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偏愛飴餳（三）
清晨剛至，季塵便早早的做好了飯菜送到峰頂，隨後便是請辭。[space]
他都想好了理由，來面對劍主的詢問了，可劍主竟然都沒有過問原由，當真奇怪。[space]
踏着晨曦和蘇月嬋朝京都走去，路上沒什麼景緻。[space]
倒是溪邊垂柳抽了芽，綠瑩瑩的晃動。草窩裏，也是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些許昆蟲，為這沉寂已久的大地添了些許生氣。[space]
偶爾遇上些村落，蘇月嬋是東瞅瞅，西看看，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space]
看見耕田他要問季塵怎麼個耕法，看見插水稻的要，不是季塵拉着她，差點就拱進稻田裏，關鍵是她還怕水蛭，非要季塵背着她才行。[space]
“月嬋姐，，你可是仙女般的人兒，能不能...注意着點？”[space]
似乎是這句仙女合了她的心意，沒再抓住季塵不放。“也是，我這般仙人怎麼能趟泥呢。走吧，小塵子。”[space]
雖然得了個小塵子的名號，可也總算是拉住了她。[space]
到了京城季塵才算是鬆了口氣，這一路他可是從蚱蜢講到青蛙，從秋收講到冬藏。[space]
“季塵，為何春天也稱東皇？”季塵耷拉着眼皮，又來？這一路，哪怕是他，肚子裏頭的墨汁都快被問完了，他季塵又不是昊天，哪裏知道這麼多？[space]
不過，該回的還是得回啊！“按五行之說，東方屬木，尚青色，故東帝、東君、東皇、青皇、青帝等都是司春的東方之神的稱呼。由此借指春季。”[space]
蘇月嬋深以為意的點了點頭，像是聽的多麼認真一般，要不是季塵看見她眼睛一個勁的往外瞟，他都信以為真了。[space]
順着她的目光，季塵算是看見了。他們已經來到了城門口，而在長龍裏頭，有一個老叟，肩頭上扛着個稻草棒，上面插滿了糖吹小人，這是畫糖。[space]
上面有抓耳撓腮的猴子，耳朵直豎的玉兔，低頭啃草的老牛，形形色色都是寥寥幾畫，便勾出了神氣。[space]
“果然，民間皆是些隱於世的。”周圍一些個拉着大人手的頑童，也是直勾勾盯着那稻草棒子，只是那眼神...偷瞄了眼月嬋姐，嗯～果然一樣。[space]
再回頭，卻看着蘇月嬋那滿是渴望的小眼神，就那麼盯着他，季塵真是拿她沒辦法。[space]
“進了城再買吧，別堵了人家的路。”蘇月嬋連忙點頭，像是忘了這茬，不消片刻又開始四處張望起來。[space]
相安無事的進了城，蘇月嬋生的跟天仙似的，倒是讓守衛失了神，不過出言調戲什麼的事，卻是沒有發生的，兩人一個俊郎出塵，一個就是天仙，能是普通人？[space]
“哎，老伯，我買個糖人。”走在前頭的老叟慢慢悠悠的，深色麻衣墜了下來蹭着腳上的草鞋，腰間掛着些不知什麼東西，一晃一響，亂糟糟的頭髮比稻草棒還像是稻草。[space]
聽見有人叫他，這才轉過身來，只是那動作卻是緩的很。季塵估計，他現在才到京城，和他這慢悠悠的性子甩不開關係。[space]
等他回過身，季塵這才看見他的面相，黝黑的臉上全是溝壑，清瘦的像是刀刻的似的，唯那對眉毛卻又濃的像是畫上去的，季塵懷疑沾點水都能流下墨來。[space]
他在打量那老伯，那老伯卻是在打量蘇月嬋，不知怎麼，他那雙濃眉皺了一皺，隨後又是舒展了開來，變得平靜，臉上唯獨沒有生意上門的喜慶。[space]
“自個選。”他隨意說了句，便不再管二人。[space]
把草棒倚在肩頭，用胳膊攬着，自顧自的從懷裏掏出煙袋，煙桿來。[space]
看那煙袋，本來也不知是啥顏色，反正現在是黑的髮油發亮，裏頭是棕褐色的旱煙，煙桿也是，黑黑的一層煙漬，也就煙嘴亮堂些，看的季塵真想給他刮下來。[space]
美美的抽了一口，嘴裏吞雲吐霧起來，那味道讓季塵腦袋都有些發脹，可他面上卻露出了享受的樣子。[space]
似是見季塵兩人還沒動，他示意了一下讓兩人自己挑。可看蘇月嬋這樣子，明顯是討厭這煙味，都往後退了幾步，一臉嫌棄。[space]
“想要那個？”沒辦法，只能他來了。[space]
