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有狙擊手。
黑色的槍口在隱隱發燙，瀧川悠一的視線掃過四周，指尖收攏時，一把把還不明所以的吉田扯到了身邊。
“三隻。”左耳的耳機中傳出太宰的聲音。
他不知道坐在哪輛隱藏的監控車裏，懶洋洋地報出數字，“需要幫忙嗎，悠一？”
“……不。”
直升機的聲音在上空響起，瀧川悠一後退一步，眯起眼看向上面舉着槍對準自己的男人。
“是四個。”
空了的彈殼墜落到海水中，這場襲擊來得毫無預兆。衝鋒槍的掃射使得沿海的倉庫上遍佈凹陷的彈孔，瀧川悠一壓低眉頭，給出了一個撤退的手勢。
五百碼，已經超過手/槍的射程了。
雖然知道六道骸的情報並不完全可靠，但瀧川悠一倒是沒想到琴酒為了除掉他會派出四個人。
要在盡量壓縮傷亡的情況下行動。
“吉田君。”
瀧川悠一的聲音平靜，說話間直接把手/槍收了起來。
明明對方的攻擊沒有一點減弱的趨勢，少年卻悠閑地轉過頭來和他說話。
吉田駿看得心驚肉跳，剛想回答，卻發現自己的腳尖離開了地面。
“抱歉，你可能需要摔一跤了。”
吉田駿:“……？”
吉田駿:“喂，等——”
青年的后領被揪起，身體在空中劃出一個拋物線，最後完美地砸進港口黑手黨擺出防禦姿勢的人群里。
瀧川悠一稍稍提高音量:“還活着嗎？吉田君？”
“……”沉默兩秒，吉田駿灰頭土臉地跳了起來，“都說了等等啊！”
哦，很有精神，看起來是沒事了。
那麼……
立於戰場中心的少年低笑一聲，下一秒竟是徑直消失在了視野中。
“怎、怎麼可能？”直升機內，科恩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異能？魔術？還是障眼法？
“後面！”
一架新的直升機盤旋在空中，科恩甚至來不及反應，放大的瞳孔便被躍下的銀色所覆蓋。
“你們在別人的地盤上搞什麼呢。”少年的聲音淡淡的，他一隻手抓住科恩手中發燙的槍管，另一隻手握着槍，如匕首般直直地刺向他的腹部。
“科……”
砰——
一槍。
直升機玻璃上是四濺的鮮血和腦漿，隨着駕駛員的倒下，機身開始不受控制地發生傾斜。
“喂！科恩！發生什麼了！科恩！”
遠處趴在天台上的基安蒂忍耐不住地站了起來，她抬起槍，試圖從倍鏡中看清空中的戰況。
但下一秒，她的身體受到衝擊，直直地撞在了背後的牆上。
在直升機墜毀的前一秒，瀧川悠一揪着被稱作科恩的男人跳了下來。
“兩個。”
他冷漠地垂下眼，注視着被昏迷的科恩砸倒的基安蒂時神色毫無變化。
剩下的兩個人中，有一個應該是六道骸。
也就是說……
“你最好還是不要亂動。”
冰冷的槍口抵在後腦勺上，瀧川悠一的瞳仁移向眼尾，試圖看清身後的人的模樣。
“蘇格蘭？”
“……”
“那就是默認了。”瀧川悠一笑道，插在口袋裏的手緩緩抽出，“我還以為有多強呢。”
異能在一瞬間發動，少年的聲音里壓抑着肆虐的戰意，只需要一秒就能奪走對方的生命。
“拜託你們出任務前好好調查一下，子彈這種東西可是殺不死……”
聲音在這時戛然而止，瀧川悠一的拳頭在接觸到對方的鼻尖前停了下來。
他眼底涌動的情緒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惑與茫然。
……這不是景光嗎？
不像假的，再看一眼。
……雖然長了點鬍子，但的確是景光啊。
瀧川悠一瞳孔地震。
他看向一旁看戲的六道骸，後者卻聳了聳肩，擺出一副“不關我的事”的樣子。
什麼情況？景光也棄明投暗了？
不，這種事情只有他自己乾的出來。
在這停擺的時間裏，瀧川悠一的大腦迅速轉動，最後得出了一個“卧底”的結論。
“我想了想。”寂靜中，少年無比自然地抬手，擺出一個投降的姿勢，“被子彈打中還是蠻痛的。”
[開槍]
瀧川悠一無聲地做出了這樣的口型。
他的眉頭壓低，唇角卻延伸出一個難以察覺的弧度。
……是他有什麼壞主意的時候的表情。
諸伏景光見過很多次，但悠一似乎自己到現在都還沒有發現。
