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饋贈
湖底陰影伸出一條漆黑的猙獰觸鬚，捲起伊登的身體，將他拖入陰冷的湖水中。
在湖泊下，伊登看到水中漂浮着各種雜質，甚至還有許多小型魚類，以及一些長相怪異的水生昆蟲，隨着距離不斷拉近，伊登逐漸看清了那座詭怖陰影的真實面目。
它是一座由血肉與污穢堆積成的小山，猙獰的裂口從頂端延伸至底部，分裂開整個身體，裂口邊沿是細密的尖牙，內壁鑲嵌着大大小小的蒼白眼珠，但即便是最小的眼珠，體積也遠遠超過伊登的頭顱，在幽暗的湖底泛着黯淡的幽光。
不僅如此，這位大祭司身軀兩側還簇擁着覆鱗的猙獰觸鬚，鱗片上佈滿詭異扭曲的花紋，同時它也保留着魚人的部分特徵，例如脊椎上高聳的陰暗背鰭，以及拖在身後的碩大魚尾，但由於身軀過於臃腫，它似乎已經失去了遊動的能力。
伊登將目光移到大祭司身下，發現在幽暗的湖底中，還堆積着無數蒼白的骨架，這些骨架只有極少數屬於人類與牲畜，絕大部分都是些不可名狀的生物。
看到骨架上粘附着的腐爛碎肉，伊登忽然明白了湖中漂浮的那些雜質從何而來，頓時胃裏一陣翻湧。
而那位大祭司此時正用無數蒼白的眼珠注視着伊登，開合裂口，發出宛如來自地獄的嘶嚎：
“父神選中的孩子啊……要牢記祂的尊名，聆聽祂的教誨，感激祂的恩賜……你血脈里殘餘着一些高貴的部分，無法被半眷族化，但切勿因此背棄父神的榮光。”
鋪天蓋地的音浪如山洪般傾瀉而來，震得伊登骨骼發麻，耳膜劇痛，他看到大祭司猙獰的裂口中分化出一條無鱗無皮的血肉觸鬚，如海蛇般游曳而來，猛然鑽進伊登口中。
觸鬚末端開裂脫落，化作一團活肉湧入伊登的胃袋，瘋狂地蠕動着。
“今日起，地牢由你掌管，侍奉父神，不可褻瀆，不得叛離，如有違背，屍骨沉於海溝。”
說完，大祭司揮動觸鬚，將他拋到岸上，水花濺起，伊登落在岸邊，捂着腹部，面色扭曲地蜷縮起身體，他感受到胃裏有東西在肆意地蠕動着，視線逐漸扭曲斑駁，耳邊響起陣陣嘶嚎與囈語……
但一旁的小奧爾法看着臉色蒼白，但身體卻沒有出現任何異變的伊登，神情卻極為複雜，如果不是半張臉長滿觸鬚，他或許會露出相當精彩的表情。
大祭司在湖底說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不久前還只是囚徒的伊登，現在已經成為了密教地牢的典獄長。
“回去吧。”大祭司的話語響徹教堂，小奧爾法似乎受到了驚嚇，連忙攙扶起伊登，帶着他退回了地牢。
回去的路上，伊登胃中的蠕動感逐漸得到緩解，等到他們回到獄卒的房間時，他視線中的斑駁黑影已經完全消失了。
“哈哈……我就知道，老頭子派來的一定不會是普通人。”小奧爾法關好房門，低聲笑着，“你原本就是維斯密教的成員，對吧？而且與大祭司有過交集，否則他不會這麼輕易地讓你成為典獄長……”
雖然已經習慣了小奧爾法時而狂喜，時而絕望的分裂狀態，但此時伊登還是無奈地搖搖頭，“如果我真的是密教成員，那麼我應該是從正門來接你回去，而不是被魚人打包送進來。”
按照原計劃，伊登都已經做好了臉上長出觸鬚的準備，但大祭司的這一系列行為，嚴重偏離了他的預想，伊登現在完全猜不透這隻湖底的怪物是怎麼想的，
抑或者以常人的邏輯揣測怪物本就是個錯誤？
至於那位大祭司所提及的“血脈殘留的高貴部分”……開什麼玩笑，一隻怪物會在乎人類的血統貴賤？只有白痴才會相信那鬼東西說出來的話。
“怎麼會……算了，這些不重要，你現在是典獄長啊，我們今晚就可以逃離這裏，只要你下令把其他獄卒都支開，我們就能輕而易舉地逃出去！”過於激動的小奧爾法用拳頭砸着掌心，“沒錯，我們今晚就行動！
“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伊登抬手制止了小奧爾法，“我被拖到湖底后，他往我的胃裏塞了奇怪的東西，這或許是他留的後手，在調查清楚之前，我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伊登不會輕易賭上性命，冒險和找死是兩回事。
“對……是我太着急了。”小奧爾法忽然冷靜下來，“對，你應該先安頓下來，這件事容不得差錯，需要充足的調查與完備的計劃……
“沒錯，接下來我們之間不能表現得過於熟絡，這樣會產生嫌疑……對，你已經在我房間裏待得太久了，回你自己的房間吧，典獄長的房間在走廊里最東邊，門上刻着魚人。”
小奧爾法背着手在房間裏來回走動，整個人陷入神經質的狀態，“回去吧，記得回去后把長袍穿上……還有，雖然典獄長不需要巡邏，但你需要安排其他獄卒的工作……這些原本是代理典獄長亞恩的工作。”
伊登微微頷首，推門離開小奧爾法的房間，沿着長廊向東直走，停在一扇刻着魚人的門前，擰開門把手，毫無阻礙地進入了房間。
這裏顯然已經許久無人居住，但由於環境特殊，物品並未蒙上灰塵，這也省去了許多麻煩。
雖然是典獄長的房間，但房間裏的陳設同樣簡單，一張床，一副桌椅，只比獄卒的房間多出一座書架。
伊登坐到床邊，胃裏的那團血肉突然蠕動起來，但這一次它沒有帶來幻覺與囈語，而是藉著蠕動與伊登產生了某種聯繫，在伊登的感官里，他的體內憑空多出了一具可控的器官。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伊登開始嘗試利用這具“器官”。
他伸出右手，看着一顆顆細密的鱗片從皮膚下鑽出，再操縱它們縮回皮下，循環往複四五遍后，伊登忽然感覺到身體逐漸乏力，耳邊隱隱有囈語響起。
伊登立即停止了嘗試，那些負面狀態也隨之快速消退。
“有使用的限制，就像是體力會消耗一樣……而且似乎不止這一種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