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在穩住張文睿之後，蕭綺又和其他部門的主管逐一單獨對話。

對話時間門不長，五到十分鐘不等，內容自然不到交淺言深的地步，就算是奠定一個初印象。

現階段大家都還在觀望，這是人之常情，就算拿到了比原來高的工資，在喜禾成功轉型之前，心裏也會不踏實。

服裝業有的是曾經稱霸多年的品牌，突然跌落神壇，到現在連影子都找不到，最終化為時代的眼淚，何況是喜禾這種徹底大換血的玩法。

今天還能給出高工資，用來穩定軍心，指不定來日連工資都發不出來——投資人給錢再多也是要看回報率的。

蕭綺將所有人的心思看在眼裏，也不戳穿，等到談完一圈，差不多就到了下班時間門。

蕭綺便和許捷照了一面。

許捷不愧是人事圈的資深玩家，還沒等蕭綺開口，她就將所有部門主管的資料整理，放在蕭綺面前。

文件夾撐得滿滿當當。

蕭綺翻開看了一眼，就看出許捷的用心、細心。

大到一個部門的決策，小到一次會議上提出的建議，還有季度和年度總結等等，每一個部門主管在喜禾留下的足跡，都在這裏。

相信就連他們本人都未必記得這裏面的內容，也不需要他們介紹自己，只要讀一遍，就能根據每個人說話的立場、角度、內容，得出這個人的大概雛形。

蕭綺一邊翻頁找人一邊說：「我正要找你說這事，你就把東西送過來了。真是有點意外。」

許捷坐下說：「這不難猜，要管理一家公司，首先要從管理直屬下級開始。了解就是管理的第一步。」

蕭綺笑了下，直接翻到營銷部白經理那一頁，仔細看了幾眼。

許捷也注意到蕭綺目光的停留，頓時瞭然。

就這樣安靜了長達一分鐘，蕭綺看向許捷，臉色嚴肅，眼神也冷了幾分：「白經理這個人，你怎麼看，我要聽最直接的表達。」

許捷也沒打算拐彎抹角，直接說了兩個字：「毒瘤。」

蕭綺毫不意外，笑問：「手術難度大么？」

許捷：「從我這裏出發，就是走個流程，但對公司來說，會有很多後續影響。」

蕭綺：「嗯，一個人就算再貪，能力也有限，他能做到這步，一定還有一群蛀蟲在分利和打掩護。」

許捷：「前任老闆秦曄應該也知道，可她一直沒動這個人，就是怕牽一髮動全身，公司會傷筋動骨，最終導致兩敗俱傷。這種人就算走也不會幹乾淨凈地走，臨走前一定會拖公司下水。」

換句話說，此人背後利益盤根錯節，要將其清除，絕不只是開除一位主管那麼簡單。

蕭綺：「的確，因為一個人而給公司做一次大手術，不是誰都做的起的。可我沒這個顧慮，哪怕喜禾被清理的只剩下一個空殼子，在我看來也是利大於弊。」

這點許捷倒是有點意外，她原本以為蕭綺站在經營者的角度，會最大限度的保留原有的利益結構不受損。

許捷試探地問：「哪怕運營、採購、倉庫這些環節都毀於一旦？」

蕭綺如此回道：「好不容易築起的堤壩，就這樣毀了是很可惜，這裏面有很多人的心血，也有財力、物力的投入。可堤壩已經被蟲蛀了，勉強維持也只是拖延時間門，它早晚還是會腐爛。而我的意思是，提前做兩手準備，做好最壞的打算。積極備戰，不宣戰，但也不怕戰。」

這話落地，許捷看蕭綺的眼神也變了。

蕭綺身上的銳氣、鋒芒在這一刻毫不掩飾，但她不是毫無目標的憤怒，而是散發了一種有具體針對的攻擊性。

白經理就是第一個靶子。

許捷心裏有數，便說：「如果是這樣的話，玩法可就多了。」

蕭綺笑道：「人事方面你見多識廣，有什麼建議儘管說。」

許捷：「簡單說就兩個大方向，一種低調處理，一種人盡皆知。但不管選哪一個，都不要讓公司來定，要將選擇權推給對方，還要防止對方破罐子破摔，拉整家公司的名譽給他陪葬，反咬說是公司霸凌。」

