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chapter81

這是第二次，蕭綺充分感受到陳炘的變。

上一次在酒店的宴會廳外，事情發展太突然，她來不及細想。後來還是聽姜禹說，他一早就看出來陳炘不甘心的時候，她才稍稍醒悟。

而這一次，根本不需要任何人點醒，她就感受到了，還是近距離的，迎面的，衝擊力不可謂不強。

沒有表面的天崩地裂，只有心裏的暗涌浮動。

蕭綺談戀愛不止一次，也不止和姜禹談過，她接觸過很多類型的男人，也有一些看衣識人的本事。

一個男人對她是否有好感，有沒有放電，她可以很精準地抓住。而且她分辨的出來，哪種男人是習慣性動作，就是對每個女人都這樣，哪種男人是會精挑細選的。

站在女人的角度來看，後者更為可取，也會更值得開心。

在最初的意外緩慢沉澱之後，蕭綺也微微笑了，沒有退後，只是垂下眼繼續看尺子上的數字，一邊核對尺寸一邊說：「既然衣服是我來做，我當然希望展示它的人儘可能完美。要是有拿不準的，儘管問。」

就在這時，工作室的門敲響了。

有人遞話進來，姜總請蕭總監和陳顧問中午一起餐敘。

不用問，一定是商務午餐。

蕭綺應道：「回復姜總，我們沒問題。」

等人離開，蕭綺又對助理報上最後一組數字。

助理做完記錄，蕭綺走過去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並在後面標註了幾筆。

助理很快離開了。

陳炘走下檯子，沒有入座，在工作室里走了半圈，邊走邊看。

蕭綺撥冗看了他一眼，見他正在看幾張紐扣手繪圖。

蕭綺忽然開口了：「我記得之前有一次和你吃飯，你還說正在接受家裏的相親安排。」

陳炘：「嗯。」

蕭綺：「當時我還說可以幫你介紹，你拒絕了。」

陳炘放下圖紙，看過來：「我記得。」

蕭綺笑問：「那現在呢，還是拒絕么？以你現在的條件、地位，擇偶對象也應當換一個圈子。」

陳炘就和過去一樣，不直接說「不」，而是說：「之前吃了不少相親飯，都吃膩了，想換換口味。」

蕭綺眯了下眼，不得不說陳炘挺會說話。

蕭綺又問：「雖說你是顧問，但具體是負責什麼呢？」

陳炘走過來說：「顧問不就是顧得上就問，顧不上就不問么，現在我還是個閑人，稍後可能會跟項目。」

項目？

蕭綺點出重點：「海外項目。」

陳炘這次沒有避諱，大概也是因為已經確定了：「以後我和姜禹會常有接觸。」

是姜禹，而非之昀。

一陣沉默。

蕭綺再次提問：「那你現在開心么，這是你要的生活？」

「怎麼說呢。」陳炘說：「工作更有挑戰了，但我心裏卻更輕鬆了。」

蕭綺忽然想到了一句話，人生最大的遺憾不是無人懂你，而是你不懂自己。

是啊，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誰應該懂得別人，讀懂自己已經很難了。

有人覺醒早，有人開悟晚，可怕的不是一輩子都不醒，而是當醒來時已經是遲暮之年，再無能力作為。

……

這之後半個小時，蕭綺請陳炘去了辦公室喝咖啡。

兩人就坐下來閑聊。

等到午餐時間將至，蕭綺和陳炘一起出門，直接去頂樓的商務餐廳。

商務餐廳是之昀自己開闢的，不對外營業，只用作商務招待，房間獨立且私密，隔音也好，還有專門的廚師來料理，蔬菜都是從之昀放在郊區的菜園裏採摘，絕對比外面買到的要新鮮可口。

氛圍幽靜的房間裏，四人相繼落座，每個位子都隔開一段距離，蕭綺和顧奕面對面，姜禹和陳炘面對面。

姜禹叫人開了一瓶餐前酒，一早醒好，他和顧奕就着這個話題聊了幾句。

蕭綺默不作聲，只看着兩人。

姜禹的表現就和過去每一個飯局一樣，他到了這種場合就換上一副面具，看上去溫文爾雅，待人接物尺寸拿捏的極其到位，好像很享受眼下的氛圍，一切都遊刃有餘。

可她見過他真正放鬆的樣子，絕不是現在這種。

等待開席，姜禹和顧奕又將話題切換到海外項目上。

說到這裏，難免就會帶到陳炘。

姜禹提出問題，陳炘作答，一來一往，兩人都收放自如。

後來也不知道話題怎麼就拐到她這裏，她走神了片刻，開始沒有聽到。

直到姜禹叫了她一聲：「綺綺？」

蕭綺醒神，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若無其事地抬眼。

另外三人全都看着她。

蕭綺：「抱歉，剛說到哪兒了？」

顧奕接道：「聽說蕭總正在整頓喜禾，我純屬好奇，問一下進展。」

蕭綺：「哦，還在篩選人手。公司規模不大，有勞顧總關心了。」

顧奕：「不說公司規模，就只說這件事，我是有點興趣的。接手一個充滿問題的公司，從「除草」開始，直到將所有問題清除，把它重新包裝，變成更有價值的優質公司，這是很有成就感的事。可惜我沒有這樣的機會去嘗試。」