“要那個兔子、猴子，還有那個耳朵像蒲扇的，還有，還有那個...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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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月嬋興奮了起來，手指指指點點。[space]
好吧，老伯這剛來就差不多可以走了。“耳朵大的那個是八戒。”[space]
“什麼是八戒？”季塵舔了下嘴唇，覺得自個還是不要多說為好，不然這西遊記可是長的緊，要讓他講，這八十一難豈不是要應在自己身上？[space]
“老伯，多少錢一支？”老伯沒有馬上回他，而是那煙斗明暗了一次后才回他。[space]
“十文。”季塵皺了皺眉，這價格可不算低，要知道，百文一兩，大夏久盛富碩米價也是一兩一石。[space]
哪怕是近年天災連連，米價也被朝廷調控着價格，一兩銀子也是半石還多，而看老伯這架勢可不像是會降價，這一頓宰怕是得挨了。[space]
他自然是並不在乎錢財，不論是當年風餐雨露，還是跟隨先生后溫飽可得，錢財，他都是不放在眼中，硬要說的話，那就是放在心上。[space]
不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他可曾用筆墨斂財？左右不過賣了個盤纏。[space]
“罷了，月嬋姐盡興就好。”沒再多說什麼，他伸手去摘那些糖畫。[space]
“娃子，要不都買去吧，我也省得再吆喝，這棒子也一同賣給你吧，多收你二十文。”[space]
季塵瞪大了眼，這老伯腦子轉的，可真不像身子那樣慢，就這草棒子，要二十文？還都買了，你是省了心，那我不得遭罪？[space]
“不用不用，就要幾根...”他是想拒絕，可誰知身後蘇月嬋聽了這話眼睛一亮，覺得這主意不錯。[space]
“季塵，都買下來，我都要。”[space]
“月嬋姐，這你也吃不要啊。”[space]
“用你管？！”[space]
“好吧，好吧，老伯，我都要了，多少錢？”那老伯搓了搓煙桿，咧着一口黃牙對季塵笑着說。[space]
“不多，三兩紋銀。”季塵看着他那能夾死一片蚊子的笑臉，怎麼就想給他添個黑眼圈呢？[space]
“老伯，這就不地道了吧？我看這上頭也就二十來支，怎麼就要三兩銀子了？”[space]
“你願買，我願賣，怎麼就不地道了。”看他那副一臉不在意的樣子，季塵是真的不知該說什麼了，那架勢，今天他是瞅准了自個了。[space]
“得了，得了，算我自個倒霉，認栽，給你。”掏出三兩碎銀，季塵有些咬牙切齒得遞了過去，自己就這麼像肥羊？[space]
看了眼月嬋姐，根本就沒意識到這價格有問題，或者就壓根不在意，一臉期待，好吧，這沒招。[space]
拿過那草棒，看他笑的像是朵菊花，季塵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不在理會那老伯，賺了他這麼多銀兩，他就偷着樂吧！[space]
蘇月嬋從那草棒上揪下一隻兔子，一隻猴子，拿在手裏樂的緊，連那朱紅油傘都遞給了季塵拿着。[space]
看她着樣子，好吧，虧就虧了。蘇月嬋此刻寇豆年華的模樣，一顰一笑，都全然沒有以前的魅惑眾生之感。[space]
讓季塵一時都難以分清，到底現在的是真正的蘇月嬋，還是之前猶如九天玄女，卻又身姿狐媚的是蘇月嬋。[space]
兩人朝裏邊走着，那老伯卻是抽着煙斗。“呼”雲霧模糊了面容，竟有幾分精氣神映了出來，原本的溝壑之中雕琢出了蒼勁。[space]
“狐者，百年方開靈，百年誕一尾，千年則應劫。如此通靈雪潔的妖物世間罕有，不過...管我何事？”[space]
自嘲一笑，把那煙斗朝地上磕了磕，煙灰裏頭還帶着零星點火星，收起來掛在腰間，晃悠悠走着，還是丁玲桄榔的響。[space]
“月嬋姐，不就給他一支嗎，咱還有好多呢。”[space]
“不給，誰讓他說我小氣。”蘇月嬋嘟囔着小嘴，歪着腦袋，不願搭理季塵。[space]
剛剛有一個秀氣的小男孩，七八歲的年紀，以為他是賣糖畫的，跑過來買糖畫。[space]
結果蘇月嬋就不樂意了，這可是她辛辛苦苦買來的，憑啥要賣該別人，所以想到沒想就拒絕了。[space]
結果這可惹惱了小男孩，稚聲稚氣的控訴蘇月嬋的小氣。[space]
