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章
而顧承允聞言還來不及反應脖頸上便是一陣劇痛,疼痛讓他下意識將身前人推開,整個人猛地從床上彈起。
直起身子后,頭腦便一陣眩暈,溫熱的東西從刺痛出噴涌而出,顧承允後知後覺道:“你算計我。”
他伸手在脖頸處摸了一把溫熱,抬手送到眼前,此時他已經有點模糊看不太清了,但是還是能看出着血是黑色的。
“下毒害我。”
虞歲桉跪趴在地上,剛才被顧承允用力一甩,跌倒了床底下,用手掌撐的地,磨得她掌心生疼,她抬起一看,果然是出血了。
不過好在,她的計劃成功了,那個位置幾乎是人的死穴,一擊斃命,何況她的戒指上還有毒藥。
“對,下毒害你。”虞歲桉渾身像散了架一樣疼,但臉上卻是一副輕鬆的樣子:“我等着一天很久了,等到郁珩攻破城門,等着親手殺死你。”
顧承允的表情在聽到郁珩二字的時候變得猙獰,沉着臉想要往虞歲桉的兒方向走,不過才走一步便搖搖晃晃的跌在了地上。
但他還是顫巍着伸出手指着虞歲桉:“賤人,你這個賤人!”
眼看着煙越來越大,虞歲桉被嗆的頭疼,顧承允反正是將死之人,對於這些話她也不甚在意。
只是手撐在地上支着起身,才擦破的掌心又挨地,疼的虞歲桉直冒冷汗,但現在顧不得那麼多,她踉蹌的跑到密室唯一的出口,伸手去推闔上的門,沒有一絲反應。
虞歲桉有些着急,甚至上手開始拍,身後傳來顧承允幸災樂禍的聲音。
“咳咳,你別、白費力氣了,沒用的,這個密室,門只能從外邊打開,裏面打不開,哈哈哈咳咳……”
虞歲桉回頭,顧承允嘴角溢出黑紅鮮血,嗆的他直咳嗽:“你閉嘴。”
她伸手拍門,甚至開始喊人:“有人嗎,救命咳咳,有人嗎……有人”
“別喊了有什麼用咳咳,外邊什麼都聽不見,你,就算殺了我,也出不去,在這裏活活被煙嗆死哈哈哈咳咳,國公府嫡女,一直高高在上的虞歲桉是這種死法哈哈哈……”
虞歲桉沉着蒼白面色站在門前,沒有回答顧承允的問題,只是一個勁兒的喊人拍門。
肯定會有人聽見的,她還要活着出去,去見阿爹趙姨,還要和顧淮景拌嘴,她還有話沒有同郁珩說。
她還有大把的時光,要和珍愛的人一起度過。
但是,她抬起手砸向石門,發出一聲悶響,這門太厚了她打不開。虞歲桉的鼻腔發酸,門縫裏煙塵還在不斷的額湧入,但是她卻已經沒有出去的機會了。
虞歲桉垂下手,後退一步,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轟響,一股濃煙撲面而來,她被嗆的一陣猛烈咳嗽。
抬眼望去,方才禁閉的石門轟然大開,被堵外邊進不來的煙霧一股腦的湧進密室。虞歲桉方才被嗆就是被這股濃煙。
濃煙四起又散去,藏在濃煙后的人是一個令虞歲桉萬分想不到的人。
“凌婉兒?”虞歲桉不確定道,好像在疑惑自己見到的是否是幻想,還以為自己是被煙熏迷糊了才會在這裏看到她。
不過很快虞歲桉的這種想法就被打消,凌婉兒在進來之後,抬手朝她的方向丟來一件東西,直衝她面門而去,最後落在了她的身上。
濕噠噠的有些厚重,虞歲桉低頭看着此刻自己胸前的東西,是……一塊沾了水浸濕了的毛毯。
虞歲桉心緒一頓,對於凌婉兒的一系列舉動有些拿不準。
自己同她針鋒相對數年,前世她對於自己也是不遺餘力的打擊報復,她們二人雖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但卻難有平和共處之時。
前後兩輩子加起來唯一和平的日子,竟然是前段日子她被顧承允囚在院子裏,凌婉兒同樣受顧承允所困。
