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剛剛捧着還不覺得重,這會兒抱了這麼久,姜秀手臂有點酸了。大老闆接下來還要去別的地方嗎,鹹魚難受鹹魚疲倦,鹹魚想撂挑子坐地上了。
這時她懷中一輕,寧疏狂單手把石頭拿過去了。他盯着手中的琉璃,不知道在想什麼。姜秀一邊擰了擰胳膊,鬆鬆筋骨,一邊觀察,忽然寧疏狂微微收緊,那需要用特製刀片切開的琉璃化成了灰。
姜秀:“……”對,就是這個武力值,匹配這個殘暴度,龍陽還想打敗他。不過他不是買回去當手辦嗎,不覺得把像糊塗妖的琉璃弄碎了很不吉利嘛。
一點光在石頭化灰后掉到了寧疏狂掌心。
風一吹,石灰散入風中。姜秀看清了那是一粒魯珀特之淚一般的東西,準確來說這才是真正的琉璃,外面是包括着它的琉璃石。她以為琉璃都是五顏六色的,在陽光下看堪比閃耀的燈球。但這顆琉璃是透明無色的,像一滴眼淚。
姜秀不懂這開出的是不是好貨,寧疏狂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沒用的垃圾。”
哦,那個青衣魔族眼神不好啊,為了個不值錢的把自己的頭都搭上了。
忽然有風在寧疏狂指尖聚攏,姜秀隱約看到那是一條條絲線,無風自織。在琉璃頂端織出銀鉤,逼真得像工匠用純銀打造的。
這手藝就算不當魔君也餓不死啊。
下一刻琉璃飛向姜秀,只覺右耳如針刺入般疼了一瞬。姜秀詫異地摸了摸耳朵,摸到了琉璃。
姜秀:“?”夭壽了還沒到年終,大老闆就給員工發獎品了。不過這是個沒用的垃圾,能算獎品嗎?姜秀並不排斥這個耳墜,不知道寧疏狂怎麼做的,它輕飄飄的,沒有一點重量,刻意注意也沒有。不像現代的耳環耳墜,實打實地有感覺。戴久了還會耳朵疼。就是吧,他太和藹了,有點嚇人。
【嗯,戴上后勉強能看,沒那麼醜態逼人了】
行,我高估你了,我的錯。
姜秀回水榭后第一件事是歇腿。她的老寒腿喲,走得腳底板都麻了。糊塗妖注意到了那耳墜,“這是琉璃啊,你買的?”
姜秀倒在床上昏昏欲睡,已經閉上了眼:“大老闆賞的。”
“成色很好啊,這樣清澈的琉璃現在很少見了。”糊塗妖說,發現姜秀沒聽到,已經睡著了。
第二天,萬有財將宴會設在白天,位置從園林移到了四面環廊的空地。桌几都放在長廊里,正對着欄杆,可觀賞中間的表演。姜秀想起那“人席”就難受,踩在硬邦邦的石磚上反而令人安心。
她掛在欄杆上,等着開宴。之前寧疏狂沒見到的清貴都來了,一個個穿得花枝招展。魔君面前也敢比美?姜秀嘖嘖搖頭。
果不其然身旁的男子慵懶地倚着憑几,一派地豪奢放逸,心裏想的卻是:
【我在這兒就是最好看的,一群阿貓阿狗也敢來搶我的風頭?】
嗯嗯嗯,你天下第一好看。姜秀托着腮,她果然睡不習慣這城主府的床。幸好今天就能回去了,俺的棺材喲,俺胡漢三回來啦。
十幾隻魔族孔雀入席。寧疏狂坐在正北的長廊,主人席。因失火燒傷的萬有財已經完全放棄掙扎了,畢竟他也坐不了那舒服的獸毛墊子。只能趴着,以極其滑稽的姿勢翹起受傷的屁股。屁股上貼着一塊大膏藥。
婢女仍然分從左右送上食盤,寧疏狂擺了擺右手。那從右邊來的婢女便會意地退下了,再也沒端那些東西上來。
姜秀端着他推過來的食盤,這城主府的蔬菜質量得多差啊,大老闆都不樂意吃了。這時她看見右手邊長廊的魔族先打開右手邊的食盤,露出了……一隻手。
魔族兩眼放光,穿着人的衣服,拿起人的手用力吸吮。
