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第44章 第44章

鬼王青漣有自己的府邸。

跟歲宴自己的小院子比起來,鬼王府邸就氣派多了,青磚綠瓦,朱門白牆,在昏暗的地底格外惹眼。

歲宴估算了一下時辰,這會兒漣姨應該是在書房裏,進了大門后熟門熟路地往後院走去。

霍冉跟在她身後,嘴裏不停地同她說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仲世里新來了個雜耍班子,聽說是活着的時候演出不慎起火,整個戲班的人都下來了,還在街上擺了個攤子表演雜技,就在歲宴喜歡的那家木簪鋪子前。

昨日有個鬼在街上亂竄,撞倒了不少東西,後來大家才知道他是在捉自家的雞。聽說此人生前酷愛鬥雞,連死的時候都把自己的愛雞抱在懷中,怎麼都掰不開手,只好帶着被他勒死的雞一起下來了,於是仲世的人才算是開了眼,見到了活的鬥雞魂靈。

前些天有鬼在仲世街上鬧了起來,爭論粽子該吃甜的還是鹹的。本是兩個過路鬼之間的閑聊,後來竟越鬧越大,小販們連生意都不做了,直接分立在街兩側你喊我罵,好不喧鬧,最後還是鬼王府上派了鬼卒出面才鎮壓了鬧事的民眾。

他一路絮絮叨叨地說著,歲宴撿了感興趣的聽了一耳朵,並沒有過多的回應。

及至穿過後院的門廊,霍冉好似終於憋不住了一般,輕聲問了一句:“歲宴,你這次……怎麼去了那麼久啊?”

關於那個李三郎的情況,他也翻過卷宗,不過是個普通的農家漢,死後也沒見着有多深的修為,而歲宴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對付這樣的叛逃鬼,不該費上這麼久的功夫。

歲宴頓住了腳,看了霍冉一眼,腦子裏想的卻是其他事。

*

霍冉是她三年前從河邊撿來的。

是的,河邊。

地下沒有陽光,沒有花草,但是卻有一條河,喚作奈河。

人死後進入鬼界的第一個地方就是仲世,而後需要穿過奈河上的一座橋,這樣才能投胎進入下一世。

然而和雖然偶有小摩擦但大抵上還能稱得上是安穩之地的仲世相比,奈河就可以算得上是兇險了。

魂靈從奈河兩側走向橋的這一路,會不斷地在河中看見活着時有着深刻羈絆之人的相貌。可能是好友、愛人、親人,也有可能是仇人,那些幻象會不斷地拉扯着過路的魂靈,若是無法堪破這種虛幻之相,就會被絆住手腳無法繼續往前,而後被河底不知名的東西拖拽,直至魂靈被吞噬。

是以心中還有牽挂的魂靈,輕易不會選擇上路,而是呆在仲世,等到將前塵往事一一忘卻。

但霍冉是歲宴見過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自己往河裏跳的人。

那時歲宴剛當上典獄不久,內心還對這種手握眾鬼生殺大權的責任感到惶惶不安,看見的時候下意識地就撐開傘往河中一拋,接住了一心想要尋求毀滅的霍冉。

問他何故如此,他卻閉口不談,只說不想再世為人了。

歲宴無法,只得悄悄去查了他的命簿。

母親因為難產而死,父親從那之後鬱鬱寡歡,在他三歲那年撒手人寰。年幼尚不能自立的霍冉只得今天在伯伯家吃些剩飯,明天在叔叔家討點冷菜。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好養活的孩子,不過只在親戚家借住了半年,就被他們以吃得太多養不起為借口趕出了家門,霍冉自此開始了自己的流浪生活。

跌跌撞撞長到十八歲的霍冉干過不少壞事,在饅頭攤上搶過剛出爐的熱饅頭、從喝得酩酊大醉的紈絝子弟腰間偷過錢袋子、躲在石像身後裝作佛祖顯靈騙百姓們的貢品……

他也不是沒有過失手的時候,有時候能因着他悲慘的身世或者頗為俊俏的皮囊逃過一劫,有時候又免不了被抓着按在地上挨一頓毒打。

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會覺得可能自己會命喪於此,到了後來竟練就了一身不怕疼的本事,挨完打之後還能保持一副笑嘻嘻的模樣。

也是在這一年,他遇見了一個姑娘。

一個會憐惜他、給他包子吃的姑娘。

於是,在這一年的寒冬里,霍冉為了這個姑娘,把那個調戲她的富家子弟揍了個半死,第二天一早就被惱羞成怒的富貴人家扭送進了大牢。

霍冉一個人在牢裏,沒有等來幫他作證的姑娘,只等來了官府的判決,說他刻意尋釁滋事,挨了五十個板子之後被人扔進了護城河裏。

歲宴到現在還記得他笑着跟自己說,這奈河再怎麼兇險,也比不上寒冬里的護城河。

沒有大段的人生哲理來勸慰,歲宴只是跟他說了一句:“你這條命現在是我救下來的,你得償還我的救命之恩,我身邊缺個跑腿的,等我尋到新的人選,到時候你想跳河還是怎樣都隨你。”

於是,霍冉這個鬼卒一當就是三年,成為除了漣姨之外,同歲宴私交最多的鬼。

也不知道為什麼,歲宴心中莫名覺得,借命一事背後牽扯着未知的東西,她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會給知情的所有人帶來什麼樣的影響,下意識地不想將霍冉拉扯進來。

“有點事耽擱了。”她避重就輕。

霍冉看出了她的隱瞞,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但還是笑着問了一句:“什麼事居然能絆住歲宴大人的手腳?”

歲宴歪過頭由上自下打量了他一眼,隨即搖了搖頭。

“走吧,漣姨該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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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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