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無藥可救
竹軒帶着暗衛營的弟兄在孤雪暈倒時趕到，他低頭一眼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孤雪。
那時的孤雪已經沒了意識，身上到處是傷，尤其是她的左肩還在滲血。
竹軒從袖口的衣服夾層中取出一根銀針，封住了她的血脈止血，但她這一身傷還是需要趕緊醫治。
紅袖看着昏迷不醒的孤雪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江漓帶兵趕到時也被這一地狼藉嚇住了。
這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少說也有五六十人，且他們衣服上不經意露出的標誌一看就是貴族豢養的死士。
“孤雪快不行了，我必須先帶她找大夫醫治！”竹軒大喊，說著就把眼前的血人攔腰抱起，江漓見狀趕緊下馬讓竹軒先帶着孤雪走。
“紅袖你帶着世子回宮，江漓在這裏清理一下現場，務必找到一些有用的線索！”竹軒抱着孤雪上馬，臨走時不忘吩咐道。
他快馬加鞭的往淮陽王都跑去，但又不敢騎太快，害怕太顛簸會讓孤雪的情況更糟糕。
最後索性一手將孤雪抱在胸前，用自己的身體固定她。
看守城門的將士看着飛奔而來的一個男子懷中還抱着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都嚇得不行，想攔卻被竹軒牽馬直接跨過。
這個時候最要緊的是她的命！其餘的什麼禮數都是狗屁！
滿城的人見狀都不敢阻攔，只能趕緊讓道。
竹軒將孤雪直接帶到一家醫館，進去二話不說，拎起大夫的衣領子就揪到孤雪面前，拿出刀放在大夫的脖頸處，怒吼道：“快救她！快救她！”
那大夫也是嚇到不行，趕緊探脈。
“這……這姑娘傷的太重……恐怕恐怕無力回天啊！”大夫雙手抱拳顫顫巍巍地說。
竹軒不管，他的臉色已經變得黯淡，握刀的手也不自覺的直逼大夫的脖頸，“你救還是不救！”
大夫聽着這咬牙切齒的聲音只打寒顫，“不是不救啊大哥，是……是老夫的醫術不精，真的不從下手啊！”
竹軒一把推開他，抱起孤雪就走，出門就趕上了一個宮人的馬車，宮人一眼就認出來倒在他懷中的孤雪，趕緊高喊：“是孤雪將軍嗎？我奉王上命接孤雪將軍入宮醫治！”
“來不及了，她現在失血過多怕是撐不到進宮了！”竹軒看着孤雪的左肩有開始滲血已經不敢再折騰她了。
怎麼辦！該怎麼辦！
竹軒急的原地打轉，但突然想起驛館就在前面不遠處，將孤雪抱到那小太監的馬車裏安頓好，從小太監腰間搶走了令牌，讓他先帶孤雪去驛館，然後轉身騎上馬朝着王宮奔去。
今天就是把太醫院所有的醫館抓出來，也要帶到孤雪面前去！
小太監將孤雪拉到驛館時，下車卻不敢動了，他見孤雪在車上又流了不少血，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弄才能把她弄回屋裏，叫出來了一幫文官，個個都害怕擔責任不敢動，他們是文官也沒見過這種場面啊！
什麼樣的重傷能把白衣染成紅色，身上臉上每一處是好的！究竟是怎樣的人能這樣痛下殺手！
正在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紅袖帶着傅霽明趕回來。
傅霽明看着為了一堆人在馬車門口，也顧不得自己身上有傷，直接抱住孤雪，穩定住她的身子讓她靠在胸前，快步走進屋裏。
“孤雪，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傅霽明在她耳邊輕聲說著。
進屋時，就停外面有人喧嘩，原來是竹軒直接騎着馬後面帶着一個醫官，手裏又提溜着一個醫官的趕了回來。
兩個醫官被一路折騰差點兒死在半路，這剛到驛館又類似直接被踹進去，看到渾身是血的孤雪將軍也來不及抱怨，一個上前探脈一個趕緊施針止血。
慌慌張張匆匆忙忙的忙活着，後面紀延卿直接下旨將太醫院所有人都拉到驛館救治孤雪，原本還空曠些的驛館一下子擠滿了人。
竹軒和傅霽明一同站在門口當監工，院子裏煎藥的製藥的，一旁還有查醫書的，大家的心情都一樣的緊張。
紅袖在屋裏看着醫官們，給孤雪脫衣換衣。
