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武陵月,滿凄涼(3)
正當李純昀眼瞅僵局無可奈何之際,中年人忽覺背後有一絲冷氣,卻無暇環顧。
一白髮青年悄然立於中年人身後。
“嗤”一柄月牙狀匕首從中年人前腹穿出。
面對三人合擊都未被擊中半點的中年人,被白髮青年從背後襲得一刀
“柳知命,你!”中年人滿目震驚,不敢回頭確認攻擊者,但被風吹拂飄揚至眼前的那一抹白髮卻讓他不得不相信。
中年人察覺到自己的靈力正順着刺傷處不斷向外流逝。
“祁王,別掙扎了,這柄匕首不僅專破您的護體罡氣,還能遣散您的靈。您統領這武陵城太久了,也該歇歇了。往後武陵城便交由我等吧,多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白髮青年表情淡漠,眼中沒有神采,言畢,白髮青年抽出匕首重歸於黑暗之中。
被匕首刺中,圍繞在中年人周身的光幕應聲破碎。面前三人的攻擊一齊而至,將中年人從空中筆直地打入地面,濺起漫天塵土。
突如其來的變故猶如止戰曲,祁王府侍衛盡皆停手,向中年人落地方位奔去,第一時間確認中年人的傷勢。有人防禦不及,被黑袍眾人的攻擊生生撕裂,激起漫天血霧。
塵埃散去,地面上赫然出現一個大坑,坑底的中年人灰頭土臉,氣息衰弱,腹部的傷口止不住地正向外淌血。
“祁王,傳言你在這陰陽雙境鮮有敵手,若非方才柳兄及時出手,我們三人要拿下你確實要費一番功夫。”李純昀凌空而立,居高臨下地俯瞰着中年人。
“祁王,東西在哪!”李純昀早已捨棄謙謙君子姿態,厲聲質問中年人。
大坑中的中年人一言不發,大口喘着粗氣,嘴裏也不斷湧出烏黑的血。
“你在得此物時就當知你祁王府還留不住它,交出來吧,祁王。不為自己着想,也該考慮考慮你這一城池人的性命吧”,不及中年人回應,李純昀雙手結印,手下一眾黑袍人的千數柄飛劍盡皆聚在李純昀周身,飛劍宛若蜂群,環繞着李純昀。飛劍在空中顫動着,像數千把拉滿了弦的獵弓,貪婪地瞄向中年人四周的祁王府一眾侍衛,彷彿下一刻便要射穿眾人。
“住手!”祁王血氣虛弱,用盡全身氣力吼出二字后再無力開口,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緞錢袋,將其托於掌中,示意黑袍人來取。
李純昀身旁一劍飛將去,劍尖挑起錦繩,隨後掉頭飛回。李純昀一把將錢袋撰在手中,面露邪笑:“祁王若早些拿出來何必吃這些苦呢?”
“現在,該算算方才你一眾侍衛打傷我這一閣弟子的帳了!”李純昀不打算如此輕易放過中年人,此番既然已和祁王府撕破臉皮,如若放任祁王府休養生息,待得中年人恢復實力,自己如何能與其抗衡。李純昀手掌輕揮,拉滿弓弦的劍一齊釋放,千數柄飛劍向祁王府眾人掠去。
祁王府的眾人如何能抵擋李純昀的攻擊,實力稍強者勉強能抵擋飛劍,實力不夠者則當場被飛劍刺穿倒地。
“你!”祁王看着王府眾人接連倒地,氣急攻心,外加受傷過重,暈厥過去。
李純昀笑容不斂,轉而看向手中之物,發現錢袋內玉珏僅有半塊,頓時勃然大怒。
“好你個祁王,還不死心。”李純昀面露兇相。
“眾弟子聽令,將祁王帶回閣中。其他人,滅了祁王府!”
空中一眾黑袍人皆向祁王府飛去,各式各樣的法術轟向祁王府邸,一座座建築接連倒塌。下方僅剩不多的祁王府護衛緊急結出護法大陣,艱難地抵擋着上空的法術。
李純昀眼見祁王府眾人仍在負隅頑抗,心中的怒意更甚,再次聚成驚鴻巨劍,轟向大陣。
護法大陣宛若一張白紙,觸之即破,祁王府剩餘之人皆吐血倒地,祁王府再無餘力反抗。
黑袍眾緊隨其後,欲剿滅剩餘生者。
混亂之中,一名侍衛看着穿胸而過的劍,伸出手緊緊握住胸前的劍刃,鋒利的劍刃將手掌切割出厲目鮮血,仰天大嘯:“王府不滅!”,隨後自爆了身軀,持劍者避之不及,被炸去半截身軀。
雄壯的話語點燃了王府剩餘生者的鬥志,眾人皆拼盡最後一口氣與黑袍眾一戰。
李純昀再掩不住殺意:“燒了祁王府!祁王府一人不留!”
