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第 214 章
醫院裏
於青禾睡了很久都沒醒過來,try給她聯繫了羊城最好的醫院,於青禾之前來這裏來過幾次,又給醫院的相關科室捐過幾次進口設備,這些設備的價值不菲,以至於於青禾一進醫院,負責她的醫生火速趕了過來。
「是於女士嗎,於女士的身體又發生了什麼情況?」醫生腳步匆匆的趕來,人本來安排在急診科的,馬上讓住院部安排了一家最好的病房出來:「咱們醫院的老幹部病房,安排一間最好的,通知一聲瞿院長,讓他老人家過來一下,就跟瞿院長說於女士情況不太好。」
護士匆匆的離去,很快於青禾被送到了樓最靠邊上的一間病房裏頭。
try安排下去辦理了住院手續。
「她平常生病也會來這家醫院嗎?」病成這樣為什麼不住在醫院裏
「董事長的主治醫生是瞿院長,有什麼問題你們可以去問他,但是她已經病成這樣,在醫院裏面待着只會讓她身體和精神都很不好,瞿院長建議她多出去走走,這個時候心情好才是最重要的。」try吩咐保全:「不要讓lulu過來了,除非董事長自己要見她。」
董事長不能看見lulu,看見她一次得氣少活半個月。
lulu就是剛才那位年輕女人,跟於小麗差不多年紀。
「我知道了。」
「另外讓y給在香港的王總發過去一條信息,就說公司的事物暫時委託給他,董事長身體不太好,有什麼事情暫時不要打擾到她,這段時間她需要靜養。」
「好的。」
過了一會兒,一個頭髮花白的白大褂過來,直接進了病房,看了病歷皺了皺眉:「有沒有腹水?」
跟在身後的醫生回答道:「沒有。」
「疼痛呢?」
「好像也沒有。」
「沒有採用***止痛吧,能不用盡量先不用,她的情況特殊,暫時沒有腹水也沒有特別疼痛,應該是早期控制的比較好,這段時間先別出院了,心情保持愉快,先在醫院觀察着,崔助理我不是提醒過你嗎,這段時間不能讓她受到任何刺激,癌症患者最有效的治療方式不是藥物,也不是手術,而是保持樂觀積極的心情,我看她上周過來複診的時候還挺好的,今天怎麼又暈倒了。」
try的話卡在了喉嚨里,她總不能說董事長是見到女兒激動的吧。
對於於青禾的情況try比任何人都清楚。
這位就是醫院的副院長瞿院長,也是一直負責於青禾病況的醫生,說完話他掃了病房一眼,意外的發現了兩張新面孔。
try經常來醫院刷臉,他自然是認識的,可唐小娟跟於小麗他是第一次見。
「這兩位是——」
「瞿叔叔,你不認識我了把,我是唐小娟。」
「是你,你跟青禾,你們這位是麗麗?」瞿院長想了很久,腦海中浮現出來一個小小的身影,當年於青禾被打成□□,他也是臭老九,他們這幫老同學裏面,他因為工作性質的特殊性,比較早恢復職務,但於青禾這些資本家的後代就沒那麼幸運了,有些受不了運動的衝擊,也沒有機會出去的,下場都不太好。
唐小娟認識瞿院長,是因為在最困難的時期,跟於青禾來往的那些人裏面,只有當時還是外科醫生的瞿醫生經常過來找媽媽。
甚至在於青禾懷上二胎以後,也都是瞿醫生經常抽空過來給她做產檢。
雖然他不是一個婦產科大夫。
雖然瞿院長不認識唐小娟,可唐小娟認識他,人到了中年再到老年,外形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比之二十多年前的那個瘦弱的青年,如今的瞿院長身上有院長身份的加持,看上去比先前要更有氣質,歲月在他兩鬢留下斑白,卻也並沒有留下太多殘酷的痕迹。
見到是於青禾的女兒,瞿院長沖兩人點點頭。
「小娟啊,好多年沒見了。」
「當年還挺謝謝你的,小妹這是瞿醫生,當年媽媽生你都是瞿醫生給接生的呢。」
「啊?」於小麗沖瞿院長微微頷首:「您就是瞿醫生啊,我以前好像見過你。」
瞿院長本來很嚴肅的一張臉,在看見她的時候忍不住笑了:「你小的時候我經常去看青禾,有時候會給你帶點吃的,你特別小的時候就嘴饞,見到吃的比見到人還親。」
不過那會兒的孩子都這樣。
聽人說起自己的囧事,於小麗覺得有點意思。
很奇怪,她對媽媽都沒什麼印象了,可好像見過瞿醫生似的,難道媽媽揍了以後瞿醫生也來看過她?
