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氣運

第三章 氣運

隨着胸口的起起伏伏,時間也在點點滴滴中流逝。

兩人就這麼坐着,沒有多餘的語言。傅川心中沒有一絲煩悶,反倒是進去了一種很玄妙的境界,那種感覺…就像…就像是在睡覺,但是自己的意識卻是非常清醒的。

這種狀態下,傅川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腦海的空白中,還有一個自己盤坐着,能把自己的身體看得一清二楚。仔細看,血管中流動的血液,遍佈全身的經絡中流動的氣,各處的骨頭,都看得清清楚楚。

傅川腦海中冒出一個詞彙:內視!

傅川很享受這種狀態,看着氣進入自己身體,又從身體四周散出去,有種仙人修鍊的感覺。

這雖是常見的現象,可如此快進入內視狀態的初入武道之人,少見。引得這個懵懂無知的少年嘖嘖稱奇,歡喜不已。二人沒有多餘的語言,就這樣坐着。

……

從村子到小鎮,二十里路。踏着晨輝,也得走上一兩個時辰。

小鎮沒有什麼特別之處,要說有,也就是家家戶戶都會養蠶。相較村子,鎮上大半的道路都鋪上青石板,還有一部分黃泥路也被來來往往的人踩得極為結實。而“鎮”該有的醫館、客棧、雜鋪、小市那是一樣不缺。

甚至沉寶閣這樣的大勢力也分踞在此。說來也奇怪,小鎮在整個南陽都不大不小,若非來過,說不定連聽都沒聽說過。又無什麼門派在此。生意慘淡,那不然店裏的夥計怎麼有閑暇功夫跟傅川說話。總不能說是鎮上那幾戶地頭蛇將沉寶閣招了來?怪哉,怪哉。

在這狗苟蠅營的小鎮,也無人注意此事,只知道沉寶閣賣的東西都是些仙門寶器,靈丹妙藥,名門傢具,或是名貴藥材。鎮上普通百姓用不上,當然,也買不起。

傅川不知道這小鎮叫什麼名字,因為從小到大村裡人都是“鎮上鎮上”地叫,去過幾次鎮上也未曾聽說過,名兒這事,就暫且不提吧。

小鎮最繁華的集市,人來人往,路上走着的人最不濟都穿着布衣,還有相當一部分人穿着蠶絲衣。而這其中,有道身影卻格外突出。

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頭髮已經遮住了眉毛,就快要過耳了。身上的布衣也不知道是幾年前的了,深灰色的布料上沾滿了棕色的泥污。穿在身上也短了一大截,還有幾個破洞,就像個乞丐——還是說就是一個小乞丐。

此刻少年費力地拉着比他人還高的一車貨,緩慢移動在鬧市中。烈陽高照,少年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滴落在青石板上,隨即很快便消失。

來到一間雜鋪,門前用竹仗撐起一塊藍布,上面寫到:楊家雜鋪。一目了然,這是鎮上大戶人家之一的楊家。

鎮上有家百年來真正掌管小鎮財運的大戶人家,也是這一方土地的地頭蛇,分別是:楊家和盧家。

加上沉寶閣,還有代表朝廷管轄這一片地區的知縣府。

為何知縣府會設在這小鎮呢?原來啊,這方圓百里地區有四個小鎮,還有十餘個不大不小的村子,而這個小鎮在四個小鎮中是算大的,位置也居中,理應地就建在這了。

加起來三方勢力盤踞於此,顯得小鎮也有些不平凡了。

少年扶穩推車,走進店鋪,伸出雙手,示意結賬。

“喲,想不到是你小子啊,還挺有力嘛。”從櫃枱走過一個留八字鬍,身着元寶紋暗紅袍的肥胖中年男人,想必是店裏掌柜的。他捋了捋鬍鬚,用刻薄的語氣說道:“還不出去!莫髒了我楊家的店門。”掌柜的揮了揮手,示意身後的夥計。

