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後宮宴
除夕。
雪停，難得放晴。
各宮宮門敞開，嬪妃、皇子、帝姬們皆是盛裝打扮，走在冗長的宮道上，穿越宮門，往中軸線上的昭華殿匯聚。
太監、宮女們守在各個宮門處指引，於是雖然行走的人多，卻是各有間隔，井然有序的，而往年的過年大戲便是自這開始，發生過不少踩踏、衝撞的事件，不似今日那麼順暢。
周婧與李貴嬪幾乎跟在人群後頭。
李貴嬪提着心吊著膽，生怕發生什麼么蛾子，周婧淡定地掃視一圈。
幾個“重點”人已經被分散了，走的路、時間完全岔開，不會正面對上。
昭華殿門口，守着幾個太監，見到周婧與李貴嬪二人，都知道最近宮裏諸事料理得順利有此二人的功勞，所以均笑着福了福身：“貴嬪娘娘，寧小主子。”
李貴嬪眼睛一掃，發現一個太監手裏拿着塊方形的石子，訝異道：“你這拿着何物？”
守門太監看了眼周婧，笑道：“這不是您讓我們拿着的么？是塊磁石。若有誰拿了什麼鐵刀利器進來，在她們身上一吸，可不就出來了。”
李貴嬪愕然看向周婧，周婧道：“是呢，這也是以防萬一。”
李貴嬪瞳孔震顫，小畜生竟然心思縝密至此？
兩人走後，姜貴嬪也跟了上來，她緊張得捏着袖子裏的小鐵刀，連太監在她袖下掃了掃磁石也不知，就在她踏入昭華殿門檻之時，刀滑落了出去。
太監眼疾手快，把刀撿了起來，姜貴嬪則是臉煞白，這麼短暫的一瞬間，太監把她拉到了一邊。
“公公……”
姜貴嬪斷然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出，手腳慌亂。
太監則是狡黠一笑，寧小主子與他們說過，若是收到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先不用聲張，私下“解決”，拿來的收入能分一半給他們。
周婧囑咐了幾個需要重點注意的人，姜貴嬪就是其中之一。
與錢掛鈎，太監掃得極其細緻。
果然，姜貴嬪確實成了第一顆韭菜。
“貴嬪娘娘，不要緊張，”太監笑道，“給點兒這個，奴便當不知道。”他的手指做出個點錢的手勢。
姜貴嬪咬了咬牙，真是出師不利！她臉一橫，取下鬢髮上的寶石玉簪：“這個夠了么？”
“夠夠夠。”太監接過玉簪，笑得眼睛都沒了。
姜貴嬪冷着臉，朝他伸出手：“把我的小鐵刀還回來。”
“這可不行。”太監收好玉簪，後退幾步，“若是娘娘要要回去，奴只能回去稟李貴嬪娘娘和皇後娘娘了。”
“你！”姜貴嬪要氣炸了，太監腳底抹了油：“奴告退。”
周圍人太多，姜貴嬪不好發作，只得忍氣吞聲，生生地被這麼割了一筆。
步入昭華殿後，由太監領着入座，位置也已是預先排好的，冤家們完全錯開，甚至看不到彼此的身影。
姜貴嬪捏了捏帕子，不住地伸長脖子探看，愣是沒看到馮淑儀。
“貴嬪娘娘，不若今日就算了吧。”觀月勸道，“這位置都是排好的，明擺着將您與馮淑儀錯開了。”
“馮淑儀與我住得遠，今日不除，以後要做些什麼，恐怕不是那麼容易。何況，若是今日發什麼了么蛾子，正好也能讓那李賤人挨罰。這可是一箭雙鵰的事。”
姜貴嬪咬了咬下唇，一個抬眸，正巧看到李貴嬪坐在對面一邊的中后位置，她徐徐落座，那蘇妃的小畜生坐在她後頭。
都知道這位置安排與她二人脫不開關係，還有門口那事兒，她被訛了個玉簪子！姜貴嬪憤恨得攥緊了帕子。
她瞪大了眸子，始終找不到馮淑儀。
有好幾個死角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到的，不知道馮淑儀的行蹤，後面的事情就難辦了。
