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禮儀老師也沒教我說不能這樣啊
蘇息辭知道,自己只是暫時被保釋出來,那晚的調查遠遠沒有結束。
他做過的事情,他心裏清楚的很,也知道迎接自己的結局是什麼。
南宮燃派人一天三趟地跑,調查結果很快出來,他自己沒事,那晚開的槍有限,屬於正當防衛,但對蘇息辭,卻不是那麼友好。
“防衛過當致人重傷?”南宮燃眉頭夾得死緊,煩躁地拿起閑置在桌上的煙,放在鼻下聞了聞,“他們拿着槍出來,我們難道不算自衛?”
南宮集團的首席金牌律師擦擦頭上的汗,艱難解釋道:“根據醫生的判定,其實那些人身上幾個傷口已經可以造成他們立刻喪失行動能力,但蘇管家似乎是刻意要增加他們的痛苦和羞辱,生生折磨他們痛不欲生。”
南宮燃面色沉凝,把煙放在指間把玩,“司徒瑟那邊的情況呢?”
“倒賣、軍火,當場抓獲的外國買家已經供出了他,有人證物證,翻身的機會渺茫,現在還在醫院裏治頭。”他恭敬道,如坐針氈,“他腦震蕩有些嚴重。”
“此外,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個記者,控告蘇管家長期威脅恐嚇他。如果這件事是真的,蘇管家還要再背負幾年的刑期。”
南宮燃頭疼問道:“誰?”
“吳鳴軒,一個挺有名的娛樂記者。”
南宮燃記起了那晚蘇息辭給自己看的新聞,作者正是這個人。
看來並非空穴來風。
這人到底還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南宮燃腦袋突突地疼,心裏有股憋悶的沉重和無力感,向來對什麼事情都可以隨心駕馭的他,頭一回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他本來就討厭被隱瞞,但對蘇息辭,他的忍耐度一再退讓,卻好像永遠沒有終點。
“這兩天,田家有些動蕩。”一旁的曹淼開口彙報道,“集團的管理層頻頻與司徒家的人私下會面。”
“和田家的幾個合作暫時先擱置。”南宮燃把煙放下,抓起手帕,把指縫間的煙味也擦去。
他吩咐旁邊坐着的麥克斯,“問問我們在那邊的人,把消息情況打探清楚起來,如果田家要吞併司徒家,你讓底下人造作準備,聯合B市其他幾家,攪渾這淌水。”這是要讓安插在田氏集團的商業間諜打聽情報。
田家現在的規模對南宮家來說剛剛好,再壯大下去,恐怕只能不得不兵刃相見,這種兩敗俱傷的局面,他不想看到。
一場小會開完,幾人從莊園離開,南宮燃看不下文件,滿腹心事地從書房出來,親自下樓煮咖啡。
經過花廳時,敞開一絲的門縫裏傳來小孩的叫聲。
無聲地握住銅把手,打開門一看,果然是個小孩。
小女孩金棕色的頭髮被五顏六色的發圈紮成一個五角星的模樣,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蘇息辭,肉嘟嘟的臉頰寫滿了不高興,一個箭步上前,掄起粉嫩的小拳頭就往他腿上錘去。
“壞蛋!”
蘇息辭不慌不忙地側移開身體,眼裏盯着桌上的本子繼續算賬。
小女孩一擊得空,噠噠噠小跑着到另一邊要打他,又被他偏過了身體。
她又繞過大半張桌子哼哧哼哧往這邊跑,鍥而不捨地要打他。
南宮燃徹底打開門,目光不善看着她,“小鬼,你幹什麼?”
小女孩瞪大眼睛,短胖的手指緊張地在胸前動了動,麻溜地躲到蘇息辭椅子背後,露出半個腦袋怯怯地看着他。
蘇息辭立刻綳直了背,放下筆,對南宮燃道:“這小孩什麼時候能送到國外?”
