個填好名字，過幾天就可以去京都報到了。”隨後又拿出幾枚銀紋，叮囑了周黎來到京都后如何如何尋他，便在月色的照耀和周黎的一聲聲關懷下離開了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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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雨水的沖刷，山路變得有些濕滑，坑坑窪窪的路面有許多積水，在月光的照射下發出幽暗的光。裕安林瞥了一眼路上的積水，行進的速度忽然提升，只留下模糊的影子。
韶城雖小，夜市依舊熱鬧，茶攤酒館依舊開着，就連不遠處的包子鋪也還在叫賣，引得街邊玩耍的孩童嘴角流涎，眼巴巴的望着。裕安林來到韶城的夜市中，隨意挑了路邊的一處茶攤坐下，叫了一壺茶。
茶水很快的端了上來，茶杯邊沿有着些許缺口，看起來有些破舊，卻被洗刷得很乾凈。一同被端上來的還有簡單樸素的茶點。裕安林隨意吃了幾塊，喝了幾口茶，拿起桌上的杯子，注滿茶水，輕聲地說道：“袁城主跟了一路，想必也累了，喝口茶吧。”
晚風吹來，片片楓葉下落，在黑夜中，袁蒙的身影不知道從哪裏出現。城主大人出場極為神秘，但造型屬實是有些狼狽，汗水順着原本齊整但現在有些雜亂給的頭髮一路往下滴着，整個人喘着粗氣，看起來就像是奔跑了數十公里不曾休息一般。
袁蒙氣喘吁吁地接過茶杯，也不理是冷是燙，咕咚咕咚大口灌了下去，發出一整極為舒服的感嘆。
裕安林饒有興趣的看着袁蒙，問道：“你是院裏的人？我都不知道院裏還在韶城插了一個捕風。”
明灋院二部捕風，主管情報偵察。裏面的人全都擅於隱藏之術，身法了得。經常刺探他國情報或者收集一些不便於朝廷出面調查的隱秘。在煜國每月發行的，記載了無數高官甚至是皇帝陛下閑聞逸事的朝廷八卦秘聞，便出自此部。
眼看着被說破了身份，袁蒙有些不好意思。原以為自己的隱匿之術了得，想跟着看看情況，結果被抓了正着，於是尷尬笑道：“讓裕大人見笑了，我之前是院裏的，早些年退下了，這好久不練，有些生疏了。”
“袁城主身法了得，我也是無意識破。”裕安林笑着回應。不過這話也確實不是恭維，如果裕安林不是通過路面的積水上，瞥見了袁蒙的一處衣角，或許到現在也沒有發現自己居然被跟蹤監視了。
“袁城主不惜冒險跟蹤我，想必那孩子對城主來說十分重要。”裕安林想起了那雙與某位故人極為相似的眼睛，再加上袁蒙明灋院捕風的身份，隱約猜到了周黎的身份，繼續說道：”周黎和將軍之間，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聽見”將軍“二字，袁蒙表情微僵，腦海湧起了種種回憶，半響后才回過神過來，有些遺憾地說道：”周黎和將軍沒有任何聯繫。不過.......“袁蒙停頓了一下，露出一股釋然的笑，說道”沒有關係也很好，至少不會因為一些陳年舊事遭遇些什麼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