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鎬京有危險(上)
山石落下的排布彷彿是暗合著“不留活口”的法則,鋪天蓋地而來,幾乎不留一絲逃生的縫隙。只是地上的“活口們”也不循常理。
萬佛印出,佛偈魚貫而出,形成一道道字印,如星星一般照亮被巨石遮掩的天空。赤龍王尾隨而至,一道道赤虹貫穿長空,灑落的碎石瞬間化作齏粉。
偶有幾塊落網之魚,也被飄浮在半空中的煙花剎那挑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局石終於不再從天而降,露出了月光映照的夜空,或許是西去的關係,此時已經不大亮了,隱約能看到幾點星星。
原本佇立在兩邊的峭壁已經矮了一大截,沒有了頂天立地的氣勢。這有兩個原因,一是山都作了滾石,二是滾石成了灰土,將他們腳下墊高了些許。
此消彼長,距離自然就拉近了。
傅希言提着宋磊明的衣領,皮笑肉不笑地問:“接下來還有什麼招待?”
宋磊明扯了扯衣領,扯不動,只好臊眉耷眼地說:“沒了。這便是第二重陣法了。原本還要做第三重,但時間委實不夠了。”說著,竟然還有些遺憾。
只是傅希言礙着任飛鷹的面子,還給了幾分好臉色,儲仙宮的其他人卻無此顧忌。戚重當下就黑了臉:“這陣法是你設的?”
宋磊明撇撇嘴沒說話,傅希言巴不得有人給他點教訓,直接將人丟給戚重:“好好問問,除了這裏,還有哪裏設了陣。再問問鎬京陣法要怎麼破。”
宋磊明不等他戚重動手就叫起來:“鎬京大陣奇之又奇,你們居然想要破了?”
傅希言朝戚重使了個眼色:“非常時期當用非常手段。”
戚重會意地捏住了宋磊明的後頸。
看着宋磊明像只小雞仔一樣被提走,傅希言查看餘下的人,發現少了一人:“你們誰……見到梅下影了嗎?”
鄢瑎率先回答:“我一直與景先生在一起。”
景羅微微點了點頭。
傅希言一直和裴元瑾在一起。
戚重等人比他們早一天進入,所以……
傅希言抽出煙花剎那架在宋磊明的脖子上:“人呢?”
宋磊明發熱的頭腦冷卻下來后,終於認清現狀,眼前這群人雖然認得自己,卻沒有放在眼裏,自己繼續自矜,只怕沒有好果子吃。
他說:“我不認得你說的人,不過你們來時,有個人沒有入陣,而是藉著陣法遮掩了行蹤,早早地離開了。”
傅希言說:“朝哪兒走的?”
“哪兒來的,便朝哪兒走。”
傅希言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地看向裴元瑾,見他也微微皺着眉頭,又去看景羅。景羅眉頭皺得更深些:“藉著陣法是說,他懂得此陣?”
“應是懂的吧。”宋磊明頓了頓,又道,“我佈陣時,曾將陣法的運用教給那個長臉,本以為他會留下來,沒想到率先走了,只留下一座塔。”
“鐵塔在哪?”
宋磊明便帶他們去看。
也不太遠,就十幾丈,藏在茂林中,因為是夜晚,不太真切,若是白天,他們隔着老遠就能看到。
裴元瑾伸手摸了摸,便道:“假的。”
傅希言也摸了摸,沒有問為何是假的。因為……這塔竟是木頭做的。他深吸了口氣,道:“你再把這張長臉好好的形容一下,到底是有多長。”
宋磊明主動配合,事情便變得簡單了,臉有多長,眼有多寬,說還不夠,還在傅希言的臉上比劃。
景羅聽完描述后,看了鄢瑎一眼。
鄢瑎道:“的確有些像鄭師伯。”
傅希言吃驚道:“鄭佼佼?”
布下陷阱的主謀不是莫翛然嗎?
為何又冒出個鄭佼佼?難道說,他們倆已經聯手了?如此倒解釋了梅下影為何能夠藉著陣法離開。
“不好!”
這個程度的陷阱顯然不可能讓他們全軍覆沒,所以,這個陣法不是用來殺他們的,而是用來拖延時間的。
“鎬京。”
*
鎬京城門都已經關閉嚴實,不留一絲縫隙。角樓上,守夜的城門卒正雙眼無神地看着城外。在安靜的夜裏,同樣的景色總叫人昏昏欲睡。
他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眼睛,正要伸個懶腰,就看到護城河的對岸,一隊人正抬着幾十個箱子,晃晃悠悠地朝着城門的方向行來。
這群人看似走得不緊不慢,其實每一步都跨出了兩三丈的距離,不過須臾,就已經到了護城河邊。
城門卒不敢再耽誤,急忙拿起鼓槌,敲鼓示警。
沉靜的黑夜終於起了波瀾。
站在下面,能看到城門上火把晃動,箭樓的箭矢紛紛瞄準,頃刻間,雙方就走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來者何人?”