這倒是，顧奕的上位路就和姜禹差不多，先是從接手家族內一部分產業開始，等磨練出來了，各自展示自己的能力，再去和其他弟弟妹妹內鬥。

但不管怎麼說，交到他們手裏的公司和產業都是成熟的，而不是喜禾這樣的千瘡百孔。

同樣的路線放在蕭綺這裏就不合適，一來她無意去爭奪蕭家繼承人的位子，這就等於退出了內部鬥爭，直接等着老爺子分給她，二來她現在只對服裝業感興趣，若是硬將其它產業推給她，比如互聯網、新能源，就算再炙手可熱，她也懶得處理。

換句話說，這就是全科生和偏科生的區別。

一頓飯吃了將近一小時，等到顧奕和陳炘離開，蕭綺也準備回設計部。

誰知姜禹卻提議道：「來我辦公室聊會兒？」

蕭綺看了眼時間：「最多半小時，我還要開會。」

姜禹點頭，遂抱怨了句：「要不要給你放個假，怎麼比我還忙。」

蕭綺用餘光斜了他一眼：「還不是為了之昀奉獻嗎，姜總。」

兩人坐電梯上樓，一路上都沒有交談。

直到進了姜禹的辦公室，蕭綺坐下才說：「顧奕可真夠辛苦的。」

姜禹到水吧倒咖啡，問：「怎麼說？」

蕭綺：「她和你不一樣，她是女人。性別歧視在這個圈子裏尤其嚴重，她要走到今天的位子，付出的一定比男人要多得多。」

小圈子裏早有人傳，說顧奕選集團內的機要秘書做丈夫，還將丈夫管得服服帖帖，她丈夫無論是從職業角度考慮，還是從入贅角度，都不可能，也不敢出軌。

可結果顧奕卻將他捉女干在床，還給了一筆遣散費將其打發去國外。

有人懷疑這是顧奕玩的手段。

而站在蕭綺的角度，同為女人，她本能上並不想否認顧奕和前夫的感情，她認為最低程度還是喜歡的，總不會選一個自己厭惡的人入贅吧？

但是從繼承角度考慮，顧奕要爭奪繼承人，就勢必要找人入贅，絕不可能一直未婚或者走聯姻這條路。

聯姻意味着什麼，大家都很清楚。

雖然這話很老土，但在很多人眼中，嫁出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顧奕的弟弟一定會藉此做文章。

從利益上說更是如此，都聯姻了，還怎麼掌管家族，怎麼不會將自家的好處往夫家送？

除非，離婚。

這在很多豪門都是如此，凡是女性上位者，要拿到繼承權，基本上都要先離婚。

說來也是可笑，有時候婚姻被拿來做墊腳石，有時候又成了絆腳石，性別竟然成了家族女性最大的一道坎兒。

姜禹將咖啡端過來。

蕭綺又道：「我還是不明白她今天為什麼專程來之昀，但我肯定她絕不只是為了做幾身衣服。」

顧奕真正的用意，應該就在量尺寸之後，她和姜禹單獨聊了一個小時。

姜禹坐下，對上蕭綺的目光，這樣說道：「我想不用等到明天，圈內就會有消息傳出來了。」

什麼消息？

蕭綺想了下，問：「你的意思是，外面的人都會知道顧奕專程來拜訪你，你們有過一次談話，一起吃了頓飯。」

兩個家族年輕一代碰面，又是一男一女，消息會怎麼傳，大家會怎麼理解，答案不言而喻。

合作、聯姻，都有可能。

但蕭綺是當事人，她今天全都看着呢，她完全嗅不到後者的意思，前者來說也只是表面探討，雙方都沒有表達明確意向。

說白了，這更像是一場戲，做給外人看的戲。

雖然她不明白顧奕為什麼要這麼做。

蕭綺：「你願意配合她，一定有你的目的。你想要那個項目。」

姜禹點頭：「只要合作達成，我以後就省心了。」

從利益上說，這是大功一件，會有十年以上的可觀收入。

從姜家來說，姜朔拿不下來的，姜禹拿下來了，不管他是怎麼做到的，這都是無可取代的功勞。

姜老爺子就算再觀望，也會因此定下第三代掌門人。

到時候任誰都拉不下姜禹。

蕭綺：「可這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顧奕憑什麼要和你合作呢，外面還有其他選擇。」

姜禹：「這當然是要回報的。不過她沒有明確表態，只是暗示了一點意思。」

蕭綺挑眉表示詢問。

隔了兩秒，姜禹才吐出幾個字：「就是聯姻。」

怎麼會？

蕭綺怔住了。

之前外面傳言姜家和顧家將要聯姻的消息，就連陳可和蕭歆都來提醒過她，她也做過自己的思想工作。

後來姜禹也澄清過，在他的角度就只關注項目合作，顧家那裏也沒有進一步的表示，彷彿只是謠言罷了。

再說顧奕這個人。

她對姜禹顯然沒有任何意思，而且她前兩年才將下面的弟弟妹妹收拾妥當，繼承人的位置已經穩了，也終於不需要為家族利益做犧牲了。

如今又怎麼會重拾老路，難道她真不怕那幾個弟弟再跳出來借題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