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周歲輕輕推開門,走下樓。別墅里安安靜靜的,管家和阿姨都在花園修剪樹枝。下午天氣很好,陽光透過窗戶照亮了乳白色明亮的客廳,一樓拐角的廚房傳來咕嘟咕嘟水燒開的聲音。
周歲走過去,透過透明的推拉門看到冷雪期正站在燃氣灶前,手裏握着一口煮沸的小奶鍋。
她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灰藍色做舊牛仔圍裙,長發隨手挽了起來,看上去和其他生活富庶的全職太太似乎沒什麼兩樣——
前提是如果無視她手忙腳亂的動作的話。
冷雪期手裏拿着兩袋肥牛,手機擱在牆上的支架上,她微微眯起眼,認真地看上面精確到克數的食譜。
水開后,下入肥牛,肉色泛白后撈出,洗去浮沫——
後續的她還沒來得及看完,奶鍋里的水忽然咕嘟咕嘟冒地更濃烈了。不等她反應,白色的泡沫猛然溢了出來,順着鍋壁往下淌,碰到底下高高的火舌時,水火相融,發出滋的響聲,隨後又化成一團霧氣。
「……」
大概是從來沒遇見過這種場面,冷雪期愣了兩秒鐘。片刻后,她面色冷峻,在凌亂的桌面上搜尋了一圈,抄起一個鍋蓋果斷地就要蓋下去。
大有一股要抄家的氣勢。
周歲看得心驚肉跳,在她動手前快步走了出來,輕聲說:「我來幫您吧。」
冷雪期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轉過身來,目光詫異且冷淡地看着他。
好熟悉。
和沒有表情時的盛明寒好像。
他心裏默默想。
母子倆真是一脈相承的臭臉綜合征。
冷雪期一直不說話,周歲便緊張猶豫了起來,心想他是不是應該叫一聲媽?但又覺得連個正經的自我介紹都沒有,就這樣直接開口會不會有點太冒犯了……
糾結時,冷雪期已經嗯了一聲。
周歲鬆了口氣,但又有些隱隱失落,總覺得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但現在已經來不及細想,他先把奶鍋端走,離開灶台後,鍋壁雖然還是滴滴噠噠地淌水,但已經漸漸平息。這時把火候調小,再放上去,就好了許多。
周歲把漏勺和碗都沖洗了一遍,緊接着將肥牛下到鍋里,水溫很高,基本上燙個十幾秒就已經熟透。他隨手撇掉湯麵上的浮沫殘渣,然後把肥牛撈了出來,放在一旁的碗裏備用。
之後,他又找了個塊抹布,把弄亂的灶台擦乾淨,洗菜簍、砧板、刀具都收拾得整整齊齊。
幾分鐘后,已經看不出一開始雜亂無章、碗碟瓶罐滿桌放的局面了。
期間,冷雪期側身靠在一旁,雙手環抱着、不動聲色地打量他。
帶着一點考究的意味。
周歲其實能注意到她的視線,雖然知道盛明寒不會因為他媽媽就對他怎麼樣,但周歲心裏還是忍不住地緊張。
畢竟,這是盛明寒的媽媽啊。
在周歲東想西想的時候,冷雪期忽然冷不丁地發問了。
「你們在家,都是誰做飯?」
周歲頓了頓,遲疑了一秒鐘。
這個問題本身很簡單,但從對方父母的口中問出來,就總覺得摻雜了一些別的意味。他之前聽說,有很多男方的媽媽會心疼兒子,嫌棄兒媳婦不做家務。平時見面,也總是要隱隱地敲打一番。
來之前,陳海蕭也跟他說過一些哄老丈人岳母的必殺技:要賣乖、嘴甜,懂事體貼,勤幹家務,總之就是要給對方父母前塑造個聽話疼人的好形象。
周歲本來是想這麼做的,但是話到嘴邊,還是忍不住說了實話。
「我們都在家的時候,都是明哥在做飯,我煮得不太好吃。」他小聲說。
嗯,還挺實誠的。
冷雪期又問:「那他現在人呢?」
「他有點困,在樓上睡著了。」
冷雪期哦了一聲,「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覺,坐飛機那麼長時間也不知道休息,到我這兒倒是一沾枕頭就睡了。」
她語氣聽起來很是嫌棄。
但細看錶情,又好像不是。
這話周歲也不好接,就只笑了笑。
其實是盛明寒昨天晚上緊急接到了下屬的電話,在書房處理工作,直到凌晨兩點多才睡下,但早上為了趕飛機,也沒睡得很安穩。