“不知道,老頭子還挺喜歡她的。”
蘇息辭瞥了後面人一眼,“腦子挺不好使的。”
比她媽媽南宮玟楠差多了。
“已經三歲了,還沒有受到正規的培養,話都說不全。”南宮燃把人從背後拎出來,小女孩看着他凶神惡煞的面相,「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哥哥救救……”她可憐兮兮地朝蘇息辭伸手。
“剛剛還說要打我。”蘇息辭古井無波道。
“救救……”
小孩沒一個好東西。蘇息辭眼裏一點波動都沒有。
“她為什麼要打你?”南宮燃疑惑道,把人放回到地上。
蘇息辭正要開口,小女孩腳下剛落地,徑直往他腿上撲去。
他慌忙站起來,礙於桌椅的阻隔,成功讓她得逞。
“你走開!”蘇息辭沉下臉,手像趕蒼蠅一樣虛虛地在空中甩了甩。
小女孩很害怕,硬是要沿着腿上爬,往他懷裏鑽。
蘇息辭渾身僵得不像話,把求助的目光轉向南宮燃。
“你怎麼連這種小孩都怕。”霸總好笑道。
“你到底幫不幫忙?”
他沉下臉,輕吼一句,“快下來!”
小孩更加不要命地要躲到蘇息辭懷中,蘇息辭仰倒在椅子裏,拿板夾擋在他的臉和小女孩之間。
“聽到沒有,快下去。”蘇息辭一臉嚴肅,“小心我掐你脖子!”
蘇息辭虛張聲勢地比劃了下,最終還是拿她沒轍,氣急敗壞道:“快下去!”
南宮燃更樂了。
“再不下去我就真的要對你不客氣了!”他冷聲道,可惜他的話對小孩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你又要打我嗎?”她用英文流利地說道,聲音又脆又嬌。
蘇息辭一僵,正想辯解,一雙怯怯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從板夾邊緣探出來,水靈靈地盯着他。
他把頭撇到一邊。
上次不是故意把她推倒在地上的。
小女孩歡喜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肩窩拱了拱,結結巴巴道:“我能吃糖嗎?”
“吃什麼糖,小鬼,趕緊出去玩,別打擾大人做事。”南宮燃看夠了他的窘迫,把小孩從他身上撕下來,丟到地上,“這麼小就知道吃人家豆腐,長大了還了得。”
小女孩坐在地上委屈地哭起來,只是眼裏一滴眼淚都沒見到。
南宮榕聽到聲音,坐着輪椅過來,小孩立刻找到了靠山,啪嗒啪嗒小跑着過去,金豆子這才開始不停地掉。
“怎麼了,科拉?誰欺負你了?”
小女孩揉揉眼睛,看着兩人,搖搖頭,“我想出去玩。”
稚嫩的小手拉着蒼老的大手往外走,快到門邊時,她告密地把手放在嘴邊,小聲說道:“那個凶凶的人很壞,剛才揪科拉的衣服,科拉想吃糖,想跟帥帥哥哥玩,他不讓科拉在這裏。”
說著說著手舞足蹈起來,她做了個鬼臉,“還這樣凶科拉。”
南宮燃嘴角抽了抽,高聲朝門口道:“別以為你說英文我就不知道你在告狀!”
科拉驚訝地看向他,扭頭飛快地跑了。
蘇息辭眼尾忍不住上揚,“精力真多。”
“這小孩沒人管,野的很。”南宮燃無奈道,坐了下來。
“有點……可愛。”特別是那張全是嬰兒肥的包子臉,能做各種古怪的表情。
還有點小記仇。
“是嗎,下回老頭子有事,你帶帶她。”
蘇息辭連忙搖頭,敬謝不敏。
想起剛才律師來過,他問:“港口的案子有新的進展了嗎?”
“有些棘手。”南宮燃道,“但也不用太擔心,我讓他們多方收集有利證據,實在不行,我讓醫院給你出具一份報告。”
“什麼報告?”
他握住蘇息辭放在桌上的手。
蘇息辭明白了,臉色頓時肅然起來,“我沒有病!”
“我知道,蘇蘇,你聽我說。”南宮燃連忙安慰道,“只是一份報告,不能實質性地證明什麼。”
“然後把我送進精神病院?你就可以成功擺脫我這個累贅了是嗎?”
