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為三營留個種
“能,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杯熱土一杯魂。”強琿更咽着道。
“憑現在手裏的武器,利用山頂的小城展開巷戰,還能遲滯敵人一、兩天。”
聞言,纏滿紗布的一連長程剛反駁道:“不行,沒了陣地,更守不住!”
“對,守街道還不如陣地!”雷錦柏忙附和道。
“不只是放棄陣地,還得放棄街道,利用建築阻擊敵人。等大家混在一起,鮫人的空襲和炮火就失去價值。”
“這……”姚中琪嘆息着。
“而且,憑藉我軍長弩的射擊水平,放近了才能打得准,不至於浪費彈藥。”
“強連長,部隊就交給你了,至於八寶城,守一天……”
他緩了緩繼續說道:“一天後,你帶着弟兄們突圍。如果上峰追究,你就說奉命行事,諒他們也無話可說。”
“營長……”強琿頓覺鼻子發酸,一時間他明白了營長的心。
這個真漢子,鐵打的軍人,打算殺身成仁、以死報國。
足足半晌,強琿才更咽地道:“營長,就算突圍,也應該由你帶弟兄們突圍啊!”
“不,你錯了。”姚中琪搖了搖頭。
“我接到的軍令是不惜一切代價守住八寶山,若我率部突圍,那就是臨陣脫逃,大家都沒得好。”
他握着強琿的手笑道:“而你率部突圍,則是奉命行事,這兩者的性質是完全不同的。”
聞言,強琿慘然道:“除了你,沒人能帶兄弟們走!”
“軍人當服從命令,全營突圍,誰敢不從,軍法從事……”
話音未落,門外陡然喊了聲:“報告。”
“進來。”
傳令兵入內,向各位長官敬了禮,表情憤慨地說:“師部派來了聯絡員。”
姚中琪聞言一愣,旋即想起昨天炮擊摧毀了通訊部,當下問道:“人呢?在哪?”
“死了。”
“說了什麼?”
“咽氣前就兩句。”傳令兵看了看大家道:“說是藻濱陣地失守,師部與友軍全部後撤設防,命我軍遲滯敵人至少三天。”
床上的姚中琪默然片刻,突然低吼道:“強琿!”
強琿挺身而起,厲聲應道:“到!”
看了眼強琿,姚中琪用不容置疑的語氣下達命令。
“現在我命令你,正式接管98師292旅583團3營,不惜一切代價率弟兄們突圍!膽敢抗命者,就地槍斃!”
心魂俱顫的強琿,只是猶豫片刻,咬牙應道:“是!”
見強琿應下,姚中琪長舒一口氣,慢慢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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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軍人的榮耀與信念換大家一次逃生的機會,最終他帶着永遠放不下的心事長眠在八寶山陣地。
雖然只相處了兩天,可姚中琪對強琿還是寄予厚望。
今天一戰可見他射擊和徒手搏殺都是一流好手,尤其難得的是,他對戰局的分析非同一般,將剩餘的人交給他,大家才有一線希望。
命醫務兵入內照顧姚中琪,強琿與大家離開營部。
準備接下來的防守,強琿果斷將三營一分為二。
“輕傷的覺醒者,留下來遲滯敵人,其餘人連夜後撤!”
與此同時,負責進攻八寶山的鮫人第3師團第68聯隊第2步兵大隊的隊長犬養一郎召集少佐以上軍官開會,總結並檢討這數天攻堅戰的經驗。
數天激戰下來,68聯隊累計消耗各式海濤石、爆岩以及靈石十餘萬發,出動飛魚近百次,還派出泰坦蜥協同作戰,居然沒能拿下一座小城。
更令人難堪的是,松珊大隊傷亡近半,山口大隊傷亡八成,如今山口的屍體還躺在八寶山的陣地上。
三千八百人的標準聯隊,竟然死傷三分之一。
按瀛森嘯的原話,鮫人的臉都讓他們丟盡了。
“諸位……”會議結束,犬養一郎猛然起身。
與會軍官霍然而起。
犬養一郎目光兇狠地逐一掃過與會軍官,殺氣騰騰地說。
“大佐閣下瀛森嘯說了,明天,是我們犬養大隊立功的日子,天黑之前必須拿下八寶山,否則諸君就與我一起切腹以謝海皇。”
“嗨!”