一場屠殺!
祁王府,一片煉獄!
望着火光衝天的祁王府,黑袍人終於心滿意得,嘴角掩飾不住地翹起。將欲召集眾弟子動身離去,一白髮青年躬身攔住了他的去路。
“大人可否賞臉去府上一敘?”
李純昀對此與自己年紀相差無幾的白髮青年充滿了好奇,畢竟在此前與祁王的對戰之中,白髮青年立功頗大。李純昀攜眾人剛至武陵城之時,此白髮青年便前來拜會,自稱會在必要關頭助一臂之力。李純昀看白髮青年的修為並不高,只當是笑言,便隨意打發走了白髮青年,沒想到最後還真是他的出手方才破了僵局。
李純昀打量着白髮青年,再回顧整場戰鬥,搖頭輕笑自嘲道:“這小小武陵城還真是卧虎藏龍啊,。”
李純昀沒有回答白髮青年,反而轉身對兩側之人行禮。
“羅堂主,裘美人,所承之禮待我回閣后將親手送至府上,多謝今日出手相助。各位便先請回吧。”,隨後對手下一眾黑袍人朗聲道:“你們隨陸堂主一道回劍閣。”
“哈哈,今日打得還算盡興。想不到這小小武陵城的祁王竟有如此本領。”大漢出聲依舊豪邁,旋即扭頭對身後眾人大喊:“小的們,咱們回府。”座下北海大鳥拍打着雙翅悠然離去。
“喲呵呵。那小女子便在魅花林中等候李殿主的大駕光臨了。”妖媚的女聲隨畫卷漸行漸遠。
黑袍人繼而轉身面向白髮青年,似默許了白髮青年的邀約,白髮青年轉身帶路,二人似黑夜流星,從祁王府上空一閃而逝,空留下一片烈焰焚燒中的廢墟。
隨着空中一眾黑袍人的散去,遮蔽了兩個時辰的月亮終於再次出現在眾人眼中,空中一輪紅月,月色如血,凄涼至極。
......
柳家
“大人,此乃我武陵城特有的武陵春茶,三年一采,還請大人品嘗。”白髮青年從侍女手中接過茶盞,雙手奉於李純昀座前。
李純昀接過茶盞,置於桌上,並沒有享用。
“柳族長將我邀至族中是何用意?”
“大人可是來自西山劍閣?”
“是。”
“小人斗膽,有一人想引薦給大人。”
“噢?”
“來人,將思量帶上來。”
屋外一名少年怯生生地走進屋內,雙眼緊盯地面,不敢抬頭看來客。
白髮青年看向黑袍人,“大人您看我這孩兒如何?”
“嗯,鋒芒不外泄,內蘊乾坤,是塊好劍道胚子。”
“小人斗膽請大人帶此子一同回府。”
“柳族長,念在你方才出手相助於李某人,李某便應了你這一要求。”
“大人施恩,在下感激不盡。請恕小人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柳族長請講。”
“祁王府恩濟武陵城,柳某方才出手,已然成了這武陵城一方罪人,小人懇請大人能借閣中弟子助柳某一統這武陵城,屆時,武陵城唯大人馬首是瞻。”
李純昀這才端起茶盞細品起這武陵春茶,清香撲鼻,茶郁繚繞,確是上品茶。
“柳族長,這武陵城易主,楚氏王朝家事我李某不便插手其中吧?”
“大人請放心,祁王府一事柳某自會打點好一切,不會提及李大人一字一句,大人只需於幕后坐收餘利即可。”
李純昀放下茶盞,二人相談甚歡,拂曉時分攜一孩童飛劍離去。三日後,千數劍修蒞臨武陵城柳家。
......