因為一個人賠上一家公司，的確不划算。

如果要撕破臉，就得防患於未然。

蕭綺垂着眼睛沉思片刻，再抬眼時，只說：「我會後留後手的，人事部可以開始準備了。」

……

回程的路上，蕭綺想了一路，還抽空給程堯東發了信息，要求借兵。

現在喜禾大部分人都是老人，也就只有許捷和林軒是跟她一起來的。

林軒管控營銷部，許捷收復人事部，這兩大部門暫時穩定下來，給她省了不少心。

至於設計部，她通過上次一對一談話，和以往的設計圖稿來看，幾乎可以判斷是個沒有主心骨的部門，小團體很多，主意很多，但不夠團結，掀不起大浪。

她唯一看中的人才袁煦，也已經答應暫時留下。

而餘下的部門，比如策劃部、後勤部、行政部、財務部，但這些都不算硬菜。

真正權力集中的地方就在營銷部、生產部、採購部，而一家公司最容易出現貪污的地方，就集中在運營和採購上。

白經理毫無疑問是那個大毒瘤，但他之下還有許多蝦兵蟹將，如果只是清除大毒瘤，下面的蝦兵蟹將便會趁機躲藏，私下操作照舊，公司的損失仍會持續。

所以這種時候就要反着來，先斷去四肢手足，再針對主腦。

程堯東聽完蕭綺的意思，答應在一天之內給她找齊人手。

等蕭綺回到別墅，天早已黑了，姜禹也早就回了。

蕭綺進門，姜禹第一句就是：「你現在上班地點更近了，怎麼會來得更晚了？」

蕭綺說：「剛接手要處理的事情多啊，人心不齊，下面還有人搞小動作，我不盯着怎麼行。」

姜禹給她倒了杯水。

蕭綺洗過手，一口氣喝了半杯，又道：「你怎麼一點都不驚訝。」

姜禹說：「喜禾走到今天，內部問題一定不少，有什麼可驚訝的。何況我當初接之昀的時候也好不到哪兒去。」

蕭綺這才想起來，那時候姜禹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給我傳兩招經驗吧。」蕭綺說。

姜禹笑道：「八個字，大炮一響，黃金萬兩。」

是啊，打仗要花錢，戰爭背後還有人發戰爭財。

蕭綺：「你是怕如果我要動某些人，會有其他人趁火打劫？」

姜禹：「不是怕，是一定會有。」

蕭綺沒接話，這也是她路上最擔心的問題。

動一個人容易，要四面八方的漏洞都防住才難。

姜禹接著說：「之昀和喜禾的情況不太一樣，之昀是有問題，但還不到要將品牌重新包裝的地步，這是因為之昀基礎打得好，所以我當初一個高管都沒有開除，表面上維持着和過去一樣的運轉，再慢慢做調整。而喜禾的問題就在於，如果你把所有人都開掉，只留下一個殼子，重新注入心血，這樣會更省心。可你偏偏選了最難處理的方式，保留一部分骨幹，還要留下的人當中二次、三次篩查過濾，這會花費不少心力。」

蕭綺：「我是選了最難走的路。而優勢就是，喜禾還有不少人才，如果一刀切全部剔除，太可惜了。我去市場上重新挖掘，也是要花時間門的。」

姜禹不禁笑了：「如果殺雞儆猴成功，你還可以立威，以後再有人動心思，就得掂量點了。」

不會兒，林阿姨叫兩人吃飯。

晚飯時，蕭綺又聊了會兒工作，姜禹起初還附和，到後面就漸漸不說話了，連笑容也跟着消失。

蕭綺感覺到他的變化，忍不住問：「怎麼了？」

姜禹放下筷子說：「一回家就聊工作，在公司還沒聊夠么？」

蕭綺眨了下眼，細品之下才琢磨出一點「委屈」。

她不由得笑了：「那你要聊什麼呢？」

姜禹：「這不該問你自己么，為什麼見到我，除了工作沒有別的話題？」

話落，姜禹又煞有其事道：「我做人真是失敗啊。」

蕭綺忍着翻白眼的衝動，哄了他幾句，還給他順了下發尾，細聲細氣道：「是不是大姨夫又來了，家裏有紅糖，還有暖肚貼，待會兒整套給你伺候上。」

姜禹斜了一眼過來，有點陰陰的，還有點怨懟，顯然是對蕭綺「陰陽怪氣」的安撫並不買賬。

蕭綺就坐到他身邊，還試圖回想了一下，到底他這種時不時發作一下需要人哄的臭毛病是什麼時候養出來的？誰養出來的？

好吧，始作俑者大概是她，可她從沒刻意「養成」這種東西，這不是給自己添麻煩么？

問題是姜禹這人不僅聰明，而且有時候玩手段又有點陰險，也不知道他的毛順着那邊，要哄好他可不容易。

不過再轉念一想，或許對於他這樣自小缺愛的男人來說，有人願意哄，他就會滿足了，至於哄得是否到位，可能還是次要的。

關鍵還得看態度。

於是，蕭綺就本着自己挖的坑自己跳的原則，挨到他身邊，一手安撫着他的胸口，還順便佔個便宜，嘴上說著：「看着你這張臉，我怎麼會只想聊工作呢？可現在是吃飯時間門啊，我總得注意場合吧。」

可惜現在是在飯廳，林阿姨雖然回房了，但指不定什麼時候會出來。

要是在卧室，她那隻手安撫的就不只是胸口了。

姜禹臉色稍緩，雖然還是繃著唇角，一手卻放到她的大腿上。

蕭綺見狀，在心裏罵了一聲「色胚」，正要繼續洗腦，這時手機響了。

蕭綺懶得起身，將手機拿過來點開看了眼。

姜禹也跟着垂眼，掃過屏幕。

就見一條來自顧奕的微信，寫道：「蕭總，明天有時間門嗎，我想來兩個尺寸，定做幾套衣服。」

蕭綺有絲驚訝，本以為顧奕上次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還當真了。

蕭綺看了姜禹一眼，他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是眉心皺了下。

蕭綺回道：「好，明天我在之昀，大概什麼時間門？」

顧奕很快報上時間門。

不到一分鐘，姜禹的手機也響了。

點開一看，顧奕說道：「我明天會來之昀。到時候碰個面吧。」

姜禹只回了一個字：「好。」

等姜禹放下手機，蕭綺這樣說道：「她這個人還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