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臨死之前
清晨的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微弱的光線穿過城市的縫隙，透過窗戶灑進房間。
蒙德站在鏡子前，望着對面的身影怔怔出神。
鏡子中是一張蒼老的臉，飽經風霜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俊朗，但歲月難饒，肉體終究敵不過時間的侵蝕。
曾經獨樹一幟的黑髮，如今已變成滿頭銀絲，枯敗，凋零。
“不知不覺，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七十年了……”
他嘆了口氣即便這樣，其實自己還是一個穿越者來着。
原本藍星技術領域的高端人才，意外穿越到這個修鍊魔法為主的異世界。
本以為自己將在這個世界走上人生巔峰。
然而，現實卻是殘酷的。
他出身低微，魔法天賦也是非常普通。
當他剛剛覺醒出最普通的土系魔法，成功加入聖光學院，成為一名見習魔法學徒的時候，和他同齡的人裏面，已經有人成為了初級魔法師。
但他沒有灰心，以為可以勤能補拙。
除了吃喝拉撒，他把所有時間都用在練習魔法上。
天賦決定一切！這才是魔法世界的現實。
當他好不容易成為正式魔法學徒，別人已經是中級魔法師甚至是高級魔法師了。
他苦苦追趕，到頭來，差距卻是越來越大。
他窮極一生的精力，卻不如別人隨便修鍊幾天。
當他在圖書館學習魔法知識的時候，別人在呼朋喚友的玩樂。
當他在大汗淋漓的練習最簡單的學徒級魔法的時候，別人遊走在貴族名流的高級宴會中，紙醉金迷。
結果呢？
那些貪圖享樂的人，一個個在他之前成為魔法師，而他一直是個魔法學徒。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直到五十歲的時候，他才終於依靠毅力成為一名初級魔法師。
那時的他幡然醒悟，卻來不及遺憾，便被強行徵兆入了軍隊，去前線打了十年。
鏖戰的十年……
雖說僥倖存活下來，卻也留下了一身傷病，退伍后，他回到家鄉卡爾里拉城，開了一間小書店，過上了簡單輕鬆的生活。
如今，他已經是年逾七十的老人，仍然停留在初級魔法師的境界上。
從前線回來后，他再也沒有練習過魔法，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天賦，成為初級魔法師已經是極限了，練了也沒用，算是認命了吧。
初級魔法師那微薄的魔力並不能支撐壽命的延續，，蒙德只想把生命最後的一段時間好好過完。
回顧自己這一生，全身心撲在魔法事業上，錯過了很多。
親情、愛情、友情，他一無所有。
到了晚年，孑然一身，孤獨無依。
身上唯一帶着的，一間平平凡凡的書店，和一個初級魔法師的名頭。
遺憾是有，但也算不上很強烈，他早有了心理準備。
要說成為魔法師有什麼好處，大概是在壽終正寢的前幾天，可以預知到自己的死亡。
蒙德並不恐慌，他很坦然。
換成年輕的時候，他大概還有這種情緒，但經受了十幾年的傷病折磨，讓他覺得，死亡這個歸宿或許也不錯。
今天是生命的最後一天，蒙德早早起了床，站在鏡子前，慢條斯理的穿上那件放在衣櫃深處，許久沒有穿過的，代表初級魔法師身份的黑色魔法袍。
烈風帝國的審美標準，好好的法袍上面還縫了兩塊魔獸的皮毛，
看着有些滑稽。
雖說不喜歡吧，生命太過無聊，有時需要一些儀式感。
為了紀念生命的最後一天，他決定拿出所有的積蓄，去集市大肆採購，給自己做一頓豐盛的美食。
算是最後的晚餐吧……
穿戴整齊，蒙德最後看了一眼鏡子裏那張滄桑的臉，隨即步履蹣跚地走出房間。
……
行走在卡爾里拉繁華熱鬧的街道上，一些行人看到蒙德身上的魔法袍，不禁投來羨慕尊敬的目光。
魔法師是這個世界最尊貴的職業，蒙德儘管魔法天賦一般，但相比大多數沒有魔法天賦的平凡人來說，已經算得上不錯了。
“蒙德爺爺，早啊。”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從身後追上來，向蒙德打招呼道。