守將站在城牆上,高聲喝問。
那一隊人留在護城河對岸,看着黑黢黢的河水,似乎在考慮要不要下水游過去。但清冷的夜風讓領頭那人很快做出了決定。
他選擇了,不。
天這麼冷,下水太不好受。既然游泳這條路走不通,他便試着光明正大地從橋上走過去,於是真誠地說:“在下沐開森,自長壽山而來,專程送一件東西,東西送到,我們立即就走。”
對守將而言,長壽山沐開森實在陌生。
他抬起手,冷冷地說:“城門已閉,速速退去!若不退去,莫怪我們不客氣!”
隨着他的動作,箭樓里的箭都蓄勢待發。
沐開森搖搖頭道:“我約定要今夜送入城中,總不好失信的。”
守將果斷地揮手。
箭矢頓如雨下。
沐開森沒有動,與他一道來人們倒是十八般武器樣樣都用上了,尚有餘力的,便將他也保護在內,一時間兵器們反射着月光餘暉,在黑夜裏閃閃爍爍。
偌大一場箭雨,竟是連他們衣服上的洞都沒有扎出一個。
守將一見是武林高手,頭皮有些發麻,一面叫人快馬加鞭入城彙報,一面點燃了烽火。
只是烽火剛起,就滅了。
在那烽火台邊,站着個貌不驚人的老頭。老頭不僅將烽火滅了,還將點烽火的人直接逼到了台階處,然後輕輕一推,那些人就如滾葫蘆一般地滾了下去。
老頭單手負在身後,右手拿着一支不知從哪裏撿來的掃把,就那麼秋風掃落葉一般,一路從樓上掃到了樓下。
守將親自帶人攔截。
只是他們人太多,而敵人太少,一哄而上,許多人便插不上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沖在最前面的戰友們不斷地飛出來。
守將的武功略強一些,擋了老頭兩招,卻也敗得最慘,掃把柄敲中腦袋,便一命嗚呼。
老頭殺得太快太多,漸漸的,衝鋒的便少了。老頭順順利利地走到城門後邊,然後伸腳一揣,門便倒了下去,落在河上,形成一條橋。
沐開森立刻帶人沖了進來,一邊沖一邊喊:“我只是來送東西,不要慌,不要慌!”
守城卒形成一個半圓,將他們圍在中央,卻沒有繼續進攻。
沐開森見到老頭,立刻行禮道:“參見師父!”
老頭看了他一眼:“你棄了破玄要術?”
沐開森乾笑道:“徒兒子侄駑鈍……”
他還想這樣那樣地解釋一番,誰知道老頭不耐煩地擺手:“隨你。”
沐開森臉頰抖動了下,露出些微委屈的表情,卻不
敢說著,只能招呼着其他人繼續抬東西。
剛剛從城牆上往下看,人與箱子都很顯瘦顯小,如今站在眼前,便發現這些人抬得箱子極大,雖然是兩人抬着一個,卻能看到箱子極沉,那些人每走一步,都能看到塵土在足下微微揚起。
他們順着朱雀門街往前走,待走到道德與開明坊附近,胡譽和岑報恩終於領着消防大隊、羽林衛、金吾衛以及城中部分守軍趕到了。
密密麻麻的人將各個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胡譽越過眾人,走到老頭面前,試探道:“莫宗主?”
老頭笑了笑,手中的掃把用力地擲出!
掃把橫掃千軍,胡譽一掌拍在掃把上,卻反被掃把打退在地。連建宏帝身邊的貼身高手都非一合之敵,可見老頭武功之高。
眾人不禁膽寒。
這等武功,應該便是莫翛然本人無疑了。
*
“他不是莫翛然。”
王昱穿着龍袍站在延英殿前,看着朱雀門的方向。
他說話的對象是張財發,後者腦袋空空,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擺出一臉渴求解惑的迷茫。
王昱本也不指望他能說出個一二三四,逕自接下去道:“莫翛然不會用掃把當武器,他這個人,儘管整日戴着面具,可心底始終認為自己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一舉一動都要風雅,掃把絕不在他的考慮之列。”
張財發忙道:“陛下聖明。”
王昱說:“朕不聖明。朕若是聖明,就該阻止傅希言和裴元瑾出京。”
這調虎離山之計實在不算高明,卻戳中了他們的盲區。
因為除了傅希言他們去的方向,根本沒有第二個鐵塔出現,他們便自然而然地認為那個就是了,可如今聽說那個叫沐開森的人帶了很多箱子,他便想到了,原來,鐵塔是能分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