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最後的救贖
“喂......”
楊都匯艱難地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從脖子處的異樣淤青足以看出他現在的痛苦。
“對我下手吧，我寧願把自己的等級交給你，也不想死在他這種人手裏。”
太易沉默了起來，早在一開始北子時就提到過這件事，原本預定給他的50分鐘現在僅僅剩下5分鐘而已了，也不清楚到了約定的時間，北子時會採取什麼樣的手段。
身旁的同伴，三級的沈冬妍和五級的童小玄都已經失去了戰鬥力，在場唯一能夠和藤原千夏稍微對抗的只剩下了自己，能不能憑藉三級的能力打敗快要五級的藤原千夏還是個問題。
“你還在猶豫什麼？”
能夠發出聲音就已經相當吃力了，儘管這樣，為了點醒太易的楊都匯還是在拼了命地扯着嗓子，也就是在這時，太易才看清了，眼前這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大的人，一個快要成年男孩子，眼角流下了眼淚。
分不清到底是因為巨大的疼痛刺激到神經，生理上自發產生的分泌物，抑或是作為將死之人在死亡面前做出了什麼覺悟。
此時的楊都匯死死地握緊拳頭，彷彿心有不甘起來，根據自己身體狀況和太易他們的對話判斷，恐怕時間剩下的不多了，各種記憶如同跑馬燈一般，在腦子裏回放着。
“媽，這是什麼型號的產品，怎麼都沒有火藥構成啊？”
因為工作便利關係，母親經常會將一些炸彈產品設計帶回來研究。
“這個是用來破密碼鎖的病毒炸彈，怎麼會有火藥，我可不像某些人，凈研究些沒人性的東西。”
母親嘴上漫不經心地說著，同時在比照實驗結果參數。
她口中的某些人，是指我的父親——兵器廠的主任。負責研製真正意義上，能夠造成殺傷效果的爆炸物。
“說起來，明天是你外公的70歲生日了吧。”
母親抬了下眼鏡。
明天確實是個重要的日子，當然，如果外公還在的話。
外公原本是沙旦市特警大隊的總隊長，父母也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軍校畢業之後也在部隊共事。
只是，一次暴徒事件中，外公不幸殉職了。
匪徒為了盜取銀行的金庫，挾持了銀行里所有人作為人質，最要命的是，其中一名銀行職工身上還被綁上了定時炸彈，宣稱規定時間內，如果警方不能滿足他們的條件，炸彈就會將人質炸死。
好在外公帶領的特警部隊訓練有素，佯裝滿足匪徒條件的同時，各部對銀行進行了潛入，最終包圍了他們。
可沒想到，匪徒原本就沒有打算兌現承諾，所謂的解除炸彈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說法。因為炸彈的複雜性，拆彈組失誤地拆錯了線，炸彈的倒計時瞬間變成了最後半分鐘，外公也在這場事件中殉職。
總之，新聞是這樣報道的。奇怪的是，最後只有匪徒頭目當場死亡，外公受了嚴重的傷救治失敗死亡，其餘匪徒和人員僅僅是受到了輕傷。我也曾經問過父母關於這件事的實情，但他們都不願提起。
後來他們選擇了不同的路線，一個研究如何破解炸彈，一個研究製造各種複雜類型的炸彈。
看上去像是死對頭，可說實話研究複雜炸彈的根本目的，也是為了搞清楚炸彈結構，方便拆除炸彈吧。
“去倉庫里準備一下吧，明天給你外公過一下生日。”
“好。”
倉庫裏面擺放着的東西，除了外公的那幅威嚴遺相外，還有他的一些遺物。
需要收拾的東西並不多，倒是那些遺物引起了我的注意，尤其是之前沒有見到過的一隻盒子。
盒子裏是一款老式的錄音帶，恐怕年齡比我的兩倍有餘吧。
這種時候，我肯定不會漏過機會。
“小李他們沒事吧？咳咳......”
