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第37章 第 37 章

初冬的夜風下,少年風衣的下擺被吹出一個鋒利的弧度。灰塵攪拌着難聞的氣體鑽入鼻腔,瀧川悠一緩緩眯起眼,突然想起之前有幾個部下曾經提起過,沒有人敢到這裏來打擾太宰治。

氛圍恐怖得就好像太宰治會將他們像這裏的垃圾一樣肢解,然後拋棄。

絕對安靜。

在這裏待的每一秒,都像極了慢性自殺。

瀧川悠一不屑地輕嗤了一聲。

“能在這裏像沒事人一樣待這麼久,你才奇怪吧,太宰。”

這下連鼻子也紅了。

這麼說來,之前紅葉姐邀請悠一加入拷問組的時候,悠一也說受不了那裏的味道。

明明很難受,竟然還擺出一副兇狠的姿態。

根本沒有威脅力嘛。

太宰笑了笑,不太在意地從這個姑且可以稱之為“家”的地方走了出來。他的腳步很大,走過身邊那抹銀白色時微微停頓。

太宰治偏過頭,柔軟的額發被風吹起:“走了哦。”

……

總覺得好像有哪裏怪怪的。

瀧川悠一抿了抿唇,腦中下意識地跳出這個念頭。但他注視着太宰的背影,擰眉思索片刻,最後還是跟了上去。

“……你剛剛在心裏嘲笑我了吧?”他沉聲問道。

“誒?”太宰治側過臉來看他,燈光落進眼睛,使那抹鳶色短暫地亮了一下。

太宰治笑起來的時候帶了點惡作劇成功的味道。

“我還以為你要更久才能學會讀心術呢。”

瀧川悠一:“……”

所以說他才討厭太宰治。

瀧川悠一深吸了一口氣,剛平復下心情,對方的聲音卻插了進來。

“不過,既然悠一來找我,就說明已經和組織里以前的警察同伴聯繫過了吧。”

……這都看得出來?

瀧川悠一皺眉,看向身邊的太宰時目光裏帶了些疑惑。

“當然,我並不懷疑悠一的偵查能力。只是從以往的交手風格看來,琴酒君的性格比想像中得還要謹慎。”太宰治不緊不慢地說道,“一下午的時間,這是最可能的發現老鼠的方式。”

他說到這裏停頓了幾秒,忽然輕輕笑了聲。

太宰治的笑聲很低,像是隨時都能消失在風裏。

“讓我猜猜,悠一應該裝模作樣地威脅了對方一番,說什麼是敵人,不要手下留情——之類的?”

瀧川悠一沒說話,他的目光陰沉,像是在心裏評估着回答這個問題的後果。

直到走出廢棄場,少年粘合的唇瓣才有了分開的趨勢。

“之前在那條在山路上收到的短訊,雖然沒有證據,但我猜測大概是波本發的。”

“唔,又是威士忌啊。”

“……”

“悠一的是什麼來着?”

“……斯繽尼塔。”

“那不是被排斥了嘛。”

“……閉嘴!”聽見這句話的瀧川悠一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總之,我不需要幫忙。”

那就是不想扯別人下水的意思。

太宰治自動將這句話在腦中進行轉換,他注視着身邊的同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份檔案室中被塵封的檔案。

因為是偷偷溜進去打開的,所以之後還被森鷗外教訓了一頓。

儘管如此,太宰治卻仍舊毫不在意。

他比較在意的是悠一資料上家庭關係那欄。

似乎是在加入港口黑手黨時由紅葉大姐調查出來的,悠一自己大概也沒想到會被人發現。

[瀧川貴介],悠一的兄長,在悠一十五歲那年因為衝進火場救人,放棄治療後去世。

值得一提的是,那個男人和悠一有着一模一樣的頭髮。

甚至連長度都一模一樣。

森先生過去之所以忌憚悠一,是因為沒有能威脅到悠一的存在。

他好像和誰都很親近,但實際上,不論是與誰的關係都點到即止。

悠一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對待一切事物心狠手辣,完全沒有同理心。

但悠一應該也已經發現了——

如果被森先生髮現他和以前警校的同伴仍保持着密切的交流,棋盤上微妙的平衡就會被打破。

搜查一課,□□處理班,公安部。

如果讓太宰治來做出選擇,他認為最理想的解決方案是現在就將那五個人殺死。

真令人苦惱。

悠一和織田作一樣麻煩。

“想什麼呢。”

輕輕的一掌拍到他的後背,瀧川悠一上下打量了一遍身邊的太宰治,生怕他又想出了什麼壞主意。

“沒有。”太宰治輕飄飄地回答道,“我只是覺得悠一有時候像個笨蛋。”

“……”

到底為什麼他要莫名其妙被罵啊。

瀧川悠一沉默,開始懷疑起自己把太宰找來加班究竟是不是個正確的決定。

“白痴沒有資格說我是笨蛋。”良久,瀧川悠一冷哼一聲,反駁道。

白痴?那不是中也嗎?

