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出了城,但不代表出了曲州。
魏鳴君應是被手下的人搭救,就緊急展開了對懷玉他們的追捕計劃。
在趕路的途中,他們聽聞了不少城中的刺史大人被賊人所傷,派出一支精良的軍隊四處圍捕的消息。
禍不單行,因為那場大雨的原因,懷玉身體發熱,整個人軟綿無力,暈沉萬分。
更讓她難以理解的是,除她之外,其他人的都好好的,臉色紅潤的樣子,好似不是淋雨,是泡了個熱水澡……
反觀自己,她無力的躺在馬車中,發汗發了兩次,只是將將把體溫降下來,全身有些粘膩,只能等到去河邊打些水燒來擦身。
“阿姐,你說什麼?”她身邊的小鹿兒低下頭,仔細辨別著懷玉口中的呢喃。
他越聽越疑惑,對淙淙說:“好像在說什麼鹿啊豬啊牛的聽不懂……”
“哦,夫人這是打獵呢?”淙淙瞬間解讀出來。
“不是……”懷玉掀起沉重的眼皮,精神勉強好了一些,“我是說我要自己轉移注意力,小鹿兒,你是不是沒有正式的名字?”
“阿姐要給我取名嗎?”小鹿兒現在的頭型不再是亂糟糟的,在懷玉身邊,他被照顧的不錯,減掉了之前如同稻草一般的亂髮,面前能紮起一個小髻。
他覺着,能讓楚靈公主給他賜名,是天大的福氣,不由得眼睛發亮,看着容光煥發。
“你的小名伴隨着過去種種苦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啦,當我們重新遇見就是新的開始。”懷玉說話間,她都覺得喉嚨中帶着一股熱氣,不過她也睡不着,多說一些倒覺得身體輕鬆了幾分,“不如就叫烈,怎麼樣?不如將那鹿獵了去,置之死地而後生。不過獵這個字感覺殺戮感太重,就用烈字,如何?”
“阿姐怎麼起都是好的,就算你叫我阿貓阿狗,我也是喜歡的。”說話間,馬車已經靠着一條不知名的溪流停了下來,撩起一車簾,指揮着剛剛獲得新名字的,虞烈。
“虞阿狗別在這諂媚了,快去給你阿姐打水去。”
薛諶是真的不太喜歡這個孩子,心眼多,有自己的主意,難控制的很。
主要他不清楚,他為什麼能對素未謀面,親情淡薄的虞懷玉如此親昵。
虞烈心裏嘖了一下,抱着陶土罐,從薛諶身邊路過時,故意翻了個白眼。
“啊,我去幫着燒水,公子,夫人就拜託你了。”淙淙識趣地退了出去。
“可還難受?”薛諶坐在她身邊,問。
“難受,但心裏更難受。”懷玉病懨懨地說。
“怎麼?”薛諶以為她又患上了其他病,用冰涼的帕子擦掉了她額間的汗珠,“心裏為何難受?”
“氣的難受,”懷玉生病了,她變得更加依賴薛諶,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請個車夫,讓薛諶在車裏跟她呆在一起,但如果把自己的真實想法說出來,她怎好意思,只能彎彎繞繞地說些別的,“那個魏鳴君,簡直是恩將仇報。”
“恩將仇報?”薛諶自嘲地笑了笑,“放心,我定不會讓他活。我要讓他同我父親一樣,看着我攻入城中,將他的腦袋掛在城門上。”
懷玉瑟縮了一下,腦海里那些猩紅畫面不止地出現,忽而,她的臉頰一涼——薛諶的指尖碰到他,一瞬間彷彿降低了她的體溫,讓她不自覺地向他依靠。
然後她就被他掐了一下臉。
懷玉:“你幹嘛呀?”
薛諶笑笑:“沒有,我只是確認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公主。”
十分有公主毛病的懷玉,拖着病體,也要奮力嚎叫褚一聲,“我怎麼不是真的公主了?雖然現在落魄了些,咱第一次見的時候,難道跟我現在不同?花樓里踢你的,難道不是我?”
第一次見面啊,那可不是個美好的回憶。
懷玉記得,當時,父皇剛剛賜婚,她甚至都沒有見過薛諶,就被劃定好了未來。
心中自是有好奇,也有不悅。
她在自己的寢宮悶悶不樂,和前來的皇兄訴苦,“要是那個駙馬是個壞人,通房一堆,還納小妾,欺負我怎麼辦?”
她像天底下所有的小女兒一樣,對婚姻充滿了未知的恐懼。
“那薛家的嫡子,是什麼樣的人,也沒人與我說……”
“既然如此,皇妹何不自己親眼去瞧瞧,好歹對薛公子有個印象,”他的皇兄,就坐在她的塌旁,仔細聽她說,又有一種溫潤的態度,回復了她。
“可我沒出過宮。”
她撒謊了,她之前趁着中元節,出過宮,但對皇兄,明面上說,又是另一回事。
“皇妹,想出宮皇兄自然有法子,你是夏國公主,必須要選好駙馬,這樣也讓皇兄安心不是嗎?”他低頭把玩着她的發梢,眼瞳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之色,“楚靈,你覺得怎樣?”
