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難題
簫景策今日晨起就覺得眼皮直跳,像是會有大事發生。果不其然在朝堂上就接到宣國國主的那封“交換”信。
看完恨不得直接拿刀衝到宣國宰了他紀延卿。
是個質子也換不了一個孤雪!
台下的大臣們卻在這時沒了動靜,一個個只知道嘴裏念叨“這可怎麼好……”
怎麼好?
一個宣國,國土面積不到我晟國的一半,你還囂張的不行!
正心裏憋着氣,就聽凌國公台下清嗓,“啟稟陛下,臣覺得南宣王為國征戰這麼多年,如果能用一個女子換來世子歸國……臣覺得……”
“覺得什麼?”
還沒等凌國公說完,坐在龍椅上的簫景策就用四個字打斷了他。
整個大殿瞬間變得寂靜,站着的朝臣無一人出聲,這如死水一般的寂靜,彷彿在場的人都屏住呼吸。
簫景策很生氣,氣的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在沸騰,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隱隱發抖。
“孤雪將軍是我朝重將,難道現在還有爭議?”簫景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正常,卻整個人都在抖,氣的發抖。
“各位都是我晟國的朝臣,朕從來不會放棄一個晟國臣民,不論他是臣還是民!孤雪在前線征戰時,你們嘴裏說的都是讚揚的話,平了戰事說是王軍的功勞,可以!遠的不說,南疆各部首領再沒有同一以前,戰亂四起,你們那個時候怎麼不說孤雪一個女子,不能去打仗,不能立軍攻!”
說這,簫景策實在氣的不行,一手拿起旁邊的奏摺狠狠地扔在地上,他紅着眼看着眼前一個個堂而皇之的臉,只覺得噁心。
幾年前的晟國,邊境戰亂,需要人去平息戰爭時,一個個人推脫說自己年邁,上有老下有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等戰亂平息以後,卻都出來邀功,搶功。
真是可笑。
“不如這樣,”簫景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說到用一個女子換世子,就由凌國公膝下的小女兒來換世子吧!”簫景策大手一揮,準備讓身旁的記事官擬旨,眼神如霜劍的看着台下已經癱軟的凌國公。
“陛下,陛下不可啊!陛下!老臣知錯了陛下!”凌國公還存有一絲理智,趕緊磕頭求饒,只是簫景策就是想看着凌國公這般樣子。
凌國公是太后的弟弟,簫景策該喚他一聲“舅舅”,平時凌國公就仗着太后撐腰,所以腰板子硬的不行,這次踩到了簫景策的底線,就算太後來了,也沒用。
“凌國公,朕看你已經老糊塗了,總想着有人給你撐腰就可以萬事太平,但如今你別忘了,這晟國的天下,姓蕭,不姓凌!”簫景策按了按太陽穴,看着台下大臣的臉色,凌氏一黨的人個個被憋的臉紅,一句話也不敢說。
今日攝政王不在,所以攝政王一黨只做隔岸觀火,就當看戲。
能解決一個,是一個。
退朝後,凌國公是被太監拖出去送到馬車上,簫景策下旨,凌國公回家準備小女兒的出嫁禮,沒有旨意不準上朝。
簫景策走在回宮的路上,心煩意亂。太后宮裏果然派了人來要簫景策去見太后,這個時候見面八成為了凌國公的事。簫景策很厭惡太后這種把持着後宮卻還要在前朝作威作福的樣子,尤其是在他氣頭上,還來!
可傳旨的小太監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說:“陛下,太后發話說,您今天不去嘉福殿看她,就要回去打死我!”
