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一天
接下來的三天,寧秋白通過了大概十名龍套群演和三名病人主演,算上第一天的盛鳴,一共十四個人。
歡影的「新影人計劃」目前只是給寧秋白提供一個平台,並沒有太多的資金贊助,所以這些龍套演員們的薪酬歡影只負責一半。
因此對於寧秋白而言,只有一半薪酬,也會迅速吞吃乾淨他所剩無幾的存款。
寧秋白晚上坐在書桌前,慎之又慎地思考着如何拍攝。
劇本……就設置成精神病院,不用特別複雜,複雜了拍攝時間就會加長;
十個龍套演員們只演一天,讓他們穿上醫護服裝在醫院場景里來回走一走,偽裝出醫院的正常運轉就可以;
精神病患者除了四個主演,其他的就由寧秋白自己靠化妝和角度多卡一些……他還可以給自己化妝上去扮演一下不露臉的角色,比如屍體什麼的。
這樣一來,只有第一天需要花掉十幾人份的錢,之後的幾天只出四個人的薪酬就夠了!
寧秋白放鬆地靠在椅背上,隨後捏了捏眉心。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只有最後一個難題……怎麼讓這些普通人演員進入副本表演、離開的時候還能不懷疑?
他試着問了一下黑龍和骸骨,希望它們有什麼令人失憶的法術之類的。
黑龍「呵」了一聲:「吾可以朝他們後腦拍一爪子,把他們拍失憶。」
骨三七七則認真思索片刻,提議道:「治療結束之後,可以切除患者們大腦中的記憶模塊。」
寧秋白:「……謝謝,還是不必了。」
他的場景全都在那個副本里,雖然可以讓歡影提供新的場地,但比起讓骨三七七進入現實世界,寧秋白覺得還是把它控制在副本里比較安心。
寧秋白思來想去,覺得唯一靠譜的辦法,還是請歡影提供一個場地,然後將副本醫院場景的入口設置在對應的位置,告訴群演們這就是搭建的場景……不,不能讓歡影提供,最好是一般人都不太了解的場地,否則很容易暴露。
寧秋白站起來來回走了走,咬了咬牙:「還是我自己單獨租一個場地吧。」
這部分賬不知道能不能跟歡影報銷……
寧秋白在手機里翻了翻,找到一個號碼,停頓了一下,還是撥了過去。
那邊沒響兩聲就接了起來,中氣十足的中年男聲傳了過來:「臭小子,多久沒打電話了?是不是忘了我們?」
寧秋白心中一暖,連忙解釋:「沒,舅舅,我畢業忙着找工作,一時沒顧上。」
舅舅笑罵了一聲:「我聽你舅媽說過,夏舟介紹的工作怎麼樣?」
寧秋白斟酌了一下:「我沒去。我想嘗試一下做導演。」
電話那邊頓時安靜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舅舅才輕輕嘆口氣:「早些年你舅媽猜你要繼承***衣缽,我還不信,現在看,果然是阿玥的兒子啊。」
寧秋白聽媽媽提過,當初她也是大學畢業執意要去做導演,跟希望她穩定工作的外公外婆吵過一架,一個人離開家,幾年都只和家裏電話聯繫,後來拍出了第一部作品,才回家和好。
寧秋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好道:「抱歉,舅舅,我……」
「行了,有你媽前車之鑒,我們難道反對你?」舅舅沒好氣地嘮叨了兩句,「這麼重要的事就不能回來說,非得打電話?」
「我是想請您幫我看看我媽留下的聯繫簿。」
寧秋白的媽媽去世之前雖然算不上名導演,但也有幾部口碑人氣不錯的電影,而且同樣在A市拍攝,記了不少專門做場地、設備租賃的公司聯絡方式。
寧秋白父母相繼去世之後,遺物都放在了舅舅家。
舅舅翻找了一會:「我拍了照片給你發過去。」
寧秋白感激地道:「多謝舅舅。」
「不用謝,到時候你的電影放出來,給我們送幾張電影票就是了。」舅舅忽然感慨,「中秋記得回來。」
寧秋白忍不住彎了唇角:「一定。」
……
三天後,市郊。
寧秋白站在攝影棚門口,看着從麵包車上下來十幾個人演員。
這些演員全都是寧秋白特意挑選的剛入行、或者只是賺個外快的普通人。這也有好處,就是對真正拍攝的流程並不熟悉,好糊弄。
在一群好奇地東張西望的群演中,盛鳴的身影簡直鶴立雞群。
一米八的身高讓他格外出挑,更出挑的是那張堪比明星的臉龐。因為天熱,盛鳴略白的臉頰浮起一抹緋紅,第一眼看上去甚至會以為他在害羞。
只是那對好看的眉毛已經緊緊擰在了一起,兩隻手插在褲袋裏,呈現出肉眼可見的煩躁。
寧秋白笑着過來招呼:「這麼熱的天,辛苦了,進來吧,裏面開了空調。」
不等他指路,盛鳴已經邁開長腿,大步走向了門口。