看着衣服剛換上就有染上了血跡，孤雪面色煞白，和死人無異。但是沒有人敢說她死了，或者是不救了。
孤雪的死活現在關繫着兩國的和平。
王宮裏。
從江漓帶着那兩個小太監進來說傅霽明被綁架，孤雪隻身去救他的那一刻起。
紀延卿的心就亂了。
紀延卿今天怎麼也沒做，他除了等消息以外什麼也做不了。
崔壽每隔一個時辰就來彙報一次她的消息。
一個時辰一次都覺得太漫長了，可他不能出去，亦不能去看她。
紀延卿的臉色陰沉，他坐在大殿中無人敢靠近。崔壽進去了也要組織一下語言才能傳達，生怕說錯一個字，自己就要去陰曹地府報道了。
這個女人真傻，當初答應為了兩國和平，只要她活着就決不主動開戰的誓言，竟然不帶任何人隻身赴會！
紀延卿聽着派過去支援的士兵回來通報，說她一人和七十人混戰，那七十人有四十都是武功一等一的高手。
她一身的傷就為了保護他們那個不成文的約定？
就算她帶琥珀營的士兵去了，紀延卿也不會罰她的。
原來他的心意藏的那般好，竟然沒讓她發現。原來她真的那麼傻，憑自己一己之力也要保護他紀延卿。
從白天到黑夜，第一次紀延卿覺得時間是如此漫長。
紀延卿他在知道是宋思源集合起來的主使這件事時，他心中的怒火已經燒到城外的竹林里了。這時但凡來一個人稍微觸碰一下他，他就想直接殺了他泄憤。
他氣的恨不得殺光所有人給她陪葬，但只要孤雪還活着，他就能繼續忍。
“崔壽，”紀延卿一個人坐在漆黑處望着城外驛館的方向，“去查，把這件事給孤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期間牽連多少人都沒關係，但！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誰！”
紀延卿說這話時即使冷靜，但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是那麼冰冷且清晰。
“是！”崔壽鞠躬行禮，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這一夜，所有人都沒有入睡。
竹軒和傅霽明依然站在外面，兩個人都一樣的眉頭緊鎖，冷眼看着他們忙活。
宮裏來了一些手腳靈巧的宮女也進去幫紅袖的忙，好幾次端出來的滿盆的血水讓所有人的心又結了一層霜。
紀延卿坐在寢殿裏回想着和孤雪在一起時的一幕幕情節，就是不捨得睡過去。
他第一次害怕入睡，害怕醒來就會得知她去世的消息，所以只能豎起耳朵聽着宮外的聲音。他不許有任何現在人等發出聲音，卻只有風聲來的溫柔。
天微亮時，太醫院之首孟決才走出來。
靠在一旁的傅霽明正在閉目養神，竹軒正看着煎藥。
看到孟決出來，二人趕忙上前。
“孟太醫，怎麼樣了？”傅霽明先開口問道。
只見孟決略微恭敬的對傅霽明先行了禮才緩緩開口。
“回質子殿下的話，經過太醫院這麼多人的救治，將軍已然脫離最危險，但……”
“但什麼？”竹軒皺緊眉頭問道。
“唉，將軍失血過多，再加上身上的刀傷劍傷無數，需要時間慢慢調理。只是如今的問題是將軍的身體貌似對一些藥物不受用，本來對尋常人有用的藥物給將軍灌下都不見好轉……所以……”孟決為難的說著。
在場的人，除了竹軒知道為什麼以外，剩下的人都是摸不着頭腦。
“是不是您的藥用的不對？怎麼會沒有效果呢？”傅霽明着急的說著。
可孟決這麼多年的行醫經驗，在王宮中都是給紀延卿治病的醫官，怎麼可能會用錯葯呢？
竹軒沉默了，到底要不要說出來？
看傅霽明和孟決不明所以的爭執，如果再拖下去，可能孤雪會沒命的……
竹軒陷入了掙扎中，他不知道如果說出實情會怎麼樣，他也不知道他說出來以後還會不會有別的方法可以尋的到適合的葯……
良久，竹軒緩緩開口道：“孤雪……曾經給先太子試過毒，所以……所以才會這般。”
試毒？！
“什麼意思？什麼叫試毒！”傅霽明情緒激動的大喊起來。
試毒，是要每天喝上上百種藥材，不管是毒藥還是解藥都要喝下去。
即使她的身體現在可以做到百毒不侵，但是如果一旦受傷，傷口癒合沒有良藥就會比尋常的人好得慢，況且她還受了這麼嚴重的傷！
竹軒低頭不語，他也沒辦法改變這一切。可當時孤雪為蕭景元試毒的時候，他也只是一個小小的伴讀，那會兒簫景策還不是儲君，說話也並不頂事兒。
他只能眼睜睜看着孤雪被關在東宮裏一碗一碗的喝葯。有時被毒暈過去，太醫們也不心疼的只知道記錄藥效卻不知道醫治她。