夥計點了點頭,走到少年身前,狠狠踹了一腳,嘴上說道:“去去去,滾出去!”此情此景吸引了不少人。

掌柜的長袖一揮,落出幾枚銅錢,掉在少年身前。少年長臂一伸,以跪之姿將地上的銅錢抱到胸前,邊數邊撿。

“一二三……七八。”少年起身,將八枚銅錢放入口袋,又伸出雙手,開口說道:“少了。”還用手比了比“二”。

掌柜的本想招呼人,卻看到圍觀之人,不好怎麼說。於是又丟出幾枚銅錢。

“一二三。”一共三枚,少年收下兩枚,將剩下一枚放到門檻上,揮了揮手,搖了搖頭,說道:“多了。”

此舉倒是引來眾人鬨笑。掌柜的眉毛跳了跳,嘴角抽了抽,扯了扯嗓子,說道:“看什麼看…”之後轉過身來,對夥計說道:“我不想再見到那個小王八蛋,若是再讓他接我楊家的活兒,我饒不了你們!”

幾個夥計連忙跪下,顫顫巍巍說道:“小的再也不敢…望…望大人息怒…”

中年男人長袖一揮,冷哼一聲,走進屋去。

而少年,揣着口袋裏的錢,踉踉蹌蹌擠出人群,有些慌不擇路,不知所為何事。

少年一路沿街跑,幾乎跨越整個小鎮,來到另一端的一間店鋪。是一間香火鋪,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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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不高,所處也較為偏僻,沒有店名,往來之人也少。頂多就是祭祀,或是明燈盛節時人會多點。

“郁霖吶,又來買香火呢。”門前竹藤椅上坐着一白衣老人,手握蒲葵扇,悠哉悠哉,想必是與少年相識甚久。

少年終於露出笑容,盤了盤亂糟糟的頭髮,看着老人,說道:“是啊,李叔,我就自己拿了,省的麻煩你走一趟。”

“哈哈,行嘞!”老人也笑了笑,又說道:“話說,三年守孝,差不多到頭了吧。有沒有想好之後要去哪裏,做什麼呀?”

少年看樣子才十二三歲,竟已守孝三年,何等艱苦啊。

少年在屋內櫃枱上摸了幾條祭祀用的香,走出門,皺了皺眉,說道:“不知道……不過,老頭倒是教過我一些小戲法,到時候去戲班子那邊看看吧…不過……唉。”

少年將一枚銅幣放在櫃枱,要離去。

老人沒有多問,也是嘆了口氣,又說道:“我這剛好煮了鍋飯,留下來吃吧……”

少年咽了咽口水,看了看炊煙,搖了搖頭:“耽誤不得,耽誤不得…”

少年剛要轉身離去,老人又喊到:“慢着,少年成長時,不可不吃。來,既然你趕時間,這個剩的包子給你路上吃,別太餓。”老人丟出一個拳大的包子。

少年接入懷中,一笑,好像小聲說了一句:謝謝,隨即扭頭離去。至於老人是否聽清,就不得而知了。

從他們的話中知道,少年叫郁霖,是個孤兒。出生時就被遺棄,不知是哪家人這麼狠毒,忍心另剛出生的嬰童自生自滅。所幸被一位老人撿到,收養。才得以苟活到現在。

老人是戲班子的人,身世不詳,大家都叫他郁老,至於是尊稱還是只是一個虛假的名諱,誰也不知。少年也並非討厭他,只是老頭幾乎天天將“你是我撿來的…”之類的話掛在嘴邊,恐怕就算待人再好也會惹人厭吧。

四年前,戲班子收益微,而這麼一位手腳,嘴耳都不利索的老頭。留在戲班子也就是多張嘴,弊大於利。世道就是這樣,弱肉強食,不養無用之人。於是,在楊家的幕後主使下,爺孫兩被趕齣戲班,流落街頭。

而在這樣的世界,又有誰會無緣無故伸出援手,救濟兩張“嗷嗷待哺”的嘴呢?