“還好被我壓住了。”
“好險啊，就剩下最後十秒，咳咳......那個傢伙還想拔槍。”
“我是不是快不行了？要不就別治了，趕緊先看看他們吧，我知道醫療資源有限，不能全投入到我這個將死之人身上。”
“這是命令！”
“他們沒事了嗎？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
錄音帶的最後是一段短暫的沉默，隨後是各種急切呼喊聲。
纏着父母問了很久，才在第二天外公的生日時告訴了我真相。
新聞報道地相當簡短，是因為當時的匪徒頭目的背景有些特殊，於是隱瞞了實情，在包圍匪徒之後，匪徒頭目相當不配合，一直試圖掙脫抓捕。就在拆彈組行動失敗，炸彈還剩下最後十秒鐘的時候，外公做出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決定。
也就是這樣的決定，才減少了人員傷亡。
外公一把奪過正在倒計時的炸彈，原本是打算丟進防爆膠囊的，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匪徒頭目趁着特警隊員鬆懈，掙脫了束縛，將一旁的看守打暈，奪過武器后準備向其他人射擊。
目睹這一切的外公放棄了原來的路線，抱着炸彈撲向了匪徒頭目，炸彈就這樣在兩個人之間爆炸了，匪徒頭目當場被炸死，外公因為身穿防爆服的緣故保留着意識，其餘人員僅僅是被衝擊波影響到受到了輕傷。
可惜距離炸彈還是太近了，部分彈片刺破防爆服，已經陷入了外公的臟器之中，送到醫院搶救時已經來不及了，錄音帶正是那時急診室保存下來的錄音。
“我這一輩子殺了不少壞人，儘管都是情急之下的舉動。”
“他們本可以不用死，並且也有改變自己的機會。”
“我最近老是夢到他們過來跟我索命，沒想到這麼快我就要去另一個世界見他們了。”
“可我轉念一想啊，我殺他們是為了保護我背後的那些人，這樣心裏也就舒坦些。”
“這樣想的話，倒也算是一種自我救贖吧。”
這是外公最後的遺言。
“那我先把小玄她們帶回去了。”
為了預防萬一自己輸了，然後剩餘的其他人也會慘遭藤原千夏毒手，太易讓北子云帶着其他人利用歐陽舟的傳送門撤離，自己一個人擋在藤原千夏前面。
現在是白天，太易並沒有辦法像上次一樣使用等級四的光劍，他望向了天花板上的照明燈，現在只能放手一搏了。
只見他雙手抬起，集中起精神來。照明燈也隨之閃爍着，光線於此時實體化，形成箭雨一般向藤原千夏攻擊過去。
可對方的能力太過強大了，箭雨被死亡掠奪的效果抵消，有的還被彈開到天花板和牆壁上去，這些都是強度不俗的能量體，觸碰到的瞬間還引發了小型爆炸。
似乎是想快速解決戰鬥，藤原千夏開始向太易靠近。在兩個人的距離變近之後，太易也只能通過光球進行防守。
光球與死亡掠奪相撞的時候，整個空間也開始顫抖，在等級壓制上，太易的光球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暗變小，很快就要抵擋不住了。
就在這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小心！那邊要偷襲！”
隨着吳夢歌的呼喊聲，本來應該在地上躺着的楊都匯從側面撲了過來，將藤原千夏摁在地上。楊都匯本身的體格就比較壯，憑藉自身體重優勢，死死地將藤原千夏壓住。
“你就這麼急着送死嗎？”
掙脫不開的藤原千夏有些氣急敗壞，一隻手瘋狂地推搡着，另一隻手試圖用死亡掠奪對楊都匯繼續攻擊，就在力量積蓄完畢，準備對楊都匯補刀的時候，楊都匯的身體放出了微微的光芒。
“起碼要把你也帶上路。”
“再見了太易同學，謝謝你的善意，也謝謝沈冬妍同學替我辯解的話。”
“現在我要做我最後的救贖了。”
話音剛落，強烈的爆炸聲在眼前響起，衝擊波將太易瞬間震開，不遠處的吳夢歌和霍晟也未能倖免，只有審訊室門口的錢榮偉和彭磊兩個人神情獃滯地望向這裏。