再加上飛行途中還遇到了粉絲,盛明寒熬夜后本來就不太舒服,索性沒有休息,直到這會兒放鬆下來,才睡著了。
冷雪期也沒再問兒子的事,她從冰箱裏拿了兩包青菜,站在水池旁一邊擇菜一邊和他聊天,「你是叫周歲吧?」
周歲連忙打起精神,點點頭。
「是。」他頓了頓,小聲地說,「剛才見面,也沒來得及跟您好好打個招呼,實在是對不住啊……媽。」
說到最後,聲音雖小,卻不含混。
「……」
冷雪期臉上一驚。
也不知道是因為還沒適應又多了個「兒子」,還是單純沒想到他願意改口。
她抬起頭,周歲身高一米七八,不算矮但身材很是清瘦,看着很乖很討喜的模樣,說那些話的時候,他垂着臉,看不到神色,但耳朵卻是紅的。
年紀輕就是好,臉皮薄。
她輕輕笑了一聲,「是那小子叫你說的吧?」
「不、不是,您誤會了——」
周歲心裏一緊,剛想解釋兩句,但冷雪期已經擺了擺手。
「沒事,叫冷阿姨也好,叫媽也行,你覺得怎麼自在就怎麼來,不用管盛明寒說了什麼。」她輕鬆地道。
周歲怔了怔。
「我這個人,在別的方面沒什麼本事,唯獨賺錢這一樣還算在行。」
冷雪期把不好看的菜葉子摘掉,沖洗了沾上泥土的手,又繼續說,「所以呢,那六千萬你也別不好意思,就一點零花錢而已,我錢多得是。也不用覺得你拿了我的錢,就得肩負起孝敬我的責任了,我這兒沒有這樣的道理。」
天哪。
盛明寒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歲忍不住想,冷雪期明明是全天下最好相處的人了,就算沒有那六千萬,她也是。
大概是盛明寒已經馴服了他,所以面對與盛明寒很相像的冷雪期,他沒有多久就迅速地進入了適應期。
冷雪期發現這小孩兒又進入了發獃的真空期,之前在節目裏好像也是這樣,在別人和鏡頭注意不到他的時候,他有時候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就像在認認真真想心事一樣。
她好奇地問:「在想什麼呢?」
「啊。」周歲這才回神,局促地回答,「沒、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您剛才跟盛明寒說得一樣……」
他把盛明寒說的話又轉述了一遍,不能說大差不差,但幾乎一樣。
冷雪期聞言便笑了。
「那可不?我親生的兒子。」
說這句話時,她眼角微揚,又是神氣又是得意。
·
周歲和冷雪期說說笑笑的,又幫她準備晚上要做的飯菜,時間一點一點打發過去,竟然也不覺得無聊。
接觸後周歲才發現,冷雪期其實是個很有意思的女人。她性格幹練直接,一張口就是信手拈來的促狹刁鑽,但是中間又夾雜着幾分陳年沉澱的冷銳。
充滿矛盾,又富有魅力。
兩人閑聊時,大多數是冷雪期在講,他聽。這時候,周歲溫柔耐性的性子在此刻發揮了最大的作用。
就連冷雪期這種盛明寒認證了不好相處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和他待在一起很愉快,起碼比她那個兩三句不離「你有病」的兒子好多了。
說話的藝術這方面,盛明寒還是得跟他老婆多學習學習。
周歲接話不多,但聽得卻很專註。
他尤其喜歡冷雪期回憶盛明寒小時候的趣事,聽着她的口述,不禁浮想聯翩。話還沒說完,眉眼就已經彎了彎。
四五點時,B市的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窗外一片昏黑,別墅區靜靜地亮起了燈。
盛明寒一覺睡了快三個小時,醒來臉上還是困頓的。他下樓找了一圈,終於在廚房裏看到了周歲的身影。
此時,冷雪期已經不在了。
盛明寒從背後過去輕輕摟住了他的腰,下巴擱在他的肩上打了個哈欠,又親昵含混地問:「她人呢?」
周歲起先嚇了一跳,回頭看到是他,才又放鬆了下來。
「媽媽說家裏沒有料酒,怕雞翅還有腥味。本來蔥蒜也能去腥的,但是她還有些其他要買的東西,就走了。」
生活超市在距離別墅兩公里的地方,開車十幾分鐘就能回來,盛明寒也沒怎麼在意。等過了一會兒,他的眼皮才慢慢抬了起來,臉上浮現一絲困惑。
……他剛才聽錯了嗎?