這下可好，蘇月嬋硬是和那小男孩嘴鬥了起來，結果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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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抹着鼻涕眼淚的跑了，哭得那叫一個稀里嘩啦，傷心欲絕。[space]
季塵在旁邊看的是心驚膽顫，這是千年的妖物該有的實力？難不成這千年來都修了鬥嘴？看着她自豪的樣子，就差蹦躂起來了吧？[space]
“十香果鋪？月嬋姐，要不要進入瞧瞧？”[space]
“裏頭都是幹啥的？”蘇月嬋轉着朱紅油傘，都沒抬眼，隨口問了聲。[space]
季塵想了下，他其實也是不知道，不過他進過其他果鋪，畢竟那時候他替沁墨買過一些零食，都是果鋪，裏頭賣的應該是大同小異吧。[space]
“大多是賣一些乾果肉脯之類的，還有就是糖果...”[space]
“走！”季塵摸了摸鼻子，他這話還沒說完呢，看來其他都不重要，關鍵是糖果。[space]
“哎，客官要點什麼，咱這都是上好的乾果，有來自雲州的精品杏仁脆香可口，產自廖州的葡萄乾，甜的像是吃蜜，還有...”[space]
季塵打斷了他，這的乾果可是不少，不得不說，能在京城立足自有可取之處，說是琳琅滿目也不為過。[space]
可這要是挨個介紹那得什麼時候，季塵覺得商家都穿了同一個肚皮，一股子毛病就是巴不得把自家東西全如數家珍的誇上一遍。[space]
“其他就先不用說了，有沒有糖果？”[space]
“有啊，怎麼會沒有！”那店家小眼睛都是微微眯了起來，要知道糖果哪怕在大夏都是奢侈，普通人家可是一年都不一定能嘗上一回。[space]
而看兩人的模樣必然不只是問問，更何況還有這麼一位美若天仙的主，作為男伴能落了面子？[space]
“咱這的糖果可都是精品，入口香甜，可不比仙丹來的差，太上老君煉丹爐裏頭的都不一定比咱這好。”[space]
“好了好了，你這話可千萬別給太上老君聽了去，不然啊，怕是得給你這煉嘍。”[space]
“哎呦，客官怎麼能說這話，咱這地兒可經不起一煉。”[space]
這店家也是慫了，說起話來小鬍子一抖三顫，雖說大夏之人大多不信鬼神，可開門做生意的那個不想圖個好彩頭，這走火麻...他可受不起。[space]
不再跟他閑扯，季塵直接開口問了價格。“多少錢？怎麼稱？”[space]
“這個嘛...”店家猶豫可不是想着怎麼降價，他是在想怎麼剛好的提一提價格，這個度嘛要讓自個舒服，也要讓季塵心甘情願的買單。[space]
季塵看這店家眼睛都放着光，就知道他心裏沒想啥好事，稍一思索就知道他擱那想啥呢，無非就是無奸不商罷了。[space]
“多花上一些價錢我倒是不介意，可要是真當我是褪了毛的肥羊...這就不好了吧？”[space]
那店家聽言乾咳一聲，他之前想翻個倍來着，畢竟季塵看起來也不像是京城本地的。[space]
“五兩一兩。”這個價格不能說不高，五兩已經夠一家人家一月的花銷了，可卻只能買上一兩，是沒宰一刀，但也是割了把肉。[space]
當然，這價格也不是無故放失，糖果可是權貴家眷的奢侈零嘴，尤其是精品糖果，大夏千年之史製糖工藝也還算不上純熟，物以稀為貴，貴有貴的道理。[space]
不過季塵並不生氣，在商言商，只是在報價，又不是在騙他，他自然不會介意，不過這價格還是要談上一談的。[space]
“三兩一兩。”[space]
“成交！”[space]
季塵“？？？”[space]
季塵是真的失策了，他都準備好了討價還價一番，可哪裏想到，都沒能有機會。[space]
他失策在並不熟悉價格，雖然知道應當是貴了，可沒想到砍了五分之二還是讓商家鑽了空子...他深深的看了眼那店家，以後這就是自己的標杆了。[space]
店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捏了把小鬍子，笑道。“三兩一兩要擱普通糖果確是貴了些，但我們這可都是精品。”[space]
店家說著就領着他去看那飴糖。一些碎成小塊的黃白色糖塊，外頭裹着一層生麵粉防止再黏到一起，毫無雜質。[space]
“客官，這飴糖不錯吧？”那店家頗為自豪，畢竟在這京城應該也沒一家敢說比他家飴糖要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