難以理解。

太宰治發出聲鼻音,忍不住問:“為什麼?”

瀧川悠一停下了腳步,他回過頭的時候幾縷細碎的額發散落,模模糊糊地遮住眼裏的倒影。

“假如我現在給你根繩子,你是要用他來上吊,還是用手抓住?”

太宰認真想了想:“好過分,就沒有更清爽點的死法嗎?”

“看吧,你是白痴。正常人上吊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用手抓住繩子的。”計謀得逞的少年翹起唇角說道,“然後等他們意識到身體懸空,已經無法挽回的時候,才會絕望地把手鬆開。”

“人是種很容易猜透的群居動物,他們會矛盾,會欺騙,會痛苦,會喜悅,會後悔,會厭惡這個世界,也會莫名地期待太陽升起。”

“人人如此,日日如此,這是一個循環。”

“所以,太宰。”

溫熱的吐息靠近了些,全然沒有自覺的瀧川悠一遺憾地將手插進口袋。

“你要找的答案並不存在,這片土地上的生活就是這麼無趣。”

“明明知道這點,卻還要企圖把自己從這樣的世界中隔離出去的你——難道不是白痴嗎?”

“……”

太宰治臉上輕鬆的笑容消失了。

黑漆漆的天空中在這時出現一點白色。

太宰抬頭看了一眼,記起橫濱很少下雪。

就算積起一層,也會第二天清晨悄然融化。

可現在,輕盈的白色卻與身邊少年的睫毛融為了一體。

瀧川悠一不緊不慢地走着。

太宰治注視着他的背影,突然產生了一種對方會像消融的初雪一樣,離自己而去的恐慌。

……明明之前在聽到中也說悠一會死的時候都沒什麼實感。

太宰治抿唇,無聲地看了眼自己被繃帶包裹的手掌。

橫濱熱鬧的燈火下,太宰治的腳步在踏入港口黑手黨的大樓前停下。

“算了。”他緩緩地眨了下眼睛,沒什麼表情地合攏五指,握住掌心中的那抹冰涼,“要是真到那一步……”

悠一不忍心下手的存在,就由他來除掉好了。

早就踏進大樓的瀧川悠一回頭:“你又嘀嘀咕咕地說什麼?”

太宰治揚起唇角:“說你是笨蛋哦。”

“……白痴。”

[太宰治好感度+5]

???

“……你想打架嗎?”

“那樣會被首領罵的。”

“去死,我才不管。”

港口黑手黨大廳的一樓響起打鬥的聲音,廣津柳浪打電話下來詢問的時候,守門的幾個黑手黨面面相覷。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好像,貌似,可能——

他們組織的兩個最聰明的幹部因為誰更笨……打起來了?

-

黑衣組織埋伏在港口黑手黨的卧底名叫[山下健人]——當然,這也許是個假名。

瀧川悠一抓到他的時候,男人正企圖發出最後一份資料。

太宰治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槍械室,是我贏了。”

……可惡。

瀧川悠一沉默,沒什麼感情地一腳踹開男人手裏那部用於聯繫的手機,他的鞋跟踩在山下健人的手背上,面色冷淡地碾了碾。

男人痛呼一聲,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不可能,明明……”

“明明什麼?”瀧川悠一平靜地說道,“明明我們這個時間應該不在總部了?”

港口黑手黨內有着一套完美的通訊和監視系統,多疑的森鷗外藉此監視着總部內的每一個人——包括所有組織派進這裏的卧底。

之前之所以沒有動手,是因為虛假信息的傳遞在情報戰中也格外重要。

因此,剩下的難題就是從這一群二五仔中分辨出哪個是黑衣組織派來的。

少年為此頗有興緻地提議和太宰治比一場。

然後毫不意外地輸了。

怎麼會有人大半夜去迫害安吾的啊!難道太宰也知道安吾是異能特務科的人了?