蒙德卻沒有聽到，此時他的注意力全被自己眼前的一串淡藍色的字符所吸引。
“49999……”
“49998……”
“49997……”
就在剛剛，這串淡藍色的字符突然詭異的出現在他眼前。
就如同倒計時一般，上面的數字在一點點變減少。
蒙德試圖用精神去探查，雖說自己的精神力只能覆蓋身周三米，可在精神力的感知中，他的眼裏裏面並沒有任何數字。
也就是說，這串數字只能被他看到，卻無法被精神力探查到，很是詭異。
“這到底是什麼……”
蒙德搞不清楚。
“倒計時從49999開始，大約每一秒鐘減少一個數字，這意味着，大約十四個小時后，也就是晚上十點鐘左右，倒計時就會歸零。”
蒙德一向善於思考和聯想，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看到倒計時，但他隱隱有所猜測。
“這倒計時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我大限之日來……難不成，這是我的死亡倒計時？”
“可從來沒聽說別人死前會有倒計時啊，如果真的有，不可能沒有流傳出來。”
托着下巴，緊鎖眉頭，蒙德總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
正當他打算繼續研究的時候，身旁的少女加大了音量。
“蒙德爺爺！”
被震得一陣頭皮發麻，蒙德總算是被驚醒過來，看到是誰后，不由一笑。
“是露西啊，你放假回來了嗎？”
眼前一頭紅色長發的少女和蒙德住在同一條街道，小時候經常跑來蒙德的書店，翻看一些和騎士相關的書籍，夢想是有一天能夠成為騎士，加入聞名天下的勝利兵團。
只可惜，她的天賦對於騎士而言太好了，十四歲那年，她成功覺醒火系魔法天賦，魔力親和測試，得了很高的7分。
沒辦法，在學員教員的強制下老老實實成為魔法少女吧。
想當初，自己第一次覺醒出魔法天賦的時候，魔力親和也不過才3分啊。
這就是天賦的差距，因此，露西也毫不意外的通過烈風帝國南境法師學院的入學考核，成為了超凡階級中的一員。
“對呀，我通過了正式魔法學徒的考核，老師給我放了七天假，讓我回來慶祝。”
“這才兩年時間吧，你就已經是正式魔法學徒了，真快啊。”蒙德不禁誇讚。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想當初，他用了差不多十年時間，才從見習魔法學徒晉陞為正式魔法學徒。
“還好吧，我有同學更快，不到一年就已經是正式魔法學徒了。”露西並沒有驕傲得意，而後她又想到什麼，“對了，蒙德爺爺，你當初用了多久成為正式魔法學徒的啊？”
“……”
哪壺不開提哪壺，蒙德決定不跟這個小丫頭說話。
被這麼一攪合，蒙德也沒心思再研究眼中的數字了……
反正今天過後，他就不存在這世上了，不管這串數字是驚喜也好，驚嚇也罷，都與他無關。
“或許，就只是一個死亡倒計時而已……”
蒙德不想自己人生中最後一天被一個莫名其妙的數字打攪了興緻，偏偏這串數字還沒辦法關掉，蒙德只能盡量去無視。
“蒙德爺爺，您今天怎麼特意穿了魔法袍出來，您平時不是從來不穿的嗎？”
露西還在旁邊喋喋不休的問道。
蒙德沒有理會她，現在的他只想清靜一點。
“哦，我知道了，您一定也是來瞻仰勝利兵團的風采的對不對？”露西眨着眼睛猜測道。
“勝利兵團？”
聽到這個名字，蒙德表情難免有了一些變化。
勝利兵團是烈風帝國的三大兵團之一，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當然，之所以能讓蒙德這個快要入土的老傢伙在意，並不是因為勝利兵團有多麼大名鼎鼎，而是因為那個女人似乎就在這個勝利兵團裏面。
蒙德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一道倩影。
“應該不會這麼巧吧。”
蒙德心想。
隨即，他問露西：“勝利兵團的人為什麼會來我們這個小城市？”
聞言，露西奇怪地看着他。
“蒙德爺爺你不知道嗎？勝利兵團前幾天剛在嚎哭山脈那邊和血月帝國的亡靈兵團打了一仗，雖然贏了下來，但損失了不少人手，所以現在在各大城市招收新人。”
聽完露西的話，蒙德不由心頭一緊。