不知道,也不想想了。
瞿院長把兩人了出去,往前走護士站往後的一間獨立辦公室,是他平常辦公的地方,瞿醫生讓兩姐妹進了辦公室,打開了抽屜,從裏面拿出來一個不鏽鋼飯盒,他抬抬下巴對於小麗說:「打開。」
那是個最普通款式的鐵皮盒子,當下很時興的款式,醫院裏經常拿這種盒子裝注射器,她小時候見到這種盒子都會哭上一場。
於小麗猶豫着,翻開了蓋在盒子上面的支架。
打開蓋子,烤到金黃色的麥芽糖裏面裹着熟花生,於小麗驚呼出聲:「花生糖,你是那個花生糖叔叔。」
瞿醫生笑了,忍住沒去摸她頭頂的衝動。
唐小娟疑惑問:「花生糖叔叔?」
這兩人還有點小秘密呢。
看樣子是碰上老熟人了,於小麗想起大概是小學的時候,周下午有一節體育課,她經常爬在校園圍牆邊上往外面看,當時的學校體育課無非是跑跑步,在操場上玩一玩,那會兒孩子可喜歡上體育課了。
但於小麗不喜歡。
她不太合群,鐵路小學的孩子們知道她有個后媽,都有些排擠她,所以一到上體育課的時候,她就經常趴在欄杆上往外面瞧,那會兒她看見穿着白大褂的瞿醫生,兩人聊了幾句,小孩子嘴都不嚴,聊天中她把自己的名字告訴了瞿醫生。
從那次以後,瞿醫生每周下午一定會在這個時候出去散散心,順便帶出去幾顆花生糖。
一直持續到於小麗讀到初中,因為初中部不在醫院附近,也就再也沒有見過瞿醫生了。
「其實是你媽媽叫我照顧你的,可惜當時我情況也不太好,等我回到醫院以後偶爾也會去看看你,我當時的情況也不好,能幫你們的也有限,可是每周看着你趴在那裏吃糖的樣子,我又覺得人生還是有很多希望的,我從你沒出生前,看見你出生,又看到你長成大姑娘,從沒有人讓我覺得這麼有成就感過。」
雖然是醫生,可瞿醫生是肝膽內科的醫生,接生他完全外行。
但當時於青禾身份敏感,別的接生婆不敢接她這個病人,當時下放去到農場的瞿濤聽說過老同學這個情況以後,便藉著每月休息的機會,帶着偷偷藏起來的聽診器跟血壓計,給於青禾做簡單的產檢,他又聰明,找了當時同樣也在醫院下放的另一個婦科醫生學了摸胎位,後期幫於青禾正過胎位,以便她能順利生產。
想到過去,瞿院長眼裏滑過一絲悲傷。
「想不到是以這樣的形式跟你們見面,青禾的情況很不好,如果不是全世界最頂級的治療技術,她現在說不定已經不在了,我希望你們就算不能理解媽媽當年的做法,也不要這個時候跟她置氣,好不好?」
「我知道了。」唐小娟的氣焰在一瞬間就消了:「媽媽還能活多久?」
「怎麼說呢,醫學是有奇迹的。」瞿院長第一次在病人家屬面前說這麼樂觀的話,也似乎是在自我安慰:「青禾是個很好的人,我相信這是她的福報,肝癌一般到了晚期才會發現,她比較幸運,恰好闌尾炎去醫院檢查,查出來的時候還只是初期,後來又積極配合治療,到現在為止已經過去四五年時間了,現在還沒有出現腹水,情況還算比較好,但是她身體比較虛弱,也是因為心情不好的緣故。」
唐小娟氣得咬牙,剛才在醫院的間歇聽見助理崔西跟人交代事情的語氣,那位養女似乎這幾年把媽媽氣得不輕,從去英國開始就沒有讓於青禾省點心,最近發現於青禾情況不對,更是纏着她要立遺囑,於青禾身體還沒出現什麼狀況,lulu就時常把遺囑掛在嘴邊上,最近兩人又大吵了一架,於青禾跟她說別惦記這些了,捐給貧困山區的兒童都沒你的份,lulu則是哭訴養母沒有責任感,只是把她當做替代品跟寵物。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
最近於青禾更是改了遺囑,不過lulu在她身邊這麼多年,多少也是了解她的,於青禾年輕時候拋棄了自己的孩子,內心的一塊軟肋始終是小孩子,今天她特地跑去跟養母示好,結果兩人差點又吵起來。
「那麼您的意思是,只要她心情好點,其實這個病也就沒那麼嚴重是吧。」於小麗問:「我知道問您這種問題有些冒犯,不知道中醫治療對她的病情有沒有什麼幫助。」
瞿院長想了想:「雖然中醫沒有系統治療癌症的方案,但是到了晚期,我們不介意病人多做嘗試,在維持病情穩定的情況下,我嘗試給她找了不同的醫生,其中也有中醫。」
他沒說的是,連祝由科的中醫他都找了。