姜秀胃裏翻江倒海,差點把海鮮都吐出來。這時她面前垂下了一道竹簾,寧疏狂把玩着一把摺扇,在指間一轉,扇面展開,略略抵着額頭,“太陽太大。”
感謝大老闆嬌嫩的皮膚。姜秀眼不見為凈,埋頭乾飯。吃得半飽時忽覺樂聲停了,舞姬的嬌笑和吟唱也消失了。
寧疏狂坐直了,眼底泛起幽冷的光,血色暈開,“果然來了。”
誰來了?姜秀咬住大鴨腿,掀開竹簾。只見舞姬慌亂地推到一旁,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斷的魔族死士。他們盤踞在屋頂成環繞之勢,一匹魔獸踏空落下,背上的赫然是龍陽君。
他真的找寧疏狂正面剛啊。怎麼這麼不惜命呢?鹹魚惋惜。寧疏狂睞她一眼,驀地飛出長廊,衣袖帶起的風掀翻了姜秀的食盤。
【論美貌沒人贏得了我,龍陽也不例外】
姜秀:“……”今天的自戀濃度有點高,大老闆對龍陽意見很大啊。
萬有財在魔奴的幫助下托着可憐的屁股,趕到魔獸身旁,“見過龍陽君,想不到接連三日我這城主府迎來了魔君大人和龍陽君,實在是三生有幸、蓬蓽生輝啊。”
話音方落他就飛出去了,撞到廊牆上。半個身體陷了進去,屁股傷上加傷,翻出鬥雞眼暈了過去。面前的魔族發出尖叫,紛紛逃竄。
咚咚咚。想逃的都被按到了牆上,顏色各異的衣服像一幅幅為廊牆增色的亮眼絹布。
寧疏狂悠遊自在地走向龍陽。練色襇裙隨行而動,富有韻律地前後擺着,仿若屋檐下因風微晃的風鈴。賽雪欺霜的雙足踩在石磚上,每一拍都恰好踩在魔族被按到牆上的時刻。織成一片樂音。
姜秀詫異地轉動眼珠,這些魔族都被按到牆上了,怎麼屋頂上的魔族死士和龍陽都不動呢?
寧疏狂停在魔獸面前。魔獸天藍色的眼睛裏倒映出他的樣子,他凝視着這畜生的眸,青蔥一樣的手指輕輕點在魔獸眉心。魔獸兩眼一閉倒在地上,連帶着龍陽也倒下了。
不是龍陽不想動,是他動不了!姜秀才明白龍陽和第一次見到寧疏狂的她身在同樣處境。屋檐上的魔族刺客也是,他們在寧疏狂羅織出的威壓大網下不得動彈。只能眼睜睜看着寧疏狂為所欲為。
不過姜秀能動。全場就她一個行動自如的,算上糊塗妖是兩個。不過糊塗妖一直都是特殊的存在,寧疏狂才不會用威壓按住它。
這樣的姜秀嘴裏吃的動作不曾停下。她才不想卷進這種大場面,前幾次的大場面都被她躲過去了,這次也不例外。等她吃完手裏的大鴨腿就從小門撤離,他們打他們的,她要找個地方躺平。
龍陽試圖反抗寧疏狂的威壓。他在帶領死士來這裏之前腦海中構建的輝煌場景都碎成了渣渣,此刻他只能瞪大眼睛,滿是怒氣地望着寧疏狂。
寧疏狂視線轉過屋檐上的死士,“豢養這麼多魔族不容易啊,難怪噬血城稅賦那麼高。算起來我已經殺了幾百個死士了,這下你輕鬆多了。”
鹹魚牌自動翻譯機:養這麼多張嘴難怪分公司業績不好,還不快感謝大老闆幫你裁員。
龍陽牙關打顫,寧疏狂一副才想起他在自己威壓下開不了口的事實,解開就行了,他偏偏要“啊”一聲,“我忘了你說不了話。”
這般侮辱龍陽怎能忍受,一能說話就破口大罵:“寧疏狂你xxxx……”
罵得太難聽了鹹魚自動屏蔽。
寧疏狂側耳聽着,沒什麼表情。等龍陽停下來,他才開口道:“你一共說了十句話,那就是十個頭。”
頭什麼?姜秀和龍陽都產生了一樣的疑問。下一秒他們都知道是什麼了,屋頂上十個魔族掉了腦袋。腦袋咕咚咕咚掉下來,掉到了龍陽君身旁。
太殘暴了!姜秀麻溜地逃離現場。剛站起來便聽見龍陽說:“寧疏狂,你不是需要靈材讓這個不思進取的福星提升修為嗎?我手裏恰好有一株吃下去就能讓她修為大漲的靈材。我拿這株靈材和你賭,你敢不敢?”
