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指引
其實顧青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般篤定那婦人言論。未見神異實在，就確定並宣揚黯藍雲海之事，顧青曾不止一次懊悔。
懊悔自己太過思慮不周。
可當親臨眼前的神異降臨，顧青原本懊悔的思緒又盡被拋擲腦後。
顧青與孟軻還未驚嘆太長時間，就見紫金玉石台座上的小獸從趴伏緩緩起身。
前臂撐起半身，端坐在台座上。
湛藍瞳子中的星空隨着白樓起身的動作開始變換。
星河流轉，鎏熒綻放璀璨，如永恆之火搖曳不休。
感受過先前大殿門前黑洞漩渦般的恐懼，現在的未知與絢麗已經無法再讓姐弟動搖。
下一刻雲霧聚攏，如刀似壁隔絕兩人聯繫。
獨自身處灰白之中，空曠渾懵籠罩下，恐懼再次湧上心間，彷彿告誡着二人。
他們只是凡人。
面對未知與神秘，淡然不應是他們的表現。恐懼才該屬於他們。
“吾誕於未知，自蒼穹之上而來。”
煌煌天威，淡漠蒼涼。
無法分辨性別的聲音縈繞在顧青和孟軻心間，宣告着它的來歷。
顧青感受手掌傳來的濕潤，強忍心中恐懼，語氣微顫的剛要開口。
“漫步時間長河之中，見證混亂與秩序。”
紫金玉石台上，幼小的身軀散發出蒼茫荒古的氣息。同時雲煙屢屢自白樓身軀散發，匯聚在其身後，形成了一尊虛幻的霧鏡。
鏡面中，時而百獸呼嘯，時而人群密集，時而美景奪目，時而險惡山顛。
但多數都是魔幻景色或奇珍異獸，人，極少。
顧青看着鏡中奇異，不可避免的被吸引住視線，久久無法自拔。
對於從出生就被封鎖在鋼筋建築中顧青來說，自有意識起，視線中就充斥着銀白的高樓與黑灰的衣服。
對於其他顏色，顧青有着莫名的嚮往。其中青色最甚。
不僅因為青綠代表着生機，也更代表着希望。
所以當區中心建設了一處公林森園時，顧青總會饒有興趣的前往。即便再幸苦，再疲累，顧青依舊保持着每日都去。
故而雲霧鏡面中的景象皆是顧青所嚮往的。
但隨着時間流逝，鏡面的內容不斷變換，而且有些多次出現。相同，卻又不同。就好像雲霧鏡面是隨着時間為線，展示的是對方的所見所聞。
畫面越變越快，視線越來越模糊。
許多都一閃而過，甚至雲霧鏡很長時間都是漆黑。
直到畫面一頓，漆黑再度浮現光彩。蔚藍的天與海，碧青茂盛的山林，波瀾起伏。
邊區！
顧青一眼便知曉了畫面中的地點。
她從未去過邊區，甚至都沒出過中心區，但她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只因為在學校、在書館、在書籍中有過這樣浩瀚的描述。
但緊接着的畫面卻讓顧青雙眸睜大，面色慘白起來。
殘肢遍地，斷臂橫生，血與雨瀰漫整個畫面，殺戮與慘叫充斥整個空間。一尊猙獰的四臂青綠位於正中央，獵殺着所有可以喘息的生靈。
哀嚎，阻擋，都無法動搖對方。
四臂青綠宛如一座殺戮機器，無情的屠戮着。
過程中有忽然出現一群身着奇怪服飾的人想要阻擋，但卻連一息都沒做到，直接被四臂青綠沖入人群中，再度肆虐。
‘這就是黯藍雲海中降臨的神異鬼怪！’
顧青半跪在青玉石面上，
不斷乾嘔的身軀逐漸平復。
屍山血海的衝擊，哪怕只是畫面，都讓普通人難以忍受。更何況雲霧鏡面展示的太過真實，折射之下就宛如身臨其境一般。
再次抬眼望去，滿屏的鮮紅，顧青一時間進有些分不清畫面中的烏雲，落下的是雨還是血。
雲霧鏡再度變換。
這次畫面出現不再是屍山血海，也沒有了那尊猙獰的四臂青綠。有的只是俯視視角下的，一個渾身如篩糠的半白頭髮滄桑男子。
男子嘴唇微動着，好像在訴說著什麼，但卻沒有聲音。
隨即畫面在一閃。
那尊先前如神話中的鬼怪，此刻癱倒在了草地上。
憤怒的咆哮，痛苦的哀嚎。不知對方經歷了什麼，但那平滑如鏡的切面，和那僅剩的半邊身子，應證着對方經歷過比它還要恐怖的東西。
至少四臂青綠後方，由風暴匯聚的灰黑域場正與對方貼合著。
看着四臂青綠的慘狀，顧青鬆了一口氣，同時心頭湧出一抹激動與舒暢。但下一刻顧青剛舒緩的面部再度嚴肅緊張起來。
畫面中的四臂青綠不知為何忽然激動起來，猙獰的匍匐向前，直奔顧青所在。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顧青極恐的同時，只覺的對方粗重的鼻息都打在自己身上時。四臂青綠被憑空升起的雲霧籠罩成繭，伴隨一陣涌動激蕩，雲繭越來越小，最後消失。
顧青長鬆一口氣。
劇烈起伏的胸膛，證明着顧青忘記了這只是虛幻。
四臂青綠消失，灰黑的風暴域場消散，雲霧鏡也再無可以展示的東西。
於是鏡面傳來一聲‘咔’的清脆，一道裂痕自上而下貫穿。隨後蔓延擴大，直至裂痕交錯，最終雲霧鏡不堪重負的化為一團霧氣，再度飄回湧入白樓的體內。
“今，吾需一指引者，汝可願。”
並未給顧青平復的時間，淡漠的聲音再度傳來。
顧青起身，強忍着心中激蕩，努力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平緩。
“何為指引者，又為什麼是我？”
女子堅定鏗鏘，擲地有聲間又巾幗不讓鬚眉。
“全知全能，引導先行，指引後者，開闢新路。故名指引。”
“世間百態，秩序與混亂如同陰陽，共生共存。然今陰陽失衡，人族之眾，皆浮華蓋目，雜欲熏染，實難重任。汝，卻為這世間少有。”
“且與吾有緣。”
白樓停頓思索片刻，最終說出最後一句讓顧青驚喜卻又惶恐的話。
混跡於底層多年，卻能保全自身完好無缺，顧青自然是具有優良的揣摩人意的能力。白樓的這幾段話，顧青自然也是清楚其中的分量比重。
‘陰陽’，‘失衡’，‘重任’，‘少有’。
還有那決定性的‘有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