簫景策被煩得頭疼,太陽穴突突的跳着,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正想着破解之法,耳邊突然傳來一個女聲,“陛下,皇後娘娘在鳳儀宮做了您最愛的點心,請陛下移步。”
嗯,有辦法了。
“你轉告太后,如果是為了凌國公的事,朕心意已決,不必再議。”簫景策轉身正準備走,還不忘回頭交代木清,“你和他一起去給太后回話,別讓他死了。”
木清點頭,目送簫景策。
鳳儀宮內,簫景策皺眉走進來的時候,只見皇后紀窈已經準備好茶點在門口跪迎。簫景策從立她為後起很少來鳳儀宮,有幾次是宣國來了人看她,才會過來吃一頓飯。
紀窈的心思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只是她愛錯了人,她愛上的只是民間話本里的簫景策。儀錶堂堂,風姿綽約,溫潤如玉,“心中有丘壑,眉目做山河”……
簫景策走進來以後直徑坐在主位,“平身吧。”
簫景策淡淡的一句話,紀窈聽見立馬起身,給身邊的人使了眼色,待眾人都出去以後,她望着簫景策的樣子,緊張的抿了抿嘴。
“說吧,什麼事。”簫景策的態度很冷漠,紀窈如果安安份份做皇后,他可以保證給他想要的一切。
紀窈看着簫景策的冷臉,知道他心情不好,他心裏有人,那個孤雪的女人。她都知道,但是知道也不能怎麼樣。
“回皇上,今日我王兄來信的事,我已然知道了,或許……迎質子歸國這件事,臣妾可以幫忙。”紀窈款款走到簫景策面前,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冷人。
其實,她是害怕的。她害怕簫景策生氣,王兄明明知道孤雪對於簫景策來說是何等重要,卻還在挑釁他。她害怕簫景策會因為這個遷怒於她,如果兩國開戰,受傷的只是那些討生活的百姓們。
簫景策聽着紀窈的話,眼神才轉到她身上。
他就是不喜歡這個女人,即使她的樣貌也是好看的,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皮膚看起來吹彈可破,今天特意畫了一個很精緻的妝容,頭頂上的一枚鳳釵還是她入宮時簫景策賞的。
“你能做什麼呢?”簫景策挑眉道。
紀窈笑了一下,“回陛下的話,我願意給王兄修書一封,就說……為保和平,迎質子歸國在所難免的。”
看簫景策沒說話,紀窈繼續道,“這幾年晟國和宣國商道上的往來頻繁,況且還有姻親聯盟,哥哥他不是好色之人,可能只是查驗一下陛下對我態度,所以……”
“所以還是不放心你這個王妹在我晟國,覺得你受委屈了?”簫景策笑道。
紀窈一聽這話,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一下子慌了神,狠狠的咬住了下嘴唇。
簫景策已經得到他想要的結果了,他明白紀延卿無非就是想讓紀窈坐穩這個皇后的寶座,一個女人無嗣,就永遠無法心安。
“那就按你說的辦吧。”簫景策起身準備走,卻被紀窈一把拉住,“陛下,不用完午膳……再走嗎?”
紀窈只聽見自己的心跳在胸膛中打鼓,臉紅作一團。簫景策好不容易來一次,如果就讓他這麼走了,她不甘心。
簫景策一想,現在出去的話說不定太后宮裏的人還會堵他,不如就留下來吃頓飯。反正紀窈要出面解決這個事,也該在這個時候滿足她。
“行,那你去準備午膳吧。”
簫景策轉身又坐回了原處,就看着紀窈歡歡喜喜的跑出去張羅着,這一刻簫景策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
現在就等孤雪接回世子,到時候也不能在聽陸相說這次他帶着孤雪去遊歷一番,讓她在人情世故前增長些見識。
陸朗行去宣國可以帶其他武功高強的將士,但這次選擇孤雪,也是為了簫景策可以趁着這次好好整理一下朝綱。
接回世子,南宣王就自然而然的歸順他。以南宣王的兵力再加上孤雪,已經有一半可以和攝政王抗衡了。
解決一個凌國公,就在新任命一個國公爺。削弱凌氏,抗衡攝政王,這些都要在世子回來以前辦好。
等南宣王世子回來,讓他在世家女子中擇一良人成婚,這樣那些世家大族也會隨即靠攏。
平息了宣國以後,剩下的就是草原以南的那些匈奴部落,遲早有一天他可以統一這篇大陸,建立一個史無前例,以他為尊的朝堂。
屆時就可以把孤雪留在身邊,讓她不必再去打打殺殺,不必手沾獻血,在刀尖下生活了。
想到這裏,簫景策就會不自然的笑出來。
一切順利的話,應該很快就會實現。
一連幾天,都沒見到陸朗行等人。
聽紅袖說,為了迎質子歸國,整個宣國的政壇都炸了,陸朗行每天都帶着一干文官去御史台和他們據理力爭,但好像收穫不是很多。
我百無聊賴的在驛館等着“梅花令”,以我現在的身份出門去實在不方便,入城那天百姓都已經見過我的樣子了,我不管去哪兒都會被他們詬病。
就連昨天早上出去小攤上吃了碗餛燉,那個攤主收錢時離我兩米遠!腿腳的的瑟瑟的樣子,讓我看了覺得很無語。
我走在街上,路上的行人都離我一段距離,要說怕我吧,還得有那些長舌婦跟着我,在我身後不到五米的地方說我壞話!