果然被龍陽拿走了,姜秀緊張起來了。你說你拿走就拿走吧,幹嘛還要端出來和寧疏狂打賭?你根本打不過寧疏狂啊,什麼叫百分百手下敗將,這就是。
寧疏狂只可能輸給陸雪音,哪怕陸雪音是個鍊氣期,他也討不到任何好處。但是在魔界寧疏狂無敵,別說龍陽了,四大魔將和君臨城的魔兵集結起來都贏不了他。這就是命。
在龍陽看來他是個勇敢的戰士,昔日輸給寧疏狂,今日以靈材為誘再戰一次。在姜秀看來他就是來送菜的,還把她這條無辜的鹹魚給連累了。
寧疏狂:“你撒謊。”城志記載,一百五十年來只有兩株靈材出世。不可能再有第三株。
“我沒撒謊,琉璃城在天地之最,陰陽兩氣交融,每隔五十年就會在月圓之下孕育出一株天地靈材。我手裏這株是一百年前長出來的,當時我偷偷摘下,萬有財沒有發現,自然沒記載到城志里。”
龍陽感覺威壓略鬆了,雖然他下半..身還不能動彈,上身卻能動了,旋即掌心一轉,一朵葉如白檀、形似芙蕖的花出現在掌心,“這是瓊羽,是不是真的你也能看出來。”
這便是他今日才來的原因。讓寧疏狂多活一天,便宜他了。
寧疏狂盯着那朵瓊羽,眉心卻深深地皺了下去。
認東西舍糊塗妖其誰!龍陽拿出瓊羽時它就一個百米跨欄衝出長廊,走到龍陽身旁仔細端詳,嗅了嗅,“沒錯,這就是一株上等的靈材。不過奇怪啊,這瓊羽的味道有點散了,放了至少有五十年,那昨晚——”
寧疏狂:“好,我答應你。”
龍陽狂喜,顧不得糊塗妖的話,熱血沸騰起來,“既然如此,我的人和你的人做一個見證,如果今天你輸了,魔君之位還給我,怎樣?”
姜秀已經知道龍陽的結局了,再看下去也無益。正待離去又被cue,“還有那福星,既然你已經不是魔君了,自然沒有晉陞天魔的道理,她應當歸我。”
糊塗妖:“你不怕爆體而亡嗎?”
龍陽:“只要膽子大,什麼事都能成。”
只要膽子大,請全村吃席。姜秀這下走不了了,因為她從一條平平無奇的鹹魚變成了賭注。她覺得龍陽很快就會後悔留她下來,因為又多了一個見證他失敗的人。
除龍陽外的魔族還凍在原地。終於能隨意活動的龍陽轉動胳膊,一副備戰的認真模樣。而寧疏狂就閑散多了,還很不尊重對手地呵欠。
姜秀和糊塗妖並排坐在欄杆邊上,糊塗妖腦袋上頂着浮動的瓊羽。龍陽一點也不擔心瓊羽交到它手上後會賴賬。
戰鬥毫無懸念。就像看一部早就知道大結局的電影,姜秀反應平平。從龍陽開局大叫一聲衝上去到他被揍進地面,壓出個大坑,再到他努力飛起來后在半空被拍回大坑,姜秀都昏昏欲睡。她能理解陪孩子看動畫片的家長的心情了。
寧疏狂一腳踩在龍陽胸口,不咸不淡地提醒他,“我還沒用涎絲。”
這句話觸動了龍陽的神經。寧疏狂的涎絲威力堪比神器,沒人知道是從哪裏來的。當初魔君大選上少年忽然出現,一聲不吭地就削掉了備選的頭。但直到最後一輪,他們四人中最強的紅拂都沒看出他用了什麼武器。後來是他親口告訴紅拂的,“涎絲,它叫涎絲。”
龍陽不忿,他是噬血城城主之子。父親當年敗在上任魔君之手,他敬畏那人,卻也不甘,於是將所有希望放到他身上。他一路走來周圍環繞的都是吹捧,還沒坐上那個位子就覺得自己儼然是魔君了。
這麼多歲月堆積而成的自信被一場比試碾碎,加之父親死於修士之手,他的人生像被一塊黑布蒙住了。他只能努力地、努力地伸出手,可現在寧疏狂告訴他,沒有意義。你再怎麼努力,都沒有意義。
姜秀看向糊塗妖,“塵埃落地了吧,我先回去了。”
糊塗妖也拿起瓊羽放進了肚子裏。
這時大坑中忽然爆發出了磅礴的靈力,衝天而起。靈力迸發的瞬間屋頂上的魔族都被刺穿,像死掉的蟬從樹上紛紛落下。糊塗妖被這靈力吹得飛了出去,啪嘰黏在牆上。
姜秀是修士,靈氣本就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東西。但她驚異地發覺這不是普通的靈氣,這是陸雪音的靈氣啊!
凝神細看,那湧向天際的靈氣流里有無數道劍影,正是陸雪音施展大招“萬劍流光”時才有的虛影。死掉的魔族正是被虛影穿成了篩子。
作者有話說:
小陽啊……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