又恰逢入秋,天漸轉涼。老人帶着郁霖,吃百家飯也好,與野貓野狗搶食也好,有吃的老人一定先給郁霖吃,這麼有一頓沒一頓地撐着,也過了有一年。

又是一年秋天,老人死了。死得很快,死得毫無徵兆。平日裏熟絡的鄰里為老人簡簡單單辦了場後事,之後有什麼輕活重活也會讓郁霖來做,事成會結工錢,也算是關照關照。

雖然少年那時不懂事,但是知道守孝,知道這一切都是楊家的錯,也偷偷整蠱過楊家,如或是撒泡尿到楊家大門口,夜裏裝神弄鬼之類的。少年也暗地裏下了決心“此仇不報,枉費為人”

郁霖又開始一路小跑,咬了一口包子,是肉餡的……

小鎮上沒人知道,但如果天上的神仙俯瞰整個小鎮,就會發現,一些山石河流組合起來的形狀,宛若游龍。若是有一雙神話中的神通之眼,還能發現,有大量的氣盤旋在“游龍”周圍,懂道之人易感便知,這便是——氣運。

……

回到傅家村,村長家中。

村長先行一步醒來,看了看身旁依舊修鍊的傅川,漏出一抹隱隱的笑容,心想到:“這小子,倒也沉得住氣。”

隨後村長起身,躡手躡腳走了幾步,盡量不發出聲音。

村長怕燒火影響到傅川,便沒有在屋內灶頭做飯。輕輕推開房門,走出門外。

沿着路走了這麼幾步,是一小片菜地,青綠的莖葉,無花無果,單憑肉眼觀察,根本看不出來這是何物。

把竹藤編的柵欄門扒拉到一旁,籬笆空出一個缺口,村長走進去,挑了一株長勢最好,最綠最茂盛的植株。用力一扯,連根拔起。

植物根部纏連着三四個碗口大小的紫紅色果實,長勢甚好,是極好的作物——這是紅薯,也是常見的維持溫飽的農家作物之一。

村長提着這帶着泥的紅薯,拔除莖葉,簡單用水清洗了一下表面的泥,放在一旁備用。而後又從後院抱出一捆木柴,擺出一副火架,將幾個紅薯放到火架中央,點燃。

想必是要做烤紅薯。

而村長在等待之餘,自然沒有閑着。只見村長走到另一旁的空地,先是沉思了一會,又像是想起了什麼,擺出攻擊的架勢。

先是基本的馬步動作。手放在腹前,一副運轉之勢。隨即腰向前挺,手向前推,身體的上半部分在繞圈。

而後又是前腳一踏,雙手往前呼出一掌,十米開外的葉子像是被風吹動了一般猛烈搖晃了晃。正午四下無風。

村長收功,嘴中喃喃道:“牛拳…猴拳……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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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入定……嗯…”,這也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麼。

稍等片刻,火架的火也滅了,木頭也已燃盡,只剩一地的灰燼,和燒得黝黑的紅薯。村長見此,沒有立馬去拿紅薯,而是又等了一會,借灰燼的餘熱保存紅薯的熱量,這也許可以稱之為經驗吧。

透過窗戶往屋內看,傅川還是坐着一動不動。

村長坐下,臉上露出笑容,輕聲道:“噫,此子可教也……”隨後在空地旁的一塊石頭上閉眼小憩。

放眼看整個村子,佔地還是挺大的,就是房屋比較分散,數攏也就十幾間。家家戶戶都間隔着數十米,中間則隔着田地。而現在這個時候大部分人都吃完了午飯,要麼在休息,要麼則是在整理農務或是準備下午的務農。

而傅川是最長的男丁,其次村裡就只有兩個三四歲的小孩了。

前兩天剛下過雨,雨過天晴,太陽格外得刺眼。平日裏慢過的時間在傅川的一呼一吸間流逝。如今已是近黃昏,可傅川還是沒有醒來的意思,村裏有人已經幹完農活歸來,跟村長嘮着呢。