瀧川悠一嘖了一聲。

“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吧。”他蹲下說道,用大拇指指了指背後又無聊地打哈欠的太宰治,“這傢伙的腦子已經是可以死後拿出來單獨解剖研究的程度了。”

“真可怕。”太宰治裝模作樣地搖了搖頭,“那我還是趁悠一不在的時候再嘗試自殺好了。”

瀧川悠一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回過頭去,充滿期待:“真的?”

太宰治托着腮幫子,在他身邊跟着蹲了下來:“當然是假的,你好好騙啊,悠一。”

“……”

悠一不說話了。

好像是生氣了。

太宰治看了一眼,愉悅地收回視線,再開口時卻語氣冰冷:“那麼,山下君,可以告訴我琴酒君把竊聽器放哪了嗎?”

山下健人神色陰沉,他的一半臉高高腫起,眼睛被擠壓成一條縫。

可儘管是這樣,他仍然緊抿着唇角,似乎是做好了死之前都一言不發的準備。

“你的嘴很嚴啊。”瀧川悠一突然笑了一聲,他伸手,在男人的慘叫聲中毫無預兆地卸掉了他的下巴,“既然不打算開口,以後也沒有開口的必要了。”

白色的手套上沾了血污,瀧川悠一撐着膝蓋站起,毫不在意地理了理褶皺,對着身後的部下吩咐道:

“割掉他的舌頭,一分鐘找不到竊聽器,就多往他身上劃一刀。”

“是!”

“怎樣避開要害,不需要我教你們吧?”

“當、當然!”

得到了滿意的答覆,瀧川悠一垂目,慢悠悠地開始思考。

他作為“斯繽尼塔”回來前,琴酒似乎還有其他任務。

雖然不知道現在結束了沒,但……

“你在聽吧,琴酒?”

少年的聲音又低又緩,帶着十足的挑釁意味。

“我可是在折磨你的同伴哦,知道的話就趕緊想想辦法來救他吧。”

嗓音通過電子設備的傳導,準確地傳達到了千米以外。

“……”

瀧川悠一耐心地等了一會,直到口袋裏的手機振動。

這是琴酒出任務前扔給“斯繽尼塔”的,裏面只有一個號碼。

短訊的內容言簡意賅。

【在哪?】

哦,這不是在聽的嗎。

看來任務結束了。

瀧川悠一想了想,手指點過屏幕。

【睡覺】

【但是被吵醒了】

【設了特別鈴聲,我是不是很貼心?】

【啊,我真是組織里最忠誠的成員】

【人呢?你為什麼不誇我?】

即使可以一次性發完,但瀧川悠一就是要一條一條發。

煩死他。

這麼想着的瀧川悠一洋洋得意,回過神來的時候身邊卻多了兩個腦袋。

一個是本來就在看戲的太宰,一個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中原中也。

[悠一]

笑容滿面的太宰治比了個口型。

[你好像玩得很開心嘛]

“……”

與其同時,在遙遠的東京的某棟大樓上,伏特加戰戰兢兢地看了一眼身邊手握狙/擊/槍,難得失手的琴酒,覺得自己可能是要被滅口了。

“大、大哥,要、要不我來吧?”

“閉嘴。”琴酒冷冷地說道。

瞄準鏡里的任務目標在逃竄,他卻不甚在意地再開了一槍。

六百碼,這次沒有打歪,正中對方的頭部。

琴酒冷哼一聲,手機上不斷跳出來的消息令他心煩意亂。

斯繽尼塔最後發過來的是個貓貓晚安的表情包。

男人眯起眼,又一次無情地扣下扳機。

往死人身上開槍——這是個沒有必要的舉動,但用來發泄怒火倒還不錯。

【明天滾過來】

琴酒毫無耐心地發送消息。

表情包上的貓貓還在安詳地重複拉被子的動作,琴酒對此不為所動,甚至又補充了一句。

【還有,把你的手機清理乾淨,不要做沒必要的事】

斯繽尼塔沒有再回復消息。

於是琴酒的目光挪到了身邊的伏特加身上。

被無辜牽連的伏特加冷汗直冒,一邊在心裏瘋狂地辱罵這個新人,一邊表面上顫抖着打着圓場:

“早、早睡早起?”

“斯繽尼塔大概……不是,是肯定!肯定是睡著了!要不然大哥你也回個晚安?”

空氣在這一刻彷彿被凍結,長久的沉默過後,琴酒終於收起了恐怖的眼神。

“伏特加。”他警告道,“你不會說話的時候就給我閉上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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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麼要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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