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百日壽元（下）
今年光照足，雨水適量，可以說是豐收了，一家人邊看着電視邊準備明日也就是百日內最後一個正月十五的餐食。衛東終究還是沒忍住，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娘啊，您面色越來越好，身體也硬朗起來啦，這位大人物真是靈驗啊！”
“嘿，瞧瞧，娘說的話，一開始你們兩個還不信，現在總算服了吧”
翠花不明所以，就沒有搭話，衛東繼續道：“哈哈，服啦，心服口服！娘，這仙家不光法力高深，這食量也大啊”
“啥？啥食量？”
“您看咱每回都準備這麼多，這麼豐盛，但每次都吃個精光啊”衛東看見翠花瞥了一眼后，立馬補充道“哦，哦哦，吃光了說明認可咱家的廚藝，這是好事，這是好事，這是仙家肯定了咱家的誠意，老娘身體好大仙吃多少咱都供着！”。“呃…娘啊，就是，就是吧，您說這大仙吃的多沒什麼，就是咋吃完連根骨頭也瞅不見啊”
“啥？啥骨頭？”
“唉，就是雞骨頭啊！啊~就是每次這席都吃的乾乾淨淨的，要不是還有飯菜味，還以為是沒裝過東西的空盤子吶”
“誒？不應該啊，娘睡的時候，那一整隻雞我一口沒動啊，牙口不好只吃了些好咬的，還剩下很多的菜呀！哎呀，你這一說我才想起來，之前我還納悶，怎麼第二天就做新的了，那頭天剩下的就扔了？？”
“什麼？？？”翠花和衛東兩人目瞪口呆。
“嗯…嗐，瞧你們倆孩子，那一定是仙家顯靈了啊，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咱家的米、面不是天天都自己就滿了嘛”
“呃…嗯，娘您說的對，嗯，一定是仙家顯靈了”
“啊？啊！對對！顯靈了，娘這身子骨一看就是仙家的功勞”
都這節骨眼兒了，還在乎這一兩頓飯嗎？只要老娘身體好，糟蹋點糧食也認了！二人不約而同的想到。
轉日擺宴請神，衛東偷偷地蹲在了母親房屋的窗戶下方，想看一看這大仙是如何吃雞連骨頭都不吐的，誰知蹲到了母親關燈上床睡覺，連個大人物的影子也沒看到，剛剛想放棄回屋時，突然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還能聽到清晰的喘息聲！！！這…這絕對不是自家母親的聲音，就在衛東想站起從窗戶往裏看的時候，聲音突然沒有了。
“嗯？不對，難道是耗子？難不成黃大仙沒等到等來個黃皮子？”轉念一想“不對呀，那這喘息聲又是怎麼回事？”。
衛東始終沒能壓制住強烈的好奇心，起身推門進屋，只聽得“啪嚓”一聲，衛東迅速打開燈的開關，只見酒瓶子摔在了地上，屋裏除了母親再無旁人。王婆本來就剛入睡，這時也被動靜驚醒“咋滴啦？衛東，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跑我屋來做什麼啊”
“啊？啊，娘，哦，沒事。我以為您沒睡着，我說把這飯菜收拾了，省的夜裏壞了，嘿嘿”
“哎呀，你這幹了一天的農活，快回去休息吧。收啥收啊，仙家還要享用呢，快回屋吧”
“哦哦，好，那您也休息吧，娘。”衛東返身回了自己屋子，躺在床上琢磨着“到底是個啥呢？”很快就打起了鼾聲。
到了次日清晨，“啊，衛東，你的臉！”
“啊？啥？我的臉，大早上，你鬼叫啥呀！”
“衛東，你你，我在這啊，你這是在看哪”
“誒呦，我的嘴，嘴也不得勁兒，咋了這是……”從醫院回來，醫生告知是因為受風得了面癱，並且說吃吃藥、敷敷藥、扎幾針就好。可事實真如醫生所說的那樣嗎……
