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李燕
臨走之前,陳執接到鄉衛生院的電話,是叫他去把上次住院的醫藥費結清的。
把車開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周圍的綠意在熾熱太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刺眼,那滾滾而上的蒸汽似乎在世界漂浮着,陳執感覺自己活在一個亮得不真實的世界。
來到鄉衛生院門口,上次陳執來去匆匆,沒來得及觀察這個醫院。陳執挺住腳步,嘴角僵硬地扯了扯,眉毛輕挑,“呃……我真不相信這個醫院還辦得下去。”陳執扶額。
醫院是幾十年前鄉里人籌資修建的,主要是給村裏的留守老人和兒童服務。因為年代久遠,又沒有足夠地進行修繕,醫院保持着剛建時的那樣,到如今已經破敗不堪了,牆粉剝落,爬山虎已然在牆面上肆意妄為,鐵質的門窗斑駁,各種混雜的顏色爬在上面宣示着歲月的侵蝕……
陳執輕輕呼了口氣,進去繳費廳,這裏人很少,醫護人員大多是中年人,病人也少,一眼望去,不是老年人就是兒童。
陳執在窗口繳完費,轉過頭正準備離開時,迎面撞來一個人,是個女孩,她的左手臂碰到了陳執的側臂,有點疼。陳執低頭一看,眼睛正對上抬頭來的女孩。
她喘着粗氣,似乎是一路跑過來的,臉色蒼白,瞳孔里滿是急切與恐懼,頭髮好像也被什麼人扯得亂糟糟的,雖然穿着護士服,可衣服上的褶皺告訴陳執,這個人很奇怪。
陳執看着她抬起來的頭,呃……陳執想起來了,她是那個小護士。
“你……你沒事吧?”陳執關切地問道。
只見李燕額頭上冒出一些汗水,濕漉漉的黏在她的額頭,一些汗水順着臉頰流淌,真奇怪,陳執想,這個小護士該不會是剛跑完馬拉松吧!
“沒事。”李燕冷冷地應答,隨後急匆匆地向前離開。
陳執回過頭看着她的背影,不經意間撇向她的裙擺處,那是件棕色的碎花裙子,被套在護士服裏面,顯得格外不協調。露出來的那截白皙的小腿上滿是血痕,好像是被人拖拽着,在地上來回拉扯。
李燕跑得越來越快,裙擺被捲起飄蕩,她的長發也緊跟在後面搖擺,但在她靠近拐角處時,陳執的雙眼張大了,因為他看到了一個黑影,或者說是一個黑團,看不清具體形狀,只是在蠕動,還是趴在李燕的背上蠕動,而且在李燕快要轉進去時,陳執覺得她背上的那團東西似乎轉過來,露出一張臉,一張嬰孩的臉,擺出露舌頭的調皮樣子,其實卻讓人心滲,陳執覺得那張臉就是在盯着自己!
此地不宜久留,陳執想,他揉了揉他的眼睛,李燕已經走進去了,他也希望他剛才見到的都是幻覺。
時間不早了,陳執趕忙開車回去,並試圖忘掉那些不正常的事情,可是,一切似乎不能如他所願……
回到家,看着現代化的房間,開着空調,開着電視,電視裏的聲音開大,陳執窩在沙發里,漸漸覺得有了生氣,回想在老家裏的經歷,恍如一場夢魘,把他困住,讓他不能脫身,親人,鄰居,身世,他怎麼也想不到他生活在一個這樣的世界。
人們推崇科學,可是現實中就不存在那些隱秘的東西嗎?沒有證據,不代表不存在,要知道相信它,它便存在。
夜幕緩緩將臨,陳執走進浴室準備洗澡,在他脫掉衣服,拿起搓澡巾洗澡時,他發現他的手臂出現了駭人的血痕,一條一條地排列着,血珠在其中慢慢滲出,越揉搓越血紅,陳執停下了手中搓澡巾的動作。
他走到鏡子前,發現他的整個左側手臂都佈滿了血痕,和他白天見到的那個女孩腿上的一樣……
陳執記起了,就是這隻手臂白天時和女孩撞到了一起,這……陳執思考,他的手臂除了撞到那個奇怪的小護士在外,他敢肯定他沒有再讓他的手臂受過傷。
如果是小小的傷痕倒也罷了,可是那是不可忽視的佈滿整個胳膊的血痕啊!陳執在心裏嘆氣,不會又遇到不幹凈的東西了吧!!
罷了,罷了,雖然陳執心裏的小人在哭泣在害怕,但也抵不住陳執此刻的睡意了,前幾天都處在高度緊繃的狀態,不好好休息一下怎麼對得起勇敢的自己,握拳,好叭,等明天再去醫院看看手臂的情況吧!
話說陳執真的是……膽子小,怕死怕鬼,沒什麼他不怕的,可是最大的特質還是他懶啊!曾經小陳執的夢想就是能夠每天吃飯,睡覺,玩耍,現在他的夢想依舊如此,可謂初心不改!
夜漸深,陳執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不知道的是身上的血痕在他身上正不控制地生長!
第二天,陳執是被電話鈴聲叫醒的,起初他睡眼惺忪,模模糊糊地看到那是陌生電話,於是選擇性不接,可是在那個電話鍥而不捨地響了三次后,在第四次時,陳執成功地被叫醒,帶着怒氣準備好好教訓一下擾人清夢的傢伙,可是沒想到打電話來的是鄉衛生院的院長。他說醫院發生了命案,需要陳執幫助。
??疑惑,忐忑,陳執在心裏罵到,我又沾上什麼命案了?
等到陳執開車回到醫院的時候,很多人都圍在一個地方,其中有警察在那裏擺開隔離線,看樣子在調查證據。
看見陳執來了,張瀟急忙向旁邊的男人說,“院長,那就是陳執。”張瀟用手指了指陳執,只見鄉衛生院的楊院長,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看了過來,隨即挺着個啤酒肚快步走進,口裏還念着,“警察同志,證人來了!”楊院長把陳執拉到一個警察面前。
“證人?什麼證人?”陳執的手腕被粗狂的楊院長大力拉拽着,讓陳執在警察面前立定。
陳執順着眾人的視線看過去,用來填充房間的磚塊上印着一個人,為什麼說成印,因為那個人就像別壓扁了被印上去的,房間的門背後全是擠壓出來的血,血順着門流淌,在地上匯成血海,那個人的血肉已經被擠壓碎,好像被扔進絞肉機里攪拌了一樣,碎塊、蠕腸、細沫……一切都被蓋上了血色,受害人的身體被彎曲成最高難度的動作,骨骼變形。
當陳執的視線落在受害者下裙擺的時候,那件粽色的碎花裙子雖然被血染成紅色,但仍可以認出來,尤其是那雙小腿上的血痕,居然還可以清晰可見……是那個小護士!陳執被嚇住了。
然後陳執視線一轉,一個高大的警察站在他面前,陳執抬頭——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