怎麼這麼快就叫順口了?
周歲背對着他,正在調烤蝦要蘸的料醬,也不管對方是什麼反應,神情專註地做着手頭的工作。只有微微發紅的耳根和脖頸透露了他緊張羞澀的心緒。
盛明寒看了一會兒,拉長調子哦了一聲,然後把重量傾壓在了周歲身上,抱他抱得更緊了。
周歲感覺自己背上像長了個大黑熊,沉甸甸的。他不禁拍了下盛明寒的手背,「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多重啊?」
「不知道。」盛明寒又打了個哈欠,轉移話題,「你們剛才都聊了些什麼?」
「沒什麼,就聊了你小時候的事。」周歲忽然轉過身來,盛明寒便鬆了鬆手,兩人面對面站着。
他靠着料理台,眼底透出一絲笑意,「你想聽聽嗎?」
盛明寒忽然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不是很想。」
他掉頭就走,卻立刻被周歲從後面攔住,局勢瞬間一轉,剛才還把他圈在懷裏的人現在反而被困住了。
周歲反手摟上了他的腰,盛明寒身材很好腰也很細,抱起來有一種有勁的有彈力的手感。他的背也很挺拔寬厚,周歲站在他身後,鼻尖蹭着他的脖頸,感受他皮膚下滾燙的溫度。
「她說你房間的那幾個小陶罐是你上小學時手工課做的。」
「……」盛明寒沒有說話。
「嗯?是不是呀?」周歲就抱着他晃了晃,故意調侃他,「我們盛藝術家?」
盛明寒聽得有點受不了,就握住他的胳膊,他的手很熱,一隻掌心就能完全扣住。但周歲不放手,他就沒怎麼用力,無奈地抱怨,「醜死了。」
他完全搞不懂冷雪期在想什麼。
但凡放些他出演過的電視劇藍光碟,又或者是一些宣傳海報,他都能接受。但是把他小學時做的丑東西放在他睡的房間裏,一抬眼就能看到……
盛明寒連回憶都不願意,甚至不想再多看那個房間一眼。
但周歲卻很驚奇地說:「哪裏丑了,明明就很可愛啊。」
「你喜歡我再給你做幾個好看的。」
「不,我就喜歡你小時候做的,很有童趣,我還要拍照片打印出來。」
「……」
「我跟媽媽說過了,她說我可以帶走,回去我可以把它放在展示櫃裏。」
盛明寒便失語了一陣。
周歲看到他一臉吃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十分開心。他現在好像能體會到冷雪期欺負盛明寒時的樂趣了。
盛明寒很是鬱悶,捏了捏他的手。
其實冷雪期還說了很多,比如說盛明寒小時候又乖又聰明,他爺爺喜歡得不行,但是奶奶不喜歡冷雪期,所以對這個外孫也是橫豎怎麼看都不順眼。
有次他蹲在花園裏,用木棍戳螞蟻洞,盛老太太看到后回去就和其他人說了,話里話外隱隱刺兒媳婦沒有規矩,連帶著兒子也沒有教好。
冷雪期脾氣很耿直,也不是第一次聽人說她沒情商了,索性就仗着自己「沒規矩」,當著所有人的面大聲說,那沒辦法啊,孩子有爹生沒爹養,畢竟她一個女人又不能當男人使。
這話說得無從反駁,老太太氣得臉都綠了,但又不能拿她怎麼樣。
本來這事就這樣結束,但是沒想到,這話正好被盛明寒聽到了,他問媽媽這是什麼意思,冷雪期就隨口說了句,你去問你爸,他知道。
晚上盛元崇回家后,小明寒還真的去了,然後不出意外地被痛扁了一頓。
因為這件事,第一天上學時,司機已經開着車在外面等着了,他卻不肯走,小豆丁似的個頭抱着楊叔的腿一直哭,說大家都欺負他,他要離家出走。
差點沒把冷雪期笑死。
