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有那麼一個瞬間,裴沫覺得自己在作死。
從明斯洳第一晚放過她后,裴沫的膽子就越來越膨脹。
聽到裴沫的話,明斯洳頭次浮現出明顯的不解情緒,她驀地掀起眼皮,如深淵般沉寂的黑瞳不帶任何情感的將裴沫上下掃視一遍。
明明什麼都還沒說,裴沫卻覺得自己在這樣的目光下像顆圓潤的洋蔥被一層層撥開,渾身遍佈被看穿的涼意。
裴沫可恥的又慫了,她重新把手放回到書上,看着毫無動作的明斯洳,小聲訥訥道。
“好像也沒寫的那麼好,要不換一本?”
見明斯洳依舊沉默,裴沫小心翼翼的準備把塞明斯洳手裏的書抽出來。
結果一準備用力,書在明斯洳手裏紋絲不動。
裴沫尷尬的笑了笑,再大力,還是不動。
裴沫:……
明斯洳平靜的與眼神幽怨的裴沫對視,好半晌,才淡聲道。
“既然你推薦了,看看無妨。”
眼睛緩緩瞪圓,裴沫為了不讓明斯洳看出明顯的異樣,迅速低下頭,滿腦子都迴響着明斯洳說的看看無妨!
那不就是……
不就是……
就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吧,因為童年嚴重的精神創傷,明斯洳其實有準備把原主當女兒養的想法,只要原主不跑,不刺激她精神病發作,能一直和平的相處下去?
裴沫越想,越覺得自己想的對,不然誰會願意去看親子關係方面的書,肯定是有這個苗頭,才會去看。
裴沫拿着自己複習資料,明斯洳則拿着《母女關係萬千心理》去結賬。
最開始,郭叔和池隨沒看清明斯洳手上書的書名,結果結賬的時候,八個大字板板正正的扎進眼裏。
兩人結結實實的愣住了,完全就是那種一下子僵住,反應不過來。
他們眼睛看錯了?
池隨不可置信般又重重的揉了下眼睛。
沒錯,那本《母女關係萬千心理》就是從明總手上遞出去的,還是以一種極為平淡無波的神情。
收銀員是個很愛笑的小姑娘,結賬時愛和顧客嘮嘮嗑,明斯洳和裴沫都是少見的漂亮長相,結賬又是一起結的,她就順理成章的誤會了。
她還小小的驚訝了一下,對着明斯洳誠懇道,“您看起來真年輕,一點都看不出來女兒都讀高三了。”
郭叔和池隨當場蚌住,這看起來真的像母女嗎?
尤其是郭叔,他的表情從不可置信,到滿心糾結,再到恍然大悟,最後歸於微妙釋然。
郭叔其實偏向於明斯洳對裴沫是老牛硬吃嫩草,可是現在竟然不是。
這樣更好,最後郭叔重重點了下頭,覺得自己有必要對裴沫更上心,如果她和明斯洳的關係能更好,那顯然是件大好事。
明斯洳全程都沒反駁,甚至都沒多看裴沫一眼,這樣放任的態度落在別人眼裏,儼然就是默認。
裴沫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感覺,她時不時偷偷瞥兩眼明斯洳,見她淡定如常,心跟着平靜了下來。
只有郭叔和池隨,一個是莊園管家,一個是私人特助,平時和明斯洳接觸最多,深知外界對她寡情冷血,絕情絕義的描述毫不誇張。
沒有人天生是個石頭,只是明斯洳藏的太深,太過克制,剋制到所有人都以為她就是個石頭。
郭叔是最清楚的,這些年,明斯洳身邊沒有一個稍微親近點的人,哪怕是自己……
池隨一畢業就進了明家公司,半年內被明斯洳親自提拔成私人特助,可是經過八年時間,池隨與明斯洳最近的距離是同一輛車上前座和後座的距離。
裴沫的來歷池隨知道,有些手續還是她幫忙經手辦的。
池隨心裏的震驚絲毫不亞於郭叔。
直到明斯洳與裴沫都上車,郭叔與池隨還在書店外站着,朝着彼此確認彼此眼中的驚訝。
裴沫看她們一直不動,奇怪的提醒了聲,“郭叔,池姐,你們也有書要買嗎?”