有些毒當時還並沒有解藥！只能以毒攻毒的再喝下其他有解的毒藥做實驗。
在場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現在最難的不是說她中毒無葯可解，而是因為傷得太重，身體因為之前試毒已經不耐受了。就算是用了好葯也是徒勞。
“還有沒有別的辦法？難道我們就看着她死嗎？”傅霽明再也忍受不住的痛哭起來，他是因為孤雪才願意回到晟國，可現在她為了救他卻生命垂危。
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孟決搖了搖頭，拿起醫書開始翻看。他出宮是前，紀延卿曾召喚他，一定要用盡畢生所學醫好孤雪。
可如今孤雪身體不耐受，喝進去的葯本來可以治好七分，到現在只能續命。
孟決也屬實無奈。
從前只聽聞孤雪將軍是晟國那位陛下的心上人，所以只覺得她如今的地位都是簫景策給的，只是沒想到孤雪的身世竟然這麼凄慘！
在做的一干人等都為孤雪的身世所汗顏，除了繼續翻醫書，好好煎藥之外彷彿剩下的只能靠天。
紀延卿得知孤雪的身體不耐受時，氣的把身邊所有的東西都砸了一個遍。
滿地狼藉不許任何人收拾，他第一次為了一個女人失態。
“以身試毒，她究竟幾條命！”紀延卿怒吼着，心裏已經將簫景策殺了十萬八千遍！
紀延卿想不明白，孤雪從前的日子到底是怎麼過的？不是只說她是太子伴讀嘛？不是後來驍勇善戰所以成為將軍嗎？
她怎麼淪落到給他人試毒的？
願意試毒都是些將死之人，所以他們的命大多不怎麼值錢所以願意試毒，誰會用一條無辜且康健的性命去試毒呢？
簡直是喪心病狂！
紀延卿想要去見她，他只想趕緊見到她！
他起身快速跑到門口，可看見宮門外的城牆又停下了腳步。
他內心的糾結不比他人少，他若去了會被詬病，如果不去會被自己的良心和對孤雪的愛意譴責。
這一刻他的保護欲和以往不同，以前只想着兩國和平，如今是得知真相后的看不下去！他不想孤雪回到晟國了，他不想放她再回晟國那個吃人的皇宮裏！
可現在連金貴的草藥都沒辦法為她醫治，她會不會已經油盡燈枯？
“來人，傳孤旨意。”紀延卿強忍眼中的淚水，他仰起頭看天，不讓任何人察覺到他的異樣。
“凡是在宣國境內有本事的名醫皆可去驛館為孤雪將軍醫治，只要能救活她，賞金百兩！”
“是！”
崔壽領旨便立馬出宮，紀延卿發動了能用的所有人去尋找名醫。
整整三天，驛館門庭若市的來了許多人又走了許多人，有些人施針，有些人帶來了祖傳的名葯……可躺在床上的孤雪除了日漸消瘦之外，依舊在昏迷中。
紅袖到後來直接破防，大哭了好幾場也無濟於事。
竹軒亦是沉默，他在內心譴責自己，為什麼暗衛營就在她身邊保護她卻在那天沒得到消息！如果不是他派去跟着孤雪的人回來遲了，又怎麼會是這種下場？
等等，他派人去在身邊保護孤雪的人從未有過怠慢！可怎麼偏偏就在那天遲了？！
想到這裏，竹軒起身朝着外面沖了出去。
傅霽明幾天沒合眼，靠着孟決給他開的湯藥吊著。除了能看着孤雪毫無起色的臉，他只能嘆息。
第五天，孤雪已經咽不進去任何東西。
之前都是按着鼻子自然而然就能喝下去，可今天早上開始，情況就變得糟糕了。
孟決施針幾次暫時保住了性命，但他卻說已經到了最後關頭。所有人都狠狠的捏着汗沉默着。
崔壽這個時候卻來傳傅霽明入宮覲見。
“不去！”傅霽明這是來宣國第一次硬剛，孤雪都快不行了！他紀延卿還要怎樣？！
“王上說了，穿您進宮就是商談孤雪將軍的事，如果不想耽誤了救人，就請您趕緊隨老奴進宮吧！”崔壽着急的勸諫道。
傅霽明只能半信半疑的和崔壽快馬加鞭的趕到王宮裏。
崔壽直接將傅霽明帶到太后的寢宮的不遠處，見紀延卿已經在那裏等着，他趕緊上前參見。
紀延卿也不廢話，今早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說不定可以救孤雪的性命。
“世子，孤不和你兜圈子。太后在孤剛登基時曾微服私訪遊歷宣國境內所有的地方，在路過一處寺廟時曾經救了一位得道高僧，那位高僧為了表示感謝，臨別時贈送了四顆號稱是可以使人在生命最後關頭，逆天改命的起死回生之葯。你可明白？”
紀延卿冷靜的一字一句說出來以後，傅霽明立馬意會，“那我去向太后求葯！”
然後立馬跑進太后的寢宮……
成敗在此一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