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鋒
1、林鋒
淺灰的小院,清冷的房間、幾縷矗着的暗黃色光線,襯着擺滿老舊家私的廳堂,映着掛滿了各式獎狀、獎章的灰黃色老牆,死死的鎖住小院二十年前的模樣。
窩在雜亂衛生間裏的老男人,慢條斯理的掛好自己的軍裝,一邊心不在焉的打理着自己的頭髮,一邊傾聽着老舊電視的播報,時而鎖眉,時而輕笑。在那不經意間,滲出些許讓人沉醉的味道。
“嗯?索馬里竟多出群海盜?組織上說不定要有所行動,看來得要早些歸隊,免得再次輪空。”老男人眉頭一皺,緊跟着平和的臉色緩緩的歸於堅定。這就是林鋒,一個對任務和榮譽都極為執着的林鋒。
說起他這喜好,軍團里幾乎人人知道,甚至有不少人尋根溯源,卻總是換來林鋒的洒然輕笑。這不是他故作神秘,也不是他的過去不堪提及。只是他不想看見別人憐憫的眼神,才將它深深的埋在心裏。必定他知道,這世間沒人會苦的過自己。
打從二十年前的車禍,奪走了他的母親和弟弟,父親開始癲狂,林鋒的生活徹底的脫離了原來的軌跡。灰暗和陰冷代替了,所有的色彩,麻木、眼淚取代了,原有的甜蜜。
林鋒清楚的記得,自己的破衣爛襯,吸引過無數鄙夷,讓年邁的奶奶時常嘆息。林鋒清楚的記得,父親的屢屢發狂,逼的奶奶幾近崩潰。林鋒清楚的記得,廚櫃角落的小瓶,散溢着農藥的怪味。林鋒清楚的記得,奶奶接過獎狀后,狠狠的打落小瓶,緊擁着自己大笑着流淚。林鋒清楚的記得,自己用一張張獎狀驅散冷眼,點燃奶奶的欣慰。這讓他漸漸明白,足夠的榮譽,可以驅趕奶奶的眼淚。
林鋒清楚的記得,家裏的三輪總是發出嘎嘎的怪響,車上的奶奶總是疲憊而滄桑。這一切彷彿聲聲鞭響,驅策自己快快成長。所以他剛一成年,就毅然的穿上軍裝,完全不顧別人的反對,放棄了學生的夢想。因為他知道某某理工學院的費用,會讓奶奶更加的疲憊、更加的滄桑。因為他明白,家裏的重擔需要有男人來扛。
林鋒清楚的記得,奶奶為此足足的哭了三天,以後的通話也都語音的輕擅。好在這一切都隨着新兵的大比而終結,一枚小小的獎章讓林鋒尋回了奶奶的笑臉。
這讓林鋒欣喜,也讓他越發努力,提起十二分精神,使出吃奶的力氣。一枚枚獎章接踵而至,奶奶的更咽化作了欣喜。軍中槍神、博擊之冠、指揮精英、優秀偵察員……林鋒的獎章越來越多,奶奶的笑聲越來越甜,就連父親也為此瘋癲漸少、發狂稍斂。眼見着日子越過越好,眼見着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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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脫苦難,又是場該死的車禍,再次的將他推入深淵。
那是個急風驟雨的黃昏,滿載水泥的大貨墜落高架。三名司機身受重傷,雷雨中發狂的父親和緊追不捨的奶奶卻不幸身亡。
林鋒清楚的記得,自己興高采烈的沖入家門,聽到趙寶那沙啞的聲音。自己的腦海里一片空白,足足十幾天不吃、不喝、不哭、不言,若不是趙寶守在身邊,失魂落魄的自己很可能,會跟奶奶一起死在那昏暗的殮屍房。
林鋒清楚的記得,自己清醒的那晚。嚴松不顧一切的闖入殮屍房,狠命的錘打着自己的臉,撕心裂肺的聲聲怒吼“你他媽的還在這兒裝死!就在剛才,胡影來找你,寶哥把她堵在醫院外邊,隨後又打了起來。胡影的野男人身高體壯,寶哥被打的着急,一刀砍在了他的頭上。現在寶哥已給公安帶去,旁人都說至少得定個輕傷,怎麼也得判上個三五年……。”
“什麼?你說什麼?”林鋒死死的抓住嚴松的肩膀獅吼般狂嘯,又隨着嚴松的更咽無力的放掉,緊跟着他發狂般的四處求人,直到他碰的灰頭土臉,跪開了胡影的家門。
林鋒永遠都無法忘記,自己厚着臉皮親口承認,早知自己天生命硬克人克己,卻私心作祟死死的纏着胡影。林鋒永遠都無法忘記,自己是怎樣的違心致謙、賭咒發誓,保證自己絕不再犯。