黑髮的青年笑了下，握槍的手收緊。和第一次不同，諸伏景光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
在子彈出膛的那一刻，瀧川悠一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躲過了。
“反應很快嘛。”
少年臉頰的傷口在不斷往下淌着血，每一招的架勢卻依舊狠厲。
【“悠一真的很擅長偷懶。”】
對抗賽上，諸伏景光一下台就聽見一旁的好友在無奈嘆氣。
【“發現了嗎？hiro，悠一的招式雖然看起來很可怕，但每一個步驟都是固定的。”】
【“只要……”】
諸伏景光偏頭，躲過攻擊的同時腰部發力，一腳將近身的少年踹了出去。
悠一是故意的。
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那時候的比賽。
諸伏景光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只能配合地展開反擊。
於是在爬起來的基安蒂眼中，就是這麼一副蘇格蘭與[掠食者]你來我往，互相打得難捨難分的畫面。
所有人都在為了完成努力工作，除了蹲在旁邊打瞌睡的夏布利。
“你這倒霉的混蛋。”基安蒂咬牙切齒，顯然是記上了這筆賬。
夏布利無所謂地聳肩:“朗姆交給我的任務只有審訊，當然，前提是你們能抓到活的。”
已經摸清了對方底細，巴不得被開除的六道骸正式開啟了擺爛生活。
畢竟[雷歐納魯德·利比]又不是他的身體，他只是通過六道輪迴的能力附在這個倒霉的傢伙身上罷了。
明明是這麼想的，六道骸卻敏銳地注意到本來打算意思意思把他們全都揍一遍的瀧川悠一眼睛亮了下。
這是個不好的預兆。
他有種黑衣組織要完蛋了的預感。
覺得瀧川悠一某種意義上比白蘭傑索還要恐怖的六道骸默默地後退一步，他企圖將自己從這場無謂的紛爭中劃出來，卻被瀧川悠一的動作無情地打破了幻想。
沒必要把他的身份暴露在港口黑手黨的人面前。
六道骸在這方面異常嚴謹，受到攻擊時敷衍地開了一槍。
他用他那徒弟的青蛙頭套發誓，他甚至都沒往瀧川悠一的方向開。
可少年白色的襯衫上卻綻開了一朵血花，竟是穩穩地用身體接下了那枚子彈。
沉默兩秒后，六道骸終於意識到自己被碰瓷了的事實。
“你不會要輸了吧，宿主？”感到疑惑的系統不太確定地開口。
不。
他剛剛就發現了，那個叫科恩的男人身上有着一股奇怪的香味。
而吉田被發動的異能襲擊的時候，他也聞到了這樣的味道。
黑衣組織和異能力者混在了一起？
瀧川悠一輕輕笑了聲，稍微有些頭疼。
不過既然負責審訊的是六道骸……
一個計劃在瀧川悠一的腦中誕生。
黑衣組織搶了港口黑手黨那麼多生意，一定很有錢吧。
那隻要他“輸了”，豈不是既能找到逃亡的異能力者的線索，又能趁亂打劫？
瀧川悠一越想越快樂，在放水到太平洋的情況下頗有氣勢地喊了聲“再來！”
從表面看，他好像很不服氣被夏布利打中這一點。
混亂的戰鬥中，只有諸伏景光微微睜大了眼。
他看着那抹影子的動作因失血越來越遲鈍，最後連手中異能的光芒都黯淡了下去。
不該是這樣的。
成為卧底是他自己的事，諸伏景光沒想過要連累任何人。
但是現在，作為他的任務對象，悠一卻為了保護他的身份做到這種地步。
諸伏景光握緊了拳頭，想起前段時間萩原經歷的爆/炸，松田提到的傷口。
——一想到這些，他的眼眶就忍不住泛起酸澀。
在瀧川悠一倒下的前一刻，諸伏景光上前接住了他。
“基安蒂。”他冷着臉，用蘇格蘭的身份冷漠地開口道，“結束了，接下來交給我。”
橫濱的上空是燒紅的夕陽，翻滾的雲彩被熾熱的餘暉驅散，細細碎碎地飄蕩到遠方。
與此同時，停在黑暗角落的一輛監控車的門被撞開。
太宰面無表情地摘下耳麥，垂目看了眼急匆匆地跑過來的部下。
他不緊不慢地站起身，暖黃色的陽光落入他的眼底，襯得那抹鳶色像極了摻着毒藥的蜜糖。
半晌，他驀地發出聲輕笑。
“悠一被抓走了，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