鎮上,郁霖趁着一個下午的時間,買到了紙錢,黃酒。走在平日裏最多人走的街上,如今夕陽西下,也沒什麼人了。

“小子,看你這架勢,這是要祭拜呀。”路旁一處小攤,邊上的布匾上寫着“奇門算卦”四個大字,是剛到鎮上沒多久的算命先生。

“不如來我這寫上幾符,也算是謀個吉利?”算命先生掂了掂手上一打符紙,說道。

郁霖停下腳步,摸了摸口袋中剩餘的兩文錢,心想“也好,應該夠了”。

然後郁霖走向小攤,將兩枚銅幣拍在桌上,說道:“能否寫兩符。”

算命先生掃了眼郁霖全身的穿着,輕聲嘆息了一聲,道:“本來我是不想做這虧本買賣,若是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便幫你寫,如何?”

“何事?”郁霖看着算命先生,說道:“只要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

算命先生哈哈一笑,說道:“也沒什麼大事,我要你,把這個錦囊交給那私塾先生,知道是誰吧?身材高而……”

“知道,我答應你。”郁霖未等算命先生說完,就開口說道:“現在可以寫了吧。”

“還有一事,若是那先生不在,你也不用找了,錦囊也不用還給於我,自己收好,就當是萍水相逢之禮,”算命先生邊說,邊拿出硃砂筆,在符上龍飛鳳舞一番,沒花幾息,兩張符就寫好了,免不讓人覺得這符可信不可信。

郁霖接過錦囊,小心翼翼放進口袋中。

算命先生送過符紙,說道:“左邊的是平安,右邊的是祭神。切記不可摺疊,不可扭曲。”

郁霖也很奇怪,他怎麼會知道自己要這兩符,自己可從未開口。

“對了,我看你面庭,近日定不平凡。再送你一句話,機緣未必是真的機緣,災禍也未必是真的災禍。天機不可泄露,我便不多說了,去忙吧……”

郁霖有些奇怪,怎麼就不凡?什麼機緣不機緣,災禍不災禍?什麼天機?哎,也只好走開。

郁霖一路走出小鎮,來到鎮外不遠處的一座土地公廟,藉著本有的香火點燃手中的香,插上一根。

又將祭神符點燃在廟前,拜了三拜。

“喲,這不是郁霖嘛,又來這沾取神氣啊,也真不怕遭天譴……”來人是一個比郁霖高一個頭多的少年,衣着華麗,一看就知道,要麼是楊家人,要麼是盧家人。身邊還有一個七八歲的孩童,想必是一夥的。

此刻見到跪在地上的郁霖,孩童唱道:“小刺頭,祭老頭,不尊天,不尊地,剋死了老頭不收手!哈哈哈……”

郁霖已是咬牙切齒,再拜了拜,抓起地上一塊鳥蛋大小的石頭,砸了過去。頓時便在孩童頭上砸出一個血包。孩童應聲倒地,在地上滾動哭了起來。

“哎呦!你小子還敢還手了?得了天大的機緣?連我楊家人也敢得罪了?”更年長的孩子指着郁霖,又是不敢直接和郁霖打一架。畢竟富家子弟可不是打架的料。

“你給我等着!”隨後年長的孩子拉着小孩氣沖沖地走了。

郁霖叩在地上,跪了許久,嘴中還不斷喃喃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然後起身,拿着剩餘的香火,走在郊外小路上。期間,郁霖不免想,為何自己剛剛就忍不住反擊了?難道自己長大了?哎。

來到郁老墳前,很簡陋,一塊木牌,一座小土坡。可現在的景象卻是驚了郁霖一驚——木牌被折斷了,土坡也被弄亂,呈非常不規則的形狀。

郁霖癱倒在地,爬到土坡旁,想用手把它恢復,可這怎麼做到呢?

郁霖抓了一把土,揚向天空,拼了命地喊道:“楊威!我與你不共戴天!”

……

太陽已經落下,但是不久,新的太陽又會升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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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武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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