與會軍官同時低頭,目光兇狠厲聲應諾!
為了明天戰鬥順利,大批飛魚又一次轟炸八寶山陣地。
另一邊,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直屬特務營,正在奔赴前線,投入一個連的兵力,對於上百萬人的捨命廝殺,有什麼用?
若是用來廝殺的確沒什麼用,不過薛琴的作戰指令只是帶隊駐守八寶山後方近三十里的山坳。
他們每個人的右臂上,都帶着袖章。
白底的布上只寫了三個血紅色大字,督戰隊!
薛琴真沒想到,他們這些受過嚴格軍事訓練,手裏拿着比鮫人更先進武器的職業軍人上了戰場居然不是殺敵……
而是,架起轉輪弩和吊瓶重弩手,阻止兄弟部隊逃跑,也許他們射出的第一支弩箭,打中的不是鮫人,而是同胞!!
站在兩個小山丘之間,薛琴的目光突然被一連串的聲響吸引。
“回去,立刻回去!沒接到命令擅自後退,就是可恥的逃兵,就是沒種的懦夫,如果你們再往前,格殺勿論!”
在薛琴憤怒的咆哮聲中,從八寶橋撤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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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名戰士,面對督戰隊架起的轉輪弩,一個個沒一絲怯懦。
這時腦袋上纏着厚重紗布,眼眶中仍然止不住外滲血的連長,用力推開身邊士兵,一拐一瘸地走到最前方。
他瞪着那十幾挺轉輪弩笑了,在前方浴血奮戰彈盡糧絕的時候,本該是戰友的他們卻用先進的武器逼迫其他人返回戰場。
若是這些武器能加入八寶山保衛戰,三營何至於如此!
連夜摸黑跑了幾十里地,等來的竟是殺一儆百?!
他望了眼八寶山的方向,此時隱約能聽見密集的爆炸,八寶山又一次面對水彈鋪天蓋地傾瀉的浩劫。
而此時,山上的守軍不足三十人,用的還是夜裏冒險收集的鮫人的武器彈藥。
薛琴的那句懦夫深深地刺激了他,連長程剛猛地搶過身邊四眼手裏的長弩高高舉起,嘶聲叫喊着。
“懦夫,你說我們是懦夫,你們給我睜大眼睛看看,在這裏的哪一個沒在戰場上流過血,哪一個不想將鮫人趕下海,可是……”
他高舉長弩更咽了,半晌才繼續道:“鮫人空中有飛魚,海上漂浮水母和魚人術士,地面是泰坦海蜥蜴掩護,你看看我們手裏的武器,讓我們怎麼去打,怎麼拼!”
望着程剛手裏高舉的長弩,薛琴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無奈與同情,而她身邊那些中央教導總隊特務連的士兵,更是瞪大了雙眼。
中央嫡系部隊,誰說能保證一人一支強弩。
而這些弩的質量卻參差不齊,說白了不受待見的就跟後娘養的沒區別。
瞧瞧那位連長手中高舉的老式長弩,根本射不穿鮫人的魚鱗,為了射殺他們,只能臨時將爆岩魔導儀功率調至極限。
這樣不僅加速爆岩的消耗,還增加了爆缸的風險。
最誇張的還是這柄長弩為了防止弩托掉落,竟然用一根麻繩將弩托綁在弩身上,當連長憤憤不平地高舉它的時候,弩托掉了。
它就那樣吊在空中不停晃動,像極了搖擺的喪鐘。
然而,即使是這樣的武器,使用它的那名四眼戰士依舊捨不得丟棄,而他的眼睛更是沒了鏡片只剩個空架子。
“我們一個營,連門長曲炮都沒配,全營覺醒者不過幾十人。”
“想對付泰坦蜥就得用人命填,七百人的加強營除了掩護我們的都在這兒了。”
“請你告訴我,這種情況下,你讓我們怎麼打?”
“我知道臨陣脫逃就是懦夫,你們打死我,我也沒怨言,但我求你,放他們走,那些不過是來支援的百姓,他們不過是後勤人員,算不上軍人,上了戰場也沒用,全當是為三營留個種……”
說著,連長“砰!”的一聲重重地磕在,薛琴腳下這片厚重的,哀鳴的土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