林鋒永遠都無法忘記,胡影的父母那幾近嘲諷的嘴臉。林鋒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個滿身銅臭的男人顧作大肚的侃侃而談。林鋒永遠都無法忘記,門后那熟悉的嬌笑。林鋒永遠都無法忘記,趙寶出獄之後,是怎樣的跟自己苦酒痛談。只是那所有的話題,都是異常的沉重沒錢、沒勢、沒權。林鋒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當時的心裏,填滿了苦幹和埋首苦幹。
好在老天可憐,那晚之後,趙寶他一帆風順、財運連連。自己也青雲直上、一路升遷。
短短的七年時間,自己就以從軍九年的履歷銜至大校,成為軍團里最年青的高官。還有自己統馭的龍焱特戰隊,接連斬獲國內外各項大獎,死死守住兩棲作戰隊的頂端。以至於近年來自己的聲望大漲,升將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要說這些年的煩惱,那就是好兄弟趙寶心結漸重。四處扒拉,見人就嘮,拼了命的要找個女人把自己給嫁掉。
就拿這次探親來說,自己原打算祭拜完奶奶,就悄悄地走掉。卻不料,剛到墳前,就給趙寶逮個正着。
林鋒想到這裏,無奈的拿起了,盆架上的刮鬍刀,衝著鏡中的自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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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搖頭苦笑。折騰了半天,動用了小半瓶髮膠,總算是攏好了自己的板寸。只是面對着陌生的自己,竟然一時不知從哪兒下刀……
“唉!這什麼同學會,估計又是寶哥讓我相親的新招,不如找個理由推掉……”林鋒正想的入神,院門已‘咚咚咚’的狂叫。緊跟着響起推門的聲音,隨後擠進個水缸般粗細的肥腰。
“這才對嘛,收拾的利索點,借這同學會給我找個弟妹。”隨着熟悉的聲音,狹窄的鏡子,擠進個油光鋥亮的腦袋。他仔仔細細打量完林鋒,稍顯滿意的說道“這次不錯”緊跟着他話鋒一轉又開口報怨“媽的,你說這要命的拼臉,搞得咱這些大老爺們,也得拼了命的打扮。這他媽的叫啥事?”
“拼臉?打扮?你還報怨,趙大媽你一個電話,我足足搞了半天,你看這鬼頭?真他媽的彆扭!好在你趙大媽滿意,總算能夠收工”林鋒指着刺蝟般的髮型,沒頭沒腦的衝著來人說了一通。
“收工?不行,不行。你看這,這,都不整齊,還得再修整修整。”趙寶說話間,接過剃鬚刀,一邊修理着林鋒的鬢角,一邊開口說道“我這趙大媽的綽號,全是因為你這不爭氣的老光棍,你還好意思叫?”
“寶哥,人家嚴松可說了,你這綽號跟媒婆無關。主要是因為,你把大媽的氣質拿捏的夠好。”
“媽的,嚴松這王八羔子……”趙寶嘴上雖說反擊不停,剃刀卻把握的極好,一會兒的功夫,便修凈了雜毛,又逼着林鋒仔仔細細的抺了面霜,這才滿意的說道“哥這次,親自上手,至少讓你年輕十歲。今晚的同學聚會,你要不把咱班那個海歸搞定,回頭我就讓你試試什麼叫糟罪。”
“唉!我就知道,有你趙大媽摻和,這同學聚會肯定變味。寶哥,咱打個商量,下次活動咱們不要穿插相親,學學現在的年青人,玩個流行的純粹!怎麼樣?”
“純粹個屁,你這三十年的老處男,都純粹到了極點,也不見哪個女人喜歡”趙寶說到這裏,肥嘟嘟的臉膛,已給恨鐵不成鋼的怨氣徹底佔據,耳熟能詳的數落也隨之再起“你說你,這模樣也算是帥氣,為啥要次次都搞的人家姑娘,承興而來敗興而去?會不會是你心裏扭曲,靠逗弄姑娘來尋求刺激?”
“我~我哪有……”
“哪有?就那粱麗,多好的姑娘,介紹給你,不到半個小時就給你搞的哭哭啼啼。還有那花亭和你多般配的交警……”
“要遲到了。”林鋒給趙寶戳到痛處,趕緊岔開話題,緊跟着拽上趙寶,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