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九張機
夜半芭蕉落雨密,不勝彩絲過織機。一梭一線紅燭淚,織成九張醉夢裏。
一張機,春雷一聲動天地,天地不知誰夢泣。似夢非醒,一場美麗,紅燭無人剔。
二張機,春江水暖寒鴨戲,柳樹枝頭飛黃鸝。你我未老,各奔東西,空愁一江水。
三張機,採桑牧蠶為求絲,推機傳梭為誰衣?燕子畫樓,荷寄蘭溪,夜半聽鷹涕。
四張機,朝朝暮暮弄橫笛,哀哀怨怨無處依。一處相聚?幾多別離,為誰白髮髻?
五張機,梅花雖瘦雪中立,荷花不染出淤泥。花開照人,花落逝水,白髮於風吹。
六張機,一心盛開百花枝,未曾爭春群芳嫉。紅裝無過,綠鎖深閨,推窗月未歸。
七張機,梭走一線心一縷,月明一晚人未息。梭本無言,線為寒衣,此月何處寄?
八張機,浮光掠影嘆無期,彩雲追月盤如玉。相思別處,此情遙寄,酒醉忘別離。
九張機,素箋落紅誰人惜,畫軸依舊誰人題?一場離恨,兩處分飛,何季再相隨?
春望,遙望柳上飛黃鸝,一抹淺綠春故里。燕子飛來,應有消息,空等一嘴泥。
秋守,大雁一行往南飛,聲聲凄涼落霞追,煙雨茫茫,菊花洗洗,消瘦一地。
流水不解落花意,落花逝去葬流水。千頭萬緒君不知,來年柳綠故人遲。
——九張機
漓幽走了過來,眼裏是隱月看不懂,猜不透的神情。
“隱月,歐陽息真的很重要嗎?”
隱月低下頭,咬着嘴唇,心底有一絲絲猶疑。
“佛祖說我凡塵未了,需歷劫才能上升為仙,而歐陽息就是我的劫。”
漓幽半跪在她面前,他的心思隱秘,不曾見過天日,卻肆意瘋長。
千年的相思,才換的她一世的安逸。
“你會受傷。”
漓幽起身轉身而去。
隱月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身影,心頭痛了起來,好像空了一塊,再也不會完整。
…………
息公子府里的錦鯉都胖了一圈,隱月每天閑來無事就喂喂錦鯉,望天望地,歐陽息很忙,他只一天夜裏過來看望她后便消失不見。
隱月後來從侍女閑聊時知道歐陽息住在聖宮,宮外的府邸大部分是不過來住的。
也就是她等到桃花謝了又開也等不到歐陽息。
隱月鬱悶了幾天,某天甩開了憐兒偷偷溜出了息公子府。
漓幽說她中了劇毒命令憐兒照顧她,憐兒也是盡職盡責,就差點同睡同去茅房了。
隱月餵了幾天魚,看着魚池裏的錦鯉越來越少,卻越來越胖,百無聊賴的狀態讓憐兒放鬆了對她的照顧。
隱月一口一個糖葫蘆,酸酸甜甜的,好吃極了。
喧鬧的子午大街,繁華如織。
隱月利落的穿梭在人群之中。
她不知道她的舉動已經被人關注。
歐陽熵姿態華貴,他的母親是烏歌聖后,司幽國尊貴的公主,為了兩國秦晉之好,嫁給了烏歌的聖君。
他本應該是正統的嫡子,烏歌的儲君,聖君深愛的妃子難產而死,留下襁褓中奄奄一息的歐陽華,聖君心痛難當,在深愛妃子面前下了聖諭,封歐陽華為太子,國之儲君。
歐陽熵放下茶盞,目光輕淡含笑。
坐在對面的歐陽息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呼吸驟停,隱月面容無暇,笑面如花,在和小商眉飛色舞的販討價還價。
歐陽息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她笑起來,彎月般的眼睛,閃着皎潔的光。
手指緊緊握在一起,他也曾掙扎過,彷徨過,他故意不去息公子府刻意當做沒有她這個人,她還是戲劇般的闖了進來,攪亂了他的心緒。
歐陽熵已無心再和歐陽息客套下去,他本就是受盡寵愛的六公子,眼高於頂,雖然歐陽息的母親也深受聖君寵愛,但是歐陽息的母親不過是出身低賤的秦淮歌舞,他又離皇城多年,不是歐陽息多次相邀,他不會赴宴的。
杯中茶水已涼,歐陽息不知不覺已經枯坐了好幾個時辰。
牆壁緩緩打開,漓幽走了出來,面色有些陰鬱。
沒有人知道南幽城最繁華地帶的最出名的酒樓——望鄉樓是歐陽息的秘密據點。
“你說,隱月,她會同意嗎?”
歐陽息喃喃的問。
漓幽嘆息了一聲,“她的心思系在你身上,你該清楚。”
歐陽息握緊了茶杯,“我這副殘破的身子,不知可以拖多久,又怎麼可以自私的讓她成為寡婦。”
歐陽息自嘲一笑。
“將她推給歐陽熵,你真的不會後悔?”
漓幽盯着他數秒。
“……”
…………
隱月閑閑的看似胡亂的走,轉進了一個幽靜的小巷,回頭看了一眼,輕念口訣,消失不見。
尾隨着隱月的兩個小廝,四周望了望:“人呢?”
明明眼睜睜看着隱月拐進了小巷,怎麼他們跟過來人就沒了蹤跡。
隱月橫坐在房頂上,手指抵着下巴,一副嫵媚繚繞的樣子,“你們是在找我嗎?”
小廝順着聲音看過來,看到了隱月,受了驚嚇一般。
明明是弱不禁風的弱女子,是怎麼跑到那麼高的房頂上去的。
“姑娘,我家公子想請你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