巨大的瞳孔彷彿有魔力般拉着人沉淪。
老者瞬間從巨獸的凝視中掙脫出來,疾步後退欲遠離巨獸。老者一邊後退,一對貓兒眼正熠熠生輝,漸漸看清了巨獸的身型。
長翅鱗羽,一身血紅,尖喙利爪,人面鳥身,九顆頭顱,身長十米,雙翅一展,能蔽天日。正是傳聞中的凶獸——九頭妖鳥。
九頭妖鳥又稱九頭鳳,傳聞它本有十頭,被獵師射滅一個頭后,便藏身極北之境,常於民間擄走孩童,飲其血,食其肉。倘若哪天看到九頭妖鳥尖喙滴血,那必是剛剛捕食過獵物。
九頭妖鳥是否只存於傳聞之中暫且另說,老者奇怪的是,此妖鳥從來只在北境極冬之地,九頭妖鳥一身厚厚鱗羽專為寒冷而生,這南境小小武陵城方圓千里靈氣稀薄,怎會招來此等凶獸。
老者此刻也無暇深究其緣由,因為他發現這九頭妖鳥彷彿就是沖自己而來一般,九顆頭顱的目光均死死的盯着老者,任老者如何逃避都無法逃脫其鎖定。
老者在山林間呈“z”字型穿梭,途中還不斷釋放自身氣息,招惹各方野獸追趕,企圖能在混亂之中避開九頭妖鳥的目光鎖定。
九頭妖鳥於虛空俯瞰着山林間的一片混亂,似乎並不願意和老者玩這場追逃遊戲。一聲尖銳鳳鳴,下方的野獸盡數昏迷,老者耳朵滲出鮮血,引得腦腔震蕩的鳴叫聲讓他不得不停步。
其實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九頭妖鳥的注意力並不在老者身上,而是他背上少年胸前所佩戴的那枚玉珏!臨行之前的那場夜談,中年人將此半塊玉珏交予老者,囑咐老者將玉珏交給小少爺,後來老者從婦人手上接過少年,便將玉珏穿繩掛於少年脖頸之上。
九頭妖鳥一步踏出,大地顫動,步步逼近老者。老者望着背後急湍的瀑布,窮途末路,他已察覺到九頭妖鳥是衝著背上少年而來。絕境之際,老者卸下少年,欲召出自己的靈,托負少年順瀑布而下,孤身迎戰九頭妖鳥,給少年的撤離爭取時間。
九頭妖鳥好似察覺到老者的想法,尖喙中一抹青光直射向老者。來勢迅猛,老者防禦不及,只能將少年摟於懷中,用背生生接下攻擊。
老者和少年被生生轟下瀑布,墜落之際,老者用一股靈氣托住少年,使之不受傷害。老者顧不上己身的傷勢,將將墜地,摟起少年便向前方逃去。
夜幕下,老者背部炸裂,依稀可見腐肉下的森森白骨。老者懷抱少年瘋也似地筆直向前逃竄,沒有目的,只為逃脫九頭妖鳥。
忽地頭頂一陣恐怖的威壓襲來,老者連忙將少年拋出,獨自被威壓所籠罩。九頭妖鳥怦然落地,震起地上的落葉與灰塵,山林間一片塵幕。
塵土散去,九頭妖鳥的利爪之下,老者滿面鮮血,雨水、汗水、血漬混在一起,七竅流血,不忍直視。
數十米外,一名少年倒在泥潭之中。
“王爺,老奴愧對於你!”老者仰天長嘯,欲自爆身軀。
九頭妖鳥利爪一緊,瞬間掐滅了老者的生機,隨後垂下一顆頭顱,欲用尖喙叼起孩童。正當此時,沉睡的少年周身隱隱浮現出一層淡白色光氣,將少年牢牢護於其中,並托起少年向空中飄蕩去。
九頭妖鳥抬頭向空中望去,只見一位白鬍老道立於虛空,手執拂塵,道人與九頭妖鳥好似舊相識,沉吟開口道:“九鳳,莫要趕盡殺絕。”
九頭妖鳥竟然口吐人聲,話語聲中滿含怒意:“你也要來多管閑事?”話剛說完,九顆頭顱皆口吐青光向道人而去。
白鬍老道拂塵輕揮,九道青光瞬間泯沒,道人口中低吟:“行善積德,當隨時隨處行事。九鳳,這少年我便帶走了。”
“等等,少年你帶走便是,我只要他胸前的那枚玉珏。”
“九鳳,怎麼說你也修行了上千年,怎的還要搶一個小孩子的東西啊?”
九頭妖鳥面有不忿,不回應道人的言語,低頭用尖喙整理着鱗羽。
“行了,你也別說我強取豪奪,我對這殘缺的玉珏沒有興趣。這樣,三十年,這三十年間你莫要尋他蹤跡,我自會護得他與玉珏周全,三十年後他是生是死我都不再插手,你意如何?”
九頭妖鳥忌憚着道人的實力,方才就算道人直接將少年帶走,它也只得默默吞下這一暗虧。如今眼見道人竟然還願意給它機會,它自然不會錯過。
“哼。”九頭妖鳥不願再與道人多言,生怕道人反悔,展翅騰空而去。
道人沒有在意九頭妖鳥的離去,凝視着漂浮在眼前的少年,指尖輕點,似在卜卦,隨後大驚失色,一身仙道之氣全無:“完了完了,這牛皮吹大了,你這一身閉脈,莫說三十年,就算給你一百年也不是那怪鳥的對手啊!”,道人不愧是得道仙人,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便已平心靜氣:“罷了罷了,是非因果不論,相遇便是緣,從此你便跟於我吧。”
道人攜少年飄然而去,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