懷玉當然覺得好,還覺得皇兄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兄長,他這麼關心她,一定希望她得到幸福。
懷玉就跟着她的貼身侍女,經過虞司瑾的安排,“偷偷摸摸”地出了宮。
宮外的風景不再是紅牆綠瓦,人們也不再恪守陳規,長安煙火氣息繁重,往來都是懷玉沒見過的景。
她連佛寺都很少去,她早就聽聞長安一處寺廟求姻緣是最靈驗的,出宮的第一件事,並不是去在長安城,皇兄告訴她的薛諶經常去的地方找他的身影,而是跑到寺廟裏求了一卦。
結果不是很好,懷玉心裏不太爽利。
“公……小姐,您別往心裏去,人們都說心誠則靈,這人還沒見到呢,怎麼聽那些比丘瞎說?”她的貼身侍女安慰道。
“那要是他真是個不好的人怎麼辦,我求父親收回成命,這可能嗎?”懷玉心裏不免擔憂,這不太好的下籤,突然變成了一根刺,插入了她的心頭。
她都沒什麼心情去找那個薛家的嫡子了,因為父親是那樣的人,她真心不願意她未來的夫君,跟他一樣桃花如此旺盛。
但自古總有一套安慰自己的方法,來都來了,還是要去見識一下。
皇兄說,薛諶這人朋友多,經常和他的朋友去長安最大的那家酒樓,跨月樓最貴的那個雅間。
她想,她讓小廝安排個旁的位置,如果是用屏風安排的隔間,讓她瞧瞧他的做人做事,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位小姐,”小廝是個明眼人,看懷玉的打扮和長相就知道這是哪個名門望族的貴女千金,眼睛都不幹往她臉上瞄,生怕小姐說他孟浪,一會拉出去挨板子。
可樓上雅間那位的薛氏,他也得罪不起,“頂上兩個雅間都被貴客定下了,今日是再也不能招待人了,不如我再給您安排一個西邊的,風景也一樣好,能看到樓下長安的車水馬龍。”
“我們小姐聽那些干甚,不夠吵人的。”這種問題,不同她作答,她的侍女也會幫她回復。
“可……”小廝正在為難中,樓上就傳來一陣騷動。
“子誠,你別喝醉了,一會還要去玩呢!你這喝醉了怎麼玩啊!”
懷玉抬頭看去,正巧看到身材修長的男人正低着頭,捂着自己的額頭,喃喃道:“……無礙。”
懷玉心中怦怦直跳,那就是她的未來駙馬吧?
確實生的好看,在她看來,他站在那裏,其他人就成了陪襯,黯然失色了。
只是……怎麼感覺酒量如此差?
懷玉趕緊給他們讓了個位置,找了個隱蔽的地方,不讓他們發現自己。
“走嗎?那還是去那裏?”他的一個朋友這麼說道。
那裏是哪裏?
她和自己的侍女對視一眼,又瞧着那幾個人將一直沉默的薛諶半推着走了。
她給侍女使了個眼色,讓她跟上去。
“喲,你說這巧不巧,您要定的那雅間現在正空下來了,要不,您樓上請?”小廝跑到懷玉身前,做了個請的動作。
“不必了。”主人公都走了,她還去雅間幹什麼,“我一會就走。”
直接損失兩筆大生意的小廝有些無奈,但出於對她身份的忌憚,他什麼都沒說,只能笑臉相送。
懷玉在跨月樓佔了一刻鐘不到,她的侍女回來了,低聲對她說他們的去住。
“什麼……?!”
竟是那長安的最高級的勾欄院,醉花館。
“小姐,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懷玉迷茫的臉上浮現出了失望,轉而冷然,最後是憤怒,“當然也要去瞧瞧,他在哪裏養着誰,咱們記住臉,以後進院了別忘了。”
當然,懷玉可打算和其他人爭一個男人,喜歡她的人多了去了,還得排隊呢!這個叫薛諶的,都已經被賜婚了,居然還去勾欄院流連忘返,裝也不裝,這不是只想讓她難堪嗎?
她已經決定了,要他好看,要他丟人,然後退婚!
她馬不停蹄地趕往那勾欄院,在她的侍女隱晦地展示了她的身份之後,勾欄院的媽媽也不敢攔着,只能抖着祈禱着,她的店不會就此關門,去給她支路。
懷玉推門而入,只聽一聲嬌叫,兩名蝴蝶一樣美麗的花娘在看到暗示之後,跑了出去。
懷玉深呼吸,還是兩個!
其他人默默退下,再次祈禱今日之後,醉紅館健在。
“喂,你給我起來!”懷玉的聲音,也吵醒了正淺眠着的薛諶,他迷迷糊糊地睜眼開,看到了一位眉眼十分熟悉的女子。
他見過的,他有印象,但一下子又對不上號。
但懷玉表情冷漠,心中失望又瞭然地出現了兩個字,果然。
她這位駙馬,也是最普通的那種男人。
“喲,薛公子是都完事了?還挺快的。”
薛諶迷濛地掀了眼皮:“啊……?你誰啊?”
他眨了眨眼睛,才發現自己現在正衣衫不整地躺在一個香榻上,榻上冷冷,而房中的香是……
“我怎麼在這?”
懷玉氣絕,“你倒是問起我來了?”
薛諶捂着腦袋,細細回想,還不等他下一句,懷玉就忍不住質問他:“問你話呢!快說!”
“不是,你是哪位?長得倒是挺好,怎麼這麼不懂規矩?”
“你、你——!”
這是把她認成花樓里的姑娘了?!
這簡直是對公主的奇恥大辱!
於是,懷玉做了一件她及笄以來最勇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