當然沒有。
郭叔與池隨猛的回神,大步回到車上。
池隨是要去另一個區的分公司,正好順路,郭叔就載上她了。
沒開多久,池隨下車。
裴沫看着池隨走遠,嘴上輕輕嘆了句,“池隨姐真好看啊。”
和明斯洳這款霸氣冷美人不同,池隨是溫柔知性這一款的,說話輕輕柔柔,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
車子一直往前開,裴沫還抻着脖子往池隨走遠的方向看。
闔着眸子的明斯洳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偏頭看着裴沫蓬起來的後腦勺。
看着看着,裴沫不知怎麼的突然感覺后脖頸傳來一陣涼意,雙手沒忍住在胳膊上搓了搓。
偏過頭看了眼,明斯洳一如既往的保持着上車后闔眸休息的姿勢。
真是奇怪,裴沫又摸了下后脖頸,端正坐好。
回去的路上,剛才后脖子發涼的感覺,再也沒出現過。
裴沫想不出一個所以然,只道是自己多心了。
回到莊園,差不多到了晚飯時間,裴沫直接走進餐廳,一回頭,一起走進來的明斯洳絲毫沒有要進餐廳的意思,徑直上了樓。
怎麼覺得明斯洳好像有點不高興。
於媽比裴沫早回來半天,見裴沫若有所思的盯着明斯洳消失的背影,於媽主動道。
“裴沫小姐,樓上也有餐廳,餓了的話就先吃吧,你知道的,東家很少應酬,也很少和人同桌吃飯。”
這裴沫還真不知道,原主和明斯洳一年都只見三次,就沒一起吃過飯。
“嗯,“裴沫輕輕應了聲,沒有繼續深想。
吃完飯,裴沫上樓洗漱,然後把自己買的複習資料拿出來,開始題海戰術。
裴沫對學習有一種莫名的執着,在本源世界,裴沫靠着學習改變命運,在小澀漫里,裴沫依舊沒有放棄這個想法。
哪怕原主底子薄,基礎稍差一點,裴沫也決定要搏上一搏。
在學校的一個月,裴沫精神緊緊繃著,總是會失眠,裴沫就乾脆不睡了,不間斷的看書刷題。
題海戰術在這一個月卓有成效。
在跨過企業工作,英語什麼的,裴沫完全不用擔心,而裴沫自己本身是個理科生,數學也不用擔心,唯一頭疼的就是文綜卷。
裴沫已經很努力的去切合文科生的思維了,但是一些題目她真的難以理解。
比如:為什麼黃土高坡的人帶頭巾?答案是減少洗頭次數。為什麼東北人吃酸菜少了,答案是因為吃酸菜容易致癌……
裴沫認真的從自然氣候,人文風俗,地理環境上去分析,然而答案向來狠心。
繼續題海戰術直到深夜,不知不覺指針過了凌晨一點。
裴沫還是很精神,毫無睡意,每當這種關鍵性的時候,裴沫的精神就會格外亢奮,睡眠會變得很差。
她知道自己必須睡了,強迫自己放下筆,走到陽台上伸伸懶腰,準備睡。
眸光無意往花園一瞥,裴沫頓時愣住。
她又在那塊黃瓜藤地旁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這回明斯洳手上沒拿鋤頭,腳邊沒有水桶。
深色的寬鬆開衫在月華下隨着長風飄蕩,明斯洳單手背在身後,一個站在偌大的花園裏,背影孤獨。
現在的明斯洳好像蘊藏着一份巨大的悲傷,裴沫似是被觸動了一般,在陽台上站了好一會,看着底下的明斯洳。
不知道為什麼,她也有點難過。
裴沫像是下了什麼決心般突然抿了下唇,然後轉身回卧室開門下樓。
以前裴沫壓力大到睡不着的時候,她就會出去跑步,一圈又一圈,直到身體出現生理性的疲憊感。
雖然累,但是能睡個好覺。
腦子發熱的跑到明斯洳面前,裴沫控制着音量喊了聲,“明阿姨。”
顯然是沒料到裴沫會出現在這裏,明斯洳長眉挑了下,凝視着她。
感受自己被注視着,裴沫突然有些語塞,卡頓了一會,硬着頭皮道。
“明阿姨,我睡不着,你可以陪我出去跑步嗎?”
說完,裴沫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自己提的要求有多突兀,有多莽撞。
靠着腦袋發熱的勇氣在明斯洳的沉默中像泄了氣的氣球,飛快癟了下去。
濃寂夜色中,裴沫看不清明斯洳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的唇小幅度的勾了一下。
分不清到底愉悅,有興味,還是覺得可笑。
裴沫很忐忑,就在她以為自己會被拒絕時,一道透着微微冷感的聲音隨着風聲入耳。
她說,“那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