我一轉頭看她們,卻就大叫一聲跑開了。
所以今天不打算出門了,讓江漓上街給我買了一些宣國的話本回來看。
正想着,就看陸朗行等人風風火火的回來了。他們從門口氣沖沖地走進來,一進來就罵罵咧咧的,我趕緊跑上前去,“怎麼了?諸位大人今日的臉色都不太好啊。”
雖說是文官,但是大家一聽我這麼問完,都開始抱怨,十幾個人同時開口,那聲音七嘴八舌的,我壓根一句都沒聽清楚。
我深吸一口氣,“不如……一個人來說?”
陸朗行擺了擺手,“將軍有所不知,我們為了這個小世子據理力爭了三天,結果今天剛談到一半兒,那宣國國君身旁的掌事太監就來了,說是帶來了小世子的話。”
紅袖這時端來了茶水,挨個分發給他們,陸朗行咕咚咕咚幾口,還覺不痛快。
“那個小世子竟然說,不願意回晟國!你說說,這讓我們再怎麼談!”
其中一位大人忍不住了,接上了陸朗行的話茬。
不願意回去?為什麼?
我覺得有些疑惑,“你們見到這位小世子了嗎?是真的不願意回還是……”
“見到了呀,”又一位大人接著說,“我們一開始和你的想法一樣,覺得是不是宣國壓着不讓回,爭論了半天,後來就把世子請來了,他自己親口說不願意回去。”
“他還說什麼,他在宣國生活這麼多年都已經習慣了,還說古往今來就沒有質子歸國的先例,還讓我們別擔心,他在宣國過的很好!孤雪將軍,你說氣不氣!”突然站起來一位情緒激動的大人,這幾個人一人一句話茬的才把事情說清楚了。
難道他在宣國過的這麼好?
古往今來沒有質子是不願意回到自己的國家,話本上的質子都是個個身世凄慘,從小住冷宮,睡冷板凳,食糟糠菜,冬天穿不暖,夏天吃不飽的。
這個小世子可厲害,故國都來接他了,居然不願意回去。
我原以為這趟出行應該很快就可以回去,如今看來,一個月大概是沒戲了。
“這位世子在宣國可有婚配?”我問道。
“哪有婚配,他是質子,待遇自然比不上堂堂正正的皇子或者是世子,但是我今天見到他,反而覺得他過的還挺滋潤的。身穿錦緞,腰間掛着的香囊玉佩都是珍貴之物,關鍵是面色紅潤,不想吃苦的。”一位大人替我解惑。
沒有婚配就證明沒有牽挂,就算過的滋潤卻還是質子的身份……沒理由不回去啊!
“陸相,你有沒有辦法讓我見一見這位世子?”我覺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定要見一下這位世子才可以。
“世子住在王宮裏,你也進不去啊。”陸相為難地說。
“為什麼進不去?”我追問。
只見大家的臉色都變得陰沉,我掃視了一圈,大家的眼神都在四處躲閃。
那就是出問題了。
紅袖看着我又不敢看的樣子,勉勉強強的說道,“將軍,那日你從王宮回來以後……王上下旨……不許你入宮……”
啥?不許我入宮???
好樣的,果然是惹到他了……
我雖然氣不打一出來,本來想反駁些什麼,卻突然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見狀只能放棄,氣呼呼的回房間去。
“這個紀延卿,心眼怎麼這麼小!再說了,我說的是實話!實話都不能說了嗎!”我嘴裏嘀咕着,心裏還是氣的要死!
誰稀罕進你的王宮!真的是!過分!
氣得我只覺得這天好熱燥的正準備倒一杯水給自己,低頭一看才發現桌子上放着一包東西。
打開一看是梅花樣式的點心,我摸索了半天,在最下面找到了一張字條:今日申時,蓮香樓二樓包房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