勝利兵團居然損失了不少人手，不知道她會不會有危險……
隨即他又搖了搖頭。
自己想什麼呢，她的實力那麼強，自己有什麼好擔心的。
“蒙德爺爺，你以前有參加過勝利兵團的考核嗎？”露西並沒有發現蒙德的異樣，好奇的問道。
“怎麼，你想參加考核？”看出了露西的想法，蒙德笑道。
“嘿嘿，算是吧，您知道的，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加入勝利兵團。”
“那你問錯人了，我沒參加過勝利兵團的考核。”蒙德搖了搖頭。
“沒關係，聽說考核標準會比以前低很多，我說不定會有機會。”露西捏了捏小粉拳，給自己鼓勁道。
蒙德沒說什麼，不想打擊露西的積極性。
露西的天賦雖然不錯，但想加入勝利兵團，難度太大了，哪怕降低了標準。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激動的吶喊。
“來了！來了！勝利兵團的大人們來了！”
一時間，街道上的所有人聞風而動，朝着城門口的方向涌去。
蒙德被裹挾在人群中，迫不得已跟着一起走。
他想要離開，可他如今壽元將盡，體內的魔力如同風中殘燭一般將近枯竭，想要擠開人群也是有心無力。
身旁的露西倒是十分激動，一臉狂熱的往前擠，不時在人群中蹦蹦跳跳，想要看到勝利兵團的人到底是什麼樣。
“哇，我看到了！全都騎着馬，還穿着金色的盔甲，好帥！”露西激動的喊着。
類似的情況在很多地方上演，為了避免發生意外，以及衝撞勝利兵團的幾位大人，很快有執法隊的人出來維持秩序。
執法隊的人驅趕着大家向街道兩邊散開，把寬敞的大路讓出來。
不多時，噠噠的馬蹄由遠及近，三匹雪白的駿馬緩緩走來。
馬背上，是三個身穿金色盔甲的年輕人，兩女一男，皆沒有戴頭盔，可以清楚看到他們的容貌。
男的英俊，女的美麗，尤其是最前方的那個一頭金色秀髮的女人，神情冷漠，整個人散發出高貴聖潔的氣息，讓人下意識想要臣服。
蒙德原本打算離開，可目光不經意落在金髮女人身上的時候，不禁怔住了……
“啊，是麥希麗絲副團長！”
身旁的露西發出驚呼。
“天啊，我居然能親眼見到麥希麗絲副團長，我不是做夢吧！”
露西興奮得幾乎要暈厥。
但她還不是最離譜的，離譜的人已經昏迷過去了，引起一陣小小的騷動。
這場景讓蒙德忍不住想起了曾經自己所生活在的藍星上的遙遠記憶，記得自己年輕的那會，有個叫傑克遜的明星演唱會也是這個樣子的。
“麥希麗絲姐姐還是一如既往的受歡迎啊。”留着橘黃色短髮，鼻樑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鏡的少女笑道。
“以前只是聽說，這一次跟麥希麗絲副團長出來，總算見識到什麼是魅力了。”另一邊的英俊青年也是感嘆道。
“不說話，沒人把你們當啞巴。”麥希麗絲語氣有些冷，彷彿冬天的寒風一般。
倆人悻悻閉上嘴。
“麥希麗絲……”蒙德怔怔的望着那道高貴的身影。。
“原來你已經是勝利兵團的副團長了么……“
蒙德心中五味雜陳，感慨萬千。
他和麥希麗絲是同一屆的同學，甚至因為入學晚的原因，他比麥希麗絲還要大三歲。
期間，二人曾經互生情愫，但因為天賦差距過大，加上蒙德當時沉迷於修鍊，二人的感情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如今幾十年過去，麥希麗絲已經成為勝利兵團的副團長，歲月也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迹，她依然是那副傾國傾城的容顏。
而蒙德，昔日青澀英俊的少年卻已經變成了滿頭白髮的糟老頭子了。
“唉……”
蒙德幽幽一嘆，默默轉身離去。
人都快死了，又有什麼好留戀的呢。
況且雙方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沒必要心存幻想。
“咦？”
麥希麗絲似有所覺，扭頭看向蒙德所在的位置，卻只看到一個剛剛轉身的背影。
似乎有些熟悉，總感覺似曾相識。
不過她在這裏貌似沒有認識的人，應該是錯覺吧。
麥希麗絲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