在煙霧散去之後，太易好不容易支起身子勉強站起來，好在預防拆彈爆炸時，南誠利用異能給太易整了一件特製的防爆服，現在除了嚴重的耳鳴和全身的疼痛外，他起碼還能感覺到自己活着。
楊都匯已經在地上一動不動了，同樣沒了動靜的還有他身下的藤原千夏。那邊的吳夢歌兩人似乎是被震暈了過去，躺在牆邊沒動。
熟悉式樣的傳送門在眼前打開，將傷員帶走後的北子云準備再回來帶走楊都匯來着，結果走出傳送門之後，眼前的一切讓她有些傻眼了。
稍微了解情況之後，北子云開始檢查楊都匯的情況。在太易注意到她眉頭蹙起時，結果就已經清楚了——
“爆炸”異能者楊都匯，死亡。
隨後，北子云又露出震驚的表情，開始向太易方向跑過來。現在自己完全是聽不見的情況，只能看到她的嘴巴在動。隨着恢復效果在身上施加，身體各處的疼痛和耳朵的嗡嗡感消失了。
“不好，藤原千夏還活着！”
現在是聽清楚了，可藤原千夏已經推開了楊都匯的屍體，踉蹌的站了起來。
很難想像，會有人能夠在這個距離的爆炸后存活下來。外面的衣服已經被炸爛，露出的殘破防爆服告訴太易，藤原千夏也對此早有準備，只是他們準備的防爆服材料抵消的爆炸效果有限。從他的喘息聲和身體滲出的血液判斷，受傷程度要遠遠比自己嚴重得多。
自己受到北子云的救治，身體有所恢復，但對方的等級仍然是優勢，尤其是楊都匯死後，恐怕現在已經達到等級五了吧。
身體的疲憊感是恢復不了的，憑藉現在的情況，估計也是沒辦法抵擋住藤原千夏的攻擊。而藤原千夏已經形成死亡掠奪，開始一步一步往太易靠近了，鮮血淋漓的臉瞬間讓氛圍恐怖起來。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審訊室的樓震動起來，大概是建築承受不住多次的震動，頭頂的樓板產生了裂隙。隨後，堅硬並且厚重的混凝土樓板開始墜落，砸向了暫時失去聽覺的藤原千夏。
如此慘狀，嚇得北子云立即捂住了眼睛尖叫起來，就連作為男生的太易，看到血肉模糊的景象，也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掠奪”異能者藤原千夏，死亡。
就在所有人都呆住的時候，另一個式樣的傳送門出現在了眼前，走出來的是同班的林祿空，太易認得出來，這是藤原千夏他們開始時的傳送門，眼前的林祿空恐怕就是和歐陽舟擁有同樣空間能力的異能者了。
他望向太易，再望向其他同陣營的人，並沒有多管眼前已經變成屍體的藤原千夏，而是走到牆邊扶起其餘兩人，迅速將他們帶走了。
太易正在強忍着噁心感，將視線轉移過去。
“回來集合吧。”
頻道里傳來陳思悅的平靜的聲音，似乎她已經清楚了這裏發生的事情。
審訊室的大門在這時打開，原本作為後援帶他們進來的“王阿姨”推着保潔機械人走了進來，雖然幫助過他們，但太易不得不捏緊神經提防起來。
對方沒有搭理太易，駕駛着保潔機械人過來清掃地面，而此時，歐陽舟也從空間門走出，緊跟其後的是兩個穿得嚴嚴實實醫護服裝的人，其中一個對着地上的屍體做着施法動作，隨後藤原千夏的屍體漂浮起來，進入了空間門內，地上除了楊都匯的屍體和血跡，其餘一切都被處理乾淨。
看的出來，這兩個人也是異能者。
“收工。”
眼前的“王阿姨”做出了指令，三人相繼通過空間門離開。
“你們打算留在這裏等着身份暴露嗎？”
歐陽舟的發問將一臉疑惑的太易點醒，現在留在這裏的人，只剩下他和北子云，以及楊都匯同陣營的那兩個人了。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現在不會跟你說太多，只要相信我是在幫你就對了。”
歐陽舟解釋起來，儘管太易覺得自己已經相當了解這個昔日裏相處那麼久的朋友了，但眼前這一連串操作，屬實是讓他有些迷惑。
所有人都離開了，審訊室內只剩下了楊都匯孤零零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