那幾天裏兩人時不時能碰上面,每次見面凌婉兒身上總是帶着新傷,但她的頭顱總是高昂着不低頭,當然也並不會同她寒暄,兩人就這麼擦肩而過。
倒是比之前見面就互不承讓的譏諷好上不少。
虞歲桉的思緒跑遠,又很快被一聲沉悶的哼聲喚回,她轉過頭去,往前幾步走到棺材邊能看到床邊情形。
隔着濃濃的煙霧,她看見顧承允癱在地上,發冠滾落在一旁,髮絲零散,口中不斷溢出黑紅鮮血在下顎滑出數道血痕。
他面部猙獰,痛得兩手扣地的指尖都潰爛出血,無力的想要掙扎,卻無事於補,因為在他的胸口上還插着一把刀,一把碩長閃着寒光的冷刃。
“我來殺你了。”凌婉兒蹲在顧承允身邊道:“沒想到吧,我還會回來,沒想到我會回來給你着最後一刀。”
她將地上躺着的狼狽不堪的人的樣子盡收眼底:“不過看樣子你也活不了多久,還多虧了虞歲桉的毒,要不我回來也不一定能親手殺了你。”
凌婉兒突然喚了一聲虞歲桉,叫虞歲桉一時心底騰起奇異的感覺。之前兩人都是姐姐妹妹的互相膈應對方,這樣坦誠的叫對方几乎沒有過。
“你……賤、咳賤人……”顧承允一說又嘔出一口黑血,他心口處的窟窿也在簌簌流着,他本就白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你……咳咳你……”
他伸手指着凌婉兒,似是還想說什麼,但他費力抬起的手很快又被凌婉兒打落。
“我什麼?顧承允,你現在想起我來了?你利用我,把我當成你出氣的工具的時候,可曾想過我的感受?嗯?我凌婉兒雖出身不如你們,但也是正經國公府的二小姐,你怎麼敢,你怎麼敢啊顧承允!”
凌婉兒說道最後聲嘶力竭,在心底積蓄了不知多久的情緒一時間全數爆發,她狀作癲狂,口中喃喃不停:“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一定要親手殺了你!”
然後抽出插在顧承允胸口處的刀,直起身子,舉起刀在顧承允的身上又來回插了幾刀。
顧承允本來中了毒又被捅了一刀,已經是奄奄一息就差一口氣,這下又一連被凌婉兒捅了數刀,連個聲音都沒出,眼神就暗淡下去,沒了生息。
而凌婉兒卻毫無覺察的重複着剛才的動作,陷在其中不能自拔,直到虞歲桉開口打斷她。
“他已經死了,你可以停手了。”虞歲桉沉着聲線打斷,密室內本就不透氣,這短短一段時間湧入的濃煙,已經到了讓人難以呼吸的地步。
她們必須馬上出去,才有可能從閻王手裏奪得一線生機。
凌婉兒在聽到她的話之後才恍然停手,虞歲桉隔着煙霧看的模糊,只看到凌婉兒停手,木然將手中刀丟掉,然後朝她這邊走來。
虞歲桉鬆了一口氣,還好她停手了,這個地方現在太嗆,很快就會完全被濃煙佔滿,不能留人。
煙這麼大外界定是一片火海,她們在裏面多呆一秒,屆時出去便多一分危險。
虞歲桉看到凌婉兒繞過那個擺在密室正中間的棺材,距她僅一步之遙。
不知是身上披着的冰涼毯子作祟,還是這幾日的和平相處讓虞歲桉有一種她們說不準也能這樣涇渭分明的相處,總之第一次,她禁不住朝她伸出了手。
煙霧中的凌婉兒不斷的咳嗽,不知為何身形有些踉蹌,虞歲桉看不真切,只看到在自己伸出手的瞬間,對面那人也同樣朝她伸出了手。
然而下一秒,眼前踉蹌的單薄身形驟然倒地,虞歲桉瞳孔一縮。
“凌婉兒!”她跪撲到凌婉兒身邊,查看她的情況,然而此刻凌婉兒的狀況叫虞歲桉僵在原地。
凌婉兒此時下顎處儘是鮮血,順着脖頸流進衣領甚至透過衣物將前胸都浸染成紅色。
虞歲桉將凌婉兒抱在自己懷裏,她用衣袖給她擦下顎處的鮮血,白的衣裳很快被染紅,不過片刻虞歲桉一身白衣便被染紅大半,但是凌婉兒的下顎卻全是血,怎麼擦都擦不幹凈。