周歲一開始也笑,但笑着笑着,又覺得有點心酸和難過。
「那會兒他多大?」他問。
冷雪期沒怎麼思考,「八歲。」
八歲。
周歲想,還是個小屁孩兒呢。
不過他那會兒也才六歲,算了,大哥不說一弟。
後來小學過了大半后,盛明寒在學校里受了欺負,也漸漸變得比同齡人更成熟、沉穩,被捉弄的機會就更少了。
冷雪期說起這件事時語氣很輕鬆,就好像真的在講一件趣事。
但周歲回過味來,又忍不住想,冷雪期對這段記憶描述得那樣準確、那樣懷念,大概也是因為這件事後,盛明寒對她失去了信任吧。
她對盛明寒最深刻的回憶,都停留在了他最可愛、也最親近母親的時期。
周歲想了想,「其實……」
話音未落,外面忽然響起兩三道咳嗽聲。兩人抬起頭,這才發現冷雪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這會兒正站在門外笑盈盈地看着他們。
周歲大窘,連忙鬆手往後退了幾步,神情可以說是非常慌亂。
「……媽。」他蚊子聲一樣地說。
「哎。」冷雪期應了一聲,她手裏還提着兩個袋子,順手放到枱面上,視線還不忘掃過臉色陰沉不滿的盛明寒,打趣道,「我沒打擾你倆吧?」
「你說呢?」盛明寒反問。
明知故問。
冷雪期便哈哈地笑了起來,「哎呀,怪我怪我。但我這不是想着早點弄完嘛,這鍋雞翅現在就等着料酒了。」
「不會做飯就別做,逞什麼能。」
盛明寒大步走過去,翻開購物袋一看,裏面零零碎碎很多東西,他看得直皺了眉,「買速凍餃子幹什麼,不是說你自己包了?而且這個牌子很難吃。」
冷雪期剛才還笑着,這會兒一被挑刺,立馬就不樂意了。
「不愛吃就別吃,也沒求着你。嘴長着不會說話,當然吃什麼都難吃。」
盛明寒:「……」
周歲在旁邊聽着一陣汗顏。
其實原本是有餃子的,也是冷雪期親手包的,包了足足兩大盤。但是剛才他們拿出來一看,發現好多都鬆散了,估計一下水就會被煮得破皮露餡。
所以才緊急拿速凍餃子來代替。
不過周歲想了想,還是沒說。
冷雪期大概也不想讓兒子知道,當媽的連個餃子都包不好這種糗事吧。
「算了。」盛明寒看了眼稀奇古怪的調料瓶,深吸了口氣,太陽穴的筋突突地跳,「我來做吧,你出去等着。」
冷雪期一愣,過了半晌才說:「你要給我下毒啊?」
「……」
盛明寒忍住了讓她滾的衝動,連帶周歲都趕了出去,還關上了推拉門,就差在外面掛塊閑人免進的牌子。
倆閑人在廚房門口晃悠了片刻,看到盛明寒已經戴上圍裙開始切蔥切蒜、熟練處理生肉了,就自覺地退了出去。
「還以為我這輩子都吃不上他做的飯……說起來,這還是頭一回呢。」
冷雪期十分感慨。
「他知道您不擅長做飯,但還是過來了,說明他心裏自始至終一直保留着幫您救場的選項。」周歲說。
聽到這話,冷雪期錯愣地抬起頭,默默看了他良久。過了一會兒,她有點小心地問,「是……這個意思么?」
周歲一下子就有點心酸。
「這也只是我的猜測。」他解釋,「明寒是有點慢熱,也不怎麼會說漂亮的場面話……但是他心腸不壞,以前就很照顧我的朋友,所以我才這樣猜。」
而且,他要是真怨恨冷雪期的話,也不會時常跟她聯繫。隔壁盛元崇都好幾年了,才見盛明寒接了一個電話呢。
冷雪期若有所思,「這樣啊。」
周歲前面說的她都很認可,就是後面幾句越聽越陌生。她對兒子確實不太了解,近幾年最近的接觸大概就是在綜藝上看到他私下裏的模樣。
盛明寒也會體貼、照顧別人么?