就在衛東剛剛面癱的第二天，“娘！！！”“娘啊~~~”王婆走了，沒有一點點徵兆，一位淳樸善良的老太太就這樣離開了世間。“兒啊~媳婦~每..每年給娘上墳，上墳的時候，擺，擺只雞，仙，仙家喜歡…千...千萬別忘，不，不能，再得罪了…”這句話就算是王婆的臨終遺言了吧…
“老天，你不是說許給我娘她活命的方子嗎~~~啊啊啊~~~娘！！！”
“嗚嗚嗚~~~娘，娘您不要離開我們~~~”
操辦完王婆的後事，夫妻二人收拾老人衣物的時候，拿出了足足攢了一布包的化驗單、體檢報告，這些都是王婆去醫院檢查看病開過的單據。原來早在三個月前那次去醫院，次日晚上二人運動之後，拿出王婆的體檢報告翻看，才發現了諸多問題。
“昨天回來太晚，今天又忙活一天，還沒來得及看”
“啥呀？哦，體檢報告啊…”
“天吶，怎麼高出這麼多…”
“啊，這些數怎麼…我明天一早就去醫院！”
“啥事呀？看你這一頭大汗的。”
“翠花，咱娘，咱娘她…”
“咱娘…咱娘她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呀！”
“咱娘她時日無多了，醫生說讓準備後事了，最多…最多就這個月的事了”
“啊…娘…嗚嗚~”
“別哭，別哭，咱不能讓娘知道，我剛才回來看你沒在家，想起昨日娘說的米面不斷，娘這一生都封建迷信，索性順了她的意，你們回來前我剛把米和面給填滿，以後日日都給它填滿，讓娘有個念想”
“嗯，可是，娘，嗚嗚~~~”
“媳婦，沒事的，咱們讓娘…過好後面的日子…”男人更咽道，聲音越來越小但也充滿了肯定。
“衛東，今天醫生說沒想到咱娘能到現在，不過…”
“不過什麼？唉，說吧”
“不過也說不用再來了，沒必要再花費了，讓咱們在家多陪陪娘就好”
“唉…嗯！媳婦，咱們要先打起精神，多陪娘！”
“怎麼樣？衛東，你發現啥沒？”
“我聽到有聲音就進去了，可，可什麼都沒發現。我以為是耗子，黃皮子啥的，可我仔細看了一圈啥都沒有啊！”
“那娘是把菜都吃了嗎？”
“說的就是呀，壓根就沒怎麼動，那些菜、肉還都滿滿的啊，哦，對，我進屋后聽到啪嚓一聲，打開燈看了下酒瓶子摔碎了。”
“啥？酒瓶子？”
“唉，睡吧睡吧，估計我剛才開燈不小心撞到桌子了，娘沒啥事”
“哦，娘沒事就好，睡吧”
“兒啊~媳婦~每..每年給娘上墳，上墳的時候，擺，擺只雞，仙，仙家喜歡…千...千萬別忘，不，不能，再得罪了…”
“娘！！！”
“娘啊~~~”
“老天，你不是說許給我娘她活命的方子嗎~~~啊啊啊~~~娘！！！”
“嗚嗚嗚~~~娘，娘您不要離開我們~~~”
“啊，一定、一定是我驚擾了仙家，嗚~~一定是我，兒子不孝啊！~”
“衛東、衛東，你不要這樣，娘的身體你是知道的，你不要這樣!”
“娘~~~”
孝順、孝順，很大程度上的孝就是順着老人的意思，王婆的身體狀況按照科學觀察來講早就應該不在世了，可偏偏硬是又度過了百日。說這是迴光返照，可你見過返照百日的嗎？也許會說孩子們的順心順意，讓老太太神清氣爽；可為什麼王婆夢到仙家許她百日壽元，而走的時候剛好三月有餘呢？
後來，聽村裏的人說，衛東的面癱陪伴了他的下半輩子，曾經到處尋醫，也都不見好轉。還有甚者說每次衛東家祭拜王婆的時候，他家的窗戶都會映出黃皮子站立的身影，彷彿正在作揖……
哦，對了，到底是什麼東西把這一桌一桌的宴席消化的乾乾淨淨呢？每次吃雞連根骨頭都不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