“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從來沒覺得你是累贅。”
“我不會去精神病院的。”蘇息辭堅定道,“我寧願坐牢,也不要去那裏。”
他努力了那麼久,就是不想再讓別人給他打上不正常的怪異標籤。
“蘇蘇,你知道你做的事情,有的……比較嚴重。”
“我知道,所以,就算最後要坐牢,也是我活該。”他早就想到了這一天,這是他應得的。
“哪有什麼活該不活該。”南宮燃不喜歡他這樣想,“司徒瑟手底下的人,手上也不見得有多乾淨,不沾幾個人的血,怎麼可能跟那些狂戰分子打交道。”
“你這是為我開脫?”蘇息辭眨眨眼,“我記得,你之前十分堅定地認為這種行為是不對的。”
一切好與壞,都應該得到公正的審判。
“我那話是沒錯。但親愛的,法律可以保護絕大多數普通人,卻絕不適用於黑暗的角落。”南宮燃拉起他的左手,在手背上紳士地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在陽光照耀不到的陰影之中,永遠有讓人無力的事情發生,以暴制暴,是保護自己的最後一個辦法。
蘇息辭目光隨着他的動作動了動,等人抬頭,他像個最嚴格的禮儀老師,糾正道:“親錯手了。”
南宮燃從善如流,拉起他的右手,低頭親下去。
蘇息辭食指指尖輕按他的唇,琥珀色眼眸輕眨,對上墨黑的瞳孔,認真道:“我寧願進監獄,也不去精神病院。”
他沒有開玩笑。
南宮燃張嘴,含住他的手指肆意舔舐,牙齒左右輕磨皮膚,含糊道:“好,我會找時間,去和司徒瑟見一面。”他想辦法解決這事。
蘇息辭整隻手酥癢得不行,忙抽回手,把他的臉往後推。
“禮儀老師什麼時候教過你這樣了。”
“禮儀老師也沒教我說不能這樣啊。”
蘇息辭盯着濕漉漉的食指上幾個尖銳的牙印,扶了扶眼鏡,繃著臉道:“我改日教教你。”
至少要把動不動就想吃他豆腐的壞習慣改過來。
“好,我知道什麼該做的。”南宮燃笑嘻嘻道,“麻煩蘇管家親身示範一下,什麼事情是身為少爺我不該做的。”
“比如,”他的身子從圓桌對面越過花瓶探過來,雙手撐在兩側桌沿,投下大半陰影。
他微微垂首,偏頭擷住蘇息辭粉潤的唇,慢慢在唇齒間反覆搓揉。
“蘇管家學的禮儀課里,有明令禁止少爺不能主動親管家嗎?”
面目全是對方帶有強烈侵略性的鼻息和味道,蘇息辭看着眼前放大到撐滿瞳孔的臉,面色微紅地搖搖頭。
“看來我要學的還有很多。”南宮燃獎勵般地啄了一口腫起來的唇,“希望蘇管家是個好老師,有足夠的耐心和細緻,慢慢地教我。”
“把不符合少爺身份的事情通通向我示範一遍。”
蘇息辭側過身子,把自己的臉貼在椅背的綠色絨緞里。
南宮燃笑了,蘇蘇怎麼這麼容易被調戲。
“別躲了,不跟你開玩笑,我還要工作,等下吃飯見。”摸摸腦袋,他把人家精心打理出來的頭髮弄亂,遭到一爪子襲擊也渾不在意,心情大好地大步離開。
蘇息辭把臉從椅子裏探出來,癱靠在椅子上,懶洋洋的,還有工作,卻什麼也不想做。
屋內跳動的陽光從不遠處慢慢向這裏偏斜,馬上就要照到這裏。他總算站起身,走到落地窗邊拉窗帘。
小女孩穿着小小的泳衣,在盛夏的午後,拿着一個大球在泳池邊撒歡跑着,一條黑白相間的邊牧興奮地繞在他腳邊轉。
南宮榕在檐下勸了幾聲,小女孩玩瘋了,完全不聽。這時,頭頂二樓書房傳來一聲南宮燃嚴肅的嗓音,女孩和狗立刻乖了不少。
蘇息辭站在窗邊,緩慢地伸出手。
圓潤粉嫩的指甲,瑩白濡濕的指尖,漸漸浸染一寸陽光,瞬間點亮了整個人的光彩。
這是陽光的感覺。
——
南宮燃加班加點地擠壓時間,想抽空去醫院找司徒瑟談判,但沒過幾天,整個B市因為兩件事轟動起來。
老牌豪門田家,才是背地裏做生意、做盡違法亂紀事件的罪魁禍首。
田家的掌門人,在從警局盤問出來之後,於回家途中發生了車禍,命喪當場。
醫院裏,司徒瑟撫摸着頭上一層層紗布,看到病房外看守的人無奈地撤離,蒼白而精緻的臉上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