……不會是想出軌了吧。
冷雪期深深地憂慮了起來。
說實話,盛明寒當初結婚的消息傳到她耳朵里時,冷雪期還以為是媒體在胡編亂造。等和盛明寒電話確認過後,她的吃驚里又夾雜了幾縷欣慰。
畢竟她一直覺得,兒子這個破爛性格,應該是沒什麼姑娘要的。現在竟然有人願意接盤,還是包一輩子的那種,她這個當媽的真的要謝天謝地。
後來得知,不是個姑娘,是個小夥子。
那也行。
總歸是個對象,能和他過日子就行。
然而事實證明,可能真的太破爛了,連小周這麼好的脾氣都忍不住要離婚。
她越想越擔憂,握着周歲的手,沉重地說道:「要是他以後犯了什麼錯,你別著急,慢慢聽他解釋……」
但轉念一想,盛元崇那個狗脾氣她都受不了,她又憑什麼要人家忍呢。
於是,她又改口說:「算了,他要真的做了什麼不好的事,該離還是得離,你不用顧及我的面子。還有,他該給你的東西還是要有的,千萬別客氣。」
「……啊??」
周歲聽得一臉問號。
「冷雪期!你又跟他亂說什麼呢?」
盛明寒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傳來。
周歲抬頭一看,剛才還緊閉着的廚房門不知不覺地打開了,盛明寒穿着小一號的圍裙,拎着一口勺子,面色不虞地站在門口。
「什麼冷雪期!沒禮貌,不知道媽字怎麼喊那就別叫了,當個啞巴又沒人怪你。」
盛明寒懶得理她,轉身又進去了。
留下周歲一臉哭笑不得,又覺得這種氛圍奇怪得有趣。
這頓晚飯吃得雞飛狗跳。
冷雪期做了油爆大蝦、青菜炒香菇、雞蛋羹、紅棗桂圓湯,對沒怎麼下過廚的她來說,已經是十分優異的戰績了。剩下的香蔥雞翅、豆芽炒豬肉還有水餃都是盛明寒收尾的。
飯桌上,擺盤和成色涇渭分明。
雖然周歲也很想誇誇冷雪期,但還是不得不承認,在廚房這方面,他們家還沒人能贏過盛明寒。
吃飯時,盛明寒還把楊叔也叫來了,楊叔是他們家的老人,又是從小看顧他長大的,這麼大年紀還沒退休就是因為惦念着老爺子和小姐,這頓飯他理應同桌的。
當然,周歲很懷疑盛明寒更多是因為知道自己不幫着他,所以只能拉了個更會念叨的長輩來分攤冷雪期的火力。
於是,飯桌上很快形成了冷雪期損盛明寒,楊叔笑呵呵地讓冷雪期不要熬夜多回家,盛明寒不說話給周歲夾菜,冷雪期被楊叔念叨十分鐘然後繼續損親兒子的景象,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一頓飯吃得比年夜飯還熱鬧。
周歲這輩子都沒享受過這麼多人給他同時夾菜的待遇。
幾乎人人說話之前都要給他夾一筷子,說句「哎小周你這麼瘦,快吃快吃」,然後才繼續說回剛才的話題。
周歲不好推辭,就悶頭吃菜吃飯,結束時已經撐得不行了,趴在桌子上等盛明寒去藥箱裏給他找消食片。
「不能吃就不要吃,這麼大的人,怎麼還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優先?」
盛明寒說著,摳了兩片遞給他。周歲便抬起頭,就着他手裏的水杯把葯吞了下去,懶懶地說嘴甜的話,「媽做的好吃。」
所以忍不住多吃了一點。
他給自己找借口的時候,還不忘給冷雪期刷點印象分。
盛明寒:「……」
那青菜炒香菇,端上來的時候鹽巴都沒化開,還好吃?
周歲睜開眼,看到他不高興,就蹭了蹭他的腰,不遺餘力地誇獎他,「但是你做的更好吃。」
盛明寒的臉色就和緩了下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過了會兒,冷雪期推開門從房間裏走出來,站在一樓的扶手邊往下看。
「我等會兒還要處理文件,你們倆也早點回去睡吧。」她說,「要是餓了,冰箱裏有剩菜,你們熱熱就能吃。實在不喜歡,就叫阿姨起來做夜宵。」
看來,經此一役,她也知道自己的廚藝很勉強了。
周歲點了點頭。
盛明寒說:「讓阿姨安心睡吧,他要是餓了,我起來給他做。」
冷雪期點點頭,剛要回去時忽然想起什麼,摸了摸兜,又折了回來,對準下面的盛明寒扔了過去,「接着!」
盛明寒抬頭,條件反射地伸手,正好接住。
是個有點咯手的盒子。
「你要是不喜歡我給你佈置的房間,那就和小周睡一屋吧。」冷雪期又調侃地說,「哎,當娘的做到這個份上,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盛明寒沒明白她在說什麼,打開手心一看,發現竟然是避.孕.套的包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