作為一個西醫出身的醫生,他本來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相信中醫治療癌症的做法,可真到了自己關心的人生病,瀕臨死亡的時候,他也會在每次用藥之前祈求神仙的憐憫,甚至跟神佛祈禱,於青禾這輩子都沒有做過對不起別人的事,唯獨對不起兩個女兒,如果連她這麼好的人都要得這種病,可能沒有太多癥狀的癌症也算是她的福報。
人總是要面臨死亡的,走的舒服些,生前少受些折磨,也勉強算是有福之人。
從瞿院長的辦公室出來,唐小娟沒忍住都在流淚。
連醫生都在求神佛庇佑講福報,她都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人只有在最茫然無助的時候,找不到路的時候,才會無力的祈求神佛,唐小娟似乎是被生活的打擊抽幹了力氣,一邊流着眼淚一邊壓低了聲音道:「瞿醫生說,除了我們,她沒幹過對不起別人的事,可是為什麼會生這種病呢,我根本沒怨恨過她。」
比起無數拋妻棄子的人來說,於青禾當時只是找了個對所有人都有利的選擇。
對於當時的她來說,出去也是有很大風險的,有很多人都折在出去的路上,被抓到或者偷渡的過程中都有巨大的生命危險,可一旦確定這樣做對兩個孩子都好,她也毫不猶豫的拋下了她們。
當唐小娟聽到,於青禾看見了一個跟於小麗差不多大的可憐孩子,便毫不猶豫的收養了這個孩子,她的內心未必沒有觸動,如果不是想到了自己的孩子,誰會無緣無故去收養一個不認識的孩子。
「我也沒有怪過她。」於小麗幽幽道:「可是我是真的不記得她了啊,但是瞿醫生當年偶爾去看我,也是因為她的緣故吧,那會兒都窮的很,瞿醫生一周給我吃塊花生糖呢。」
「你就惦記着吃糖。」
「我那麼小,怎麼可能記得別的嘛,你歲以前的事情還會記得嗎?」
「真是個沒良心的丫頭,親媽你至少記得一點吧,阿姨一進門就逮着人叫媽媽,真是沒見過你這樣的。」
「那我還小嘛,你要是歲就沒見過媽媽,你能叫得出來?」於小麗從小管於晚枝叫媽媽,叫的倒挺順口的,自己的媽媽卻一次沒叫過,她對着於青禾就感覺到很彆扭,再說了人家願不願意認她都是兩說,她可不想捲入豪門糾紛,於青禾那麼有錢,背後的家族也很龐大,複雜的很,她當個快樂悠哉的小老闆娘不香嗎?
於小麗認真道:「我記不得,也不能假裝我對她多有感情,可是我也不恨她。」
不恨,也不想。
甚至感受到那種來自於血緣的羈絆,也是知道她是自己的母親以後,於小麗這個年紀了,性子多多少少會有些彆扭的,她知道自己不會輕鬆叫出來媽媽。
去到病房裏,於青禾還沒有醒,但是注射了藥物進去,臉色稍微好看了些。
女助理崔西是香港人,對於青禾很是忠心,從讀大學開始都是於青禾資助的她,於青禾似乎很喜歡資助這個年齡大小的女孩子,具體原因便不得而知了。
從lulu開始,於青禾資助學生便有了分寸,也需要她們付出同等的勞動力償還,這樣培養出來的孩子,反而懂得感恩也有分寸感,像崔西畢業以後一直都在於青禾身邊工作,從最開始辦公室端茶倒水的小助理,到現在的董事長助理,她也是一步一個腳印爬上來的。
try眼神疲憊:「如果你們想在這裏陪她,我去安排一下,但如果你們想走,董事長醒來以後我會儘快通知你們的。」
唐小娟想到還沒通知家裏,一時之間腦子也很亂。
老唐那裏到底要不要去說,還有於青禾自己是個什麼態度,這麼多年沒見面,兩人還想不想再見上一面,當然這些徵求本人的意願是最好,她揉了揉發暈的頭:「我在這裏陪她一會兒,我還有很多事情要想清楚,於小麗你要不要先走?」
「啊?」於小麗也沒想過要走,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內心還挺微妙的。
突然有一天她就有了媽媽,然後媽媽的生命走到了尾聲。
於青禾回來,也是想看看她們吧。
沒相認之前,她都有個目標,可相認以後她會不會失去生活的動力跟目標,真如所有人期望的那樣,於青禾真的會因為心情好,身體也會好起來嗎?
正想着這件事,外面傳來了吵鬧聲。
try出去看了一趟,回來嘴裏用白話夾雜着英文罵了幾句什麼,她跟唐小娟兩姐妹說:「我出去打個電話再回。」
於小麗好奇探出頭去看。
上門來鬧事的就是那個年輕的女人,於小麗剛好想起來了,那次去酒店吃巴西燒烤,萌萌撞到的那個女人,就是於青禾的養女lu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