跟在盛鳴身後下車的兩個小姑娘好心提醒寧秋白:「導演,那個帥哥好像有點暈車。」
寧秋白內心有些慚愧:因為他的預算有限,所以只能租普通的麵包車接送人。看景城和盛鳴之前的氣派,寧秋白猜測這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小孩。
不過吃點片場的苦,說不定就會專心回去上學。
這麼一想,寧秋白又理直氣壯起來,笑呵呵地招呼其他人進攝影棚。
一進門,剛才提醒寧秋白的小姑娘頓時「哇」了一聲:「導演,你這醫院搭得也太真實了吧?」
寧秋白已經打好了腹稿,笑呵呵地道:「這裏以前就是一個小醫院,後來搬走了,我只是把這裏翻新一下。」
小姑娘「嘖嘖」兩聲:「那也很有錢啊。」
她不是第一回當群演,其他攝影棚那都是只搞鏡頭之內的實景,鏡頭之外能怎麼簡略怎麼簡略,就是鏡頭內,大多數也都是便宜的假佈景,哪像這裏……
一個老太太群演好奇地摸了摸牆角的巴西木:「是真的誒,跟第一人民醫院的擺設真像,我老頭兒住院的時候我天天看……」
另一個群演也感嘆道:「這些道具跟真的似的,還有消毒水的味道,太逼真了。」
寧秋白乾笑了兩聲,連忙岔開話題道:「先去換衣服,我給你們講一下今天要排練的戲。」
就在這時,先進來的盛鳴忽然轉過頭,面色帶着點虛弱,淺灰色的眼眸中泛着誠懇的光:「寧導演,我有點頭暈,能否先休息一下?」
寧秋白想了想,指了指挂號處旁邊的病房:「那邊有床,你可以去躺一會,等下給你倒杯水。」
盛鳴頓時露出了笑容:「寧導演,您真是太慈祥了。」
寧秋白還是頭一次聽人這麼誇自己,不知道為什麼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趕緊教其他群演排戲去了。
……
等寧秋白離開,盛鳴才收起臉上的表情,仰起頭環視了一圈這逼真的、彷彿昨天還在投入使用的醫院「攝影棚」,眼角挑起一抹興趣盎然的神色。
他將一直插在褲袋裏的右手拿了出來,留下宛如香水瓶一般的容器在褲兜里。
在現實世界中動用能力,對盛鳴的身體有很強烈的壓力。因此盛鳴通常都會提前服用「醫生」的葯。
然而進入這間「攝影棚」之後,盛鳴卻發現,束縛着自己軀體的壓力一下子消失不見,就好像自己進入系統了一般。
他若有所思地輕輕捏了捏右耳垂上的黑曜耳釘。
隔了片刻,盛鳴才挑起右側眉毛:「真的是副本。」
這就奇了,虛幻遊戲裏竟然有和現實世界連接在一起的副本?
那位寧導演到底是什麼人?又或者……根本不是人?
盛鳴想起第一次見到寧秋白時自己瞬間升起的強烈食慾,以及這種氣溫下寧秋白依然戴着的帽子,輕輕眯了眯眼。
他沒有去病房,而是沿着樓梯,慢慢走上了二樓。
這間「醫院」一共有四層,窗戶外面黑漆漆的,彷彿是一堵牆。
除了過於真實、幾乎和真的醫院沒有區別之外,找不到多餘的副本痕迹。而那條龍的氣息若有若無,卻始終找不到具體在什麼地方。
除了龍之外,似乎還有一道別的氣息……
盛鳴走到四樓手術室,目光落在等候排椅上隨意放置的醫院宣傳冊上。
位置、頁數,都和之前他在第一人民醫院丟下的那本一模一樣。
盛鳴拉過短袖衛衣的帽帶抽繩,輕輕咬在齒間慢慢磨,陷入了沉思。
他本來是想找到那條龍、解決之前遺留的問題就完事,現在卻對這個奇特的、和現實相連的副本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虛幻遊戲想做什麼?難道想複製現實的場景,然後一點點取代現實?
想到這個可能,盛鳴的眼色微微一沉。
他鬆開口,伸手捏了捏耳垂上的黑曜耳釘,轉身下樓。
每一個有經驗的虛幻遊戲玩家,都很清楚剛進入副本之後最重要的是摸清楚副本的規則,再考慮如何破解副本。
而且進入這個副本之後,系統甚至沒有給予他任何提示。
來的路上盛鳴已經確認過,除了他之外的十三位演員都是貨真價實的普通人,不是虛幻遊戲的玩家。
那這位寧導演拉普通人進副本的目的就非常值得商榷了……
盛鳴剛走到二樓X光室門口,就看到寧秋白帶着幾個群演走了上來,一邊走一邊道:「你們都見過醫院裏什麼樣子,就把自己當作病人和護士,來回走動說說話就行。」
他身邊的群演答應了兩聲,其中一個疑惑地問:「導演,那鏡頭在哪裏?」
「攝像機在外面,一會我拿上來拍。」
那群演恭維道:「導演這麼年輕,還會幹攝影啊?」
寧秋白再度乾笑一聲:「能者多勞嘛。」
盛鳴站在X光室門口,挑了挑眉,忽然走出來,再次露出了誠懇的笑容:「導演,我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