許是煙霧是在太大,虞歲桉的眼底氤氳的許久的霧氣,在這時開始大滴的掉落。
其中一滴落在了凌婉兒的眼皮上,驚動了方才陷入昏迷的她。
“別管我了,顧承允在帶你進這個密室的時候,便已經叫人給我餵了百花毒,百花毒你應該知道。”凌婉兒嗤笑一聲,又嘔出一口鮮血,急的虞歲桉連忙給她擦。
凌婉兒卻不管不顧,反倒是面色如常,像是終於擺脫了禁錮已久的枷鎖一般,輕鬆道:“無解。”
虞歲桉心裏說不出的難受,酸脹在其中不斷泛濫。
百花毒……她當然知道,前世的自己,被她殺死在地牢裏,她給她的也是百花毒。
前世的凌婉兒做過許多不可挽回的事情,害了國公府滿門,也一杯鴆酒賜死了她,她一直恨她入骨,甚至剛重生的那段日子,因為此事寢食難安。
但是此刻,面對現在的凌婉兒,虞歲桉的心底生不出一絲恨。
她只想把她帶出去。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犟,都告訴你我活不成,出去也是個死,你還留在這兒做咳咳、做什麼,難不成是想變成同我一樣的亡命鬼,陪我黃泉路上做個伴?”
“你閉嘴別說話了,我帶你出去。”虞歲桉聽到此時的凌婉兒還有心思開這種玩笑,厲聲打斷了她的話,雙手托住她的腰身,想要將人拽起來。
“咳咳……別拉了,你這人這麼這麼犟,咳咳。”凌婉兒的聲音越來越小:“實話告訴你,進密室前你被人偷襲,我做的咳咳……本來想讓你跟我一起死的……”
看在這兩天你我還算和諧的份兒上,就勉強返回來救你一命。
再說和諧只是一時的,她跟虞歲桉生下來就是針鋒相對,她們不能相處太長時間,若是她真的跟她下去了,活着的時候就爭來搶去的,累的要命,若是死了還要和她一起走,凌婉兒想,她會很累的。
身上傳來的力道越來越輕,那人在她身上落下的力道她越來越感覺不到,整個人輕的像是棉花。
凌婉兒費勁兒的轉頭,看着煙霧裏拼力想要將她拽起身的人,眼眶有些濕潤。
她像最後在看一次自己鬥了一輩子的人,但是煙霧太大了,她的視線模糊的只剩下一個輪廓。
這輩子作惡太多,到最後老天也不讓她心想事成。
凌婉兒閉上眼,罷了,罷了。
至少一輩子活到最後她也做了一件好事不是嗎?凌婉兒沉沉想,視線越來越黑,越來越暗,眼皮子越來越沉。
凌婉兒做過一件好事,這輩子只做一件好事。
對虞歲桉。
虞歲桉用盡了幾乎是全身的力氣,才勉強將凌婉兒的身體拖起來倚靠在她身上,她騰出一隻手將濕毯子披在兩人背上。
“好了,你等下,我帶你……”虞歲桉正說這話,耳邊傳來一聲幾不可查的氣音,像是孩童般喃呢,帶着一絲生澀,很輕很輕的,兩人幾乎緊貼着都難以覺察的一聲。
“姐姐。”
虞歲桉僵硬半瞬,旋即梗着嗓子應了聲‘嗯’。
“你先別說話了,等下又咳血,有什麼事情等我們出去再說。”
虞歲桉拖着凌婉兒走了一步,她沉痾病骨,自己站着都費勁兒,一步下去不但沒前進反而兩人一齊摔到。
“抱歉沒站穩,我們再來,你等……”虞歲桉從地上爬起來,不氣餒道,旋即準備再次將地上的人托起。
她伸手想要拉住凌婉兒,手心卻一個打滑差點再次跌一個跟頭,而凌婉兒的身體也因為虞歲桉手上的力道而仰面對着她。
那人面容安詳,此刻躺在地上渾然不覺,不知何時已然沒了生息。
密室內一片死寂,隱約能聽到涌長密道之外,宮人撕扯着吶喊救火的聲音,沾滿水的濕毛毯還在滴答流着水,而拿着毛毯的人早已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