周婧的目光游移在昭華殿的幾個地方，姜貴嬪，馮淑儀，蕭貴人，陳常在……
除了姜貴嬪一臉失望顯露於臉上，其他人均是面不改色，與旁邊的人嘮了起來，只偶爾會有目光交接，略略聞到了些火藥味。
“琉月，你去看看昭華殿後面的花園。”周婧往後囑咐琉月道。
琉月“是”了聲，快步出去，繞到後面的花園裏，查看了一番，佈置了不少內衛在守着，幾乎是五步一個，回去稟了周婧，一切都好。
宮人們陸陸續續進來，端上來美酒佳肴擺台；宮樂坊的人奏樂，絲竹繞樑，琵琶嘈切，雜糅着說話聲，殿內更加熱鬧了。
天色逐漸暗下來，宮燈盞盞亮起，坐位也幾乎坐滿了，只有最上首的主位，與次一等的位置還空着。
“皇上，皇后駕到——”
太監這一嗓子，殿內霎時鴉雀無聲，頓了一會兒，所有人從座位上出來，齊齊行禮，迎接祁澳帝與趙皇后。
聽到腳步聲，周婧微微抬起眸子，悄悄打量起祁澳帝。
高個瘦白，臉尖，一雙丹鳳眼，高鼻樑，弧形薄唇，與祁清帝有兩三分相似，皮相年輕，看不出年紀也有四十以上了。
嬪妃們雖福着身，卻在暗中較勁，有的噴了奇香；有的只要風度不要溫度，露出頎長雪白的脖頸；還有的穿了件奪目的桃紅色牡丹刺繡宮裝。
皇子帝姬們大部分都縮在後頭，看不清，唯有大皇子很明顯地在前頭，旁邊是他的生母李德妃。
祁清帝掃了一圈室內，目光沒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只淡淡道：“都起來吧。”
“是。”
一大屋子的人才鬆了口氣，緩緩起身，回到位置上去。
周婧手撐着腦袋，聽着祁清帝與趙皇后嘴巴拉地說了些又臭又長的場面話，左耳進右耳出。
忽而，皇上來了一句：“朕看今年的後宮宴齊整，竟是一點疏漏也沒有，皇后，你做的不錯。”
今年不用甩鍋啦？
趙皇后瞥了一眼李貴嬪，淡笑道：“這可是多虧了李貴嬪助臣妾。”她門清得很，祁澳帝清楚她到底有幾斤幾兩，完全攔功下來就顯得太假了，何況後宮宴沒有完全結束，誰知道待會又要出什麼么蛾子。
李貴嬪被皇后提到，登時臉上緊張起來，心跳如擂鼓。
“李貴嬪？”祁澳帝一臉迷茫，“是誰？”
李貴嬪：“…………”
有人小聲地笑了起來，趙皇后抿嘴一笑：“就是，長芳軒的李貴嬪呀，德妃妹妹的堂妹，是吧？”
說著，看了眼李德妃。
李德妃嬌笑道：“皇上，把她叫出來，不就認得了。”
祁澳帝捏着下巴，掃了一圈：“李貴嬪何在？”
李貴嬪身子一僵，慌忙地起身，差點撞翻了酒杯。
周婧連忙扶住酒杯，拍了拍她的後背，小聲笑道：“貴嬪，別緊張，沒多大事。”
李貴嬪頭腦一片空白，也不知怎麼來到了皇上面前，徐徐跪了下去：“妾身恭請皇上萬福金安。”
祁澳帝見她神情慌張，瑟縮小氣，上不得檯面的樣子，心下一惱。
後宮發生什麼，他是能大概知道的，尤其四司六局的事，這不是一個懦弱的人能做出來的事。
他卻也不把惱展露在面上，而是試探一問：“李貴嬪，今年這麼多活計，都是你一人料理的？”
李貴嬪微微抬起眼皮，看到祁澳帝目光如炬，似要把她看穿了，嚇得兩腿發軟，想要小解。
“不……”李貴嬪顫抖着唇，指了指周婧所在的位置，“都是寧兒做的。”
“寧兒？”祁澳帝聲音沉沉，目光頓時變得清明，“蘇妃……”
提到這兩個字，殿內眾人皆深吸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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