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船與海
詭海之上,一艘名為“破浪者號”的蒸汽船正在狂風暴雨之中前行。駕駛室里,船員們神情緊張,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儀錶盤。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對着旁邊的一個通訊管道大吼道:“老張,將鍋爐開到最大,我們要加速駛離這片海域!”“燃料......還夠么。”有人輕聲問道。在聽到這句話時,其他人的臉色都變了。朝着通訊管道大吼的人隨即陷入了沉默中。風雨變得越來越大了,不時有海水傾瀉入船身里。船長室里,一個年輕人正坐在桌前,用手中的筆快速寫着日記。他是這艘船的船長,所有人的精神支撐,真正的領袖。“2034年7月5日......”年輕人寫着寫着又搖了搖頭,劃去了這一行字,不禁自言自語道。“不,詭海上的時間早已混亂,記錄毫無意義。”這時有一大灘海水裹挾着風浪重重拍打在船長室的窗戶上,劇烈的撞擊使得窗戶搖搖欲墜,年輕人轉頭看了一眼窗戶上緩緩滑落的海水,繼續不動聲色地在日記本上寫着。“我們原本以為,在詭海上能夠重新找回希望。與此我們懷揣着希冀進入了詭海,但是我們萬萬不會想到,詭海更加讓人絕望。”“詭異的海洋生物,凶暴殘忍的巨型海獸,無法用任何科學邏輯解釋的詭異情景。”他寫着寫着,額頭上落下一滴汗來。“以及......那些傢伙們爭相傳頌的舊神,它不是傳說,是真實存在的。”這時船身因為猛烈風浪的緣故,不由得劇烈搖晃了起來,年輕人手中的筆在日記上失手劃出了一道長長的痕迹,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上。很快,他又重新站了起來,繼續在日記本上書寫着。“我們人類原以為憑藉著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創造力,能夠征服整個世界。但是在詭異末世降臨之時,我們才發現人類的信念和勇氣在它面前有多麼微不足道。”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苦笑了一聲,繼續記錄。“在詭海上待久了,並遇到了一些怪異的髒東西的話,你身上就會出現一些異常的變化。”寫到這裏時,他不由得挽起了自己的袖子,袖子裏是密密麻麻的鱗片。再仔細一看,他的精神狀態似乎有些不太妙了。船艙外面的風浪越來越大,年輕人轉頭看了一眼窗外,不由得握緊了筆。“我們也曾想過知難而退,但是已經晚了。”他這樣寫道,“事實上,在上了這艘詭異的蒸汽船開始,我們就沒有回頭路了。”寫到這裏,他放下了筆,不禁捂住了自己的額頭。早知如此,他就不該帶着自己的同伴來到詭海。隨着一個淺淺的煙圈從蒸汽船的煙筒里冒出,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風雨之中,蒸汽船停止了行進。駕駛室里的人們頓時一愣,臉上出現了驚恐的神情。“燃料,耗盡了......”有人喃喃說道。在詭海上闖蕩了這麼久,即便是一個外行人也知道,這樣的結果意味着什麼。此時失去動力的蒸汽船如同一葉扁舟,無力地在洶湧呼嘯的海面上飄蕩。此時的大海如同一頭失控的凶獸,咆哮着掀起無數狂瀾,想要徹底吞沒掉它。察覺到船停下來時,年輕人收起了日記本和筆,默不作聲地起身。他打開了門,在滿是海水的甲板上平靜前行,最終來到了駕駛室里。當他推開門進來的一瞬間,所有人不由得頓了頓身子,心裏慌張的情緒稍稍消失了一些。“沒有燃料了是嗎?”年輕人環顧四周,看向他的同伴們。“嗯......”“我去。”年輕人平靜說道。“不,你是船長,你還需要帶大家離開這該死的詭海。”一個年紀稍長的男人站了出來,淡淡說道。“還是讓我去吧。”似乎是為了說服眾人,他還掀起了自己的衣服,只見他的腹部生出了一些黏糊糊的觸鬚。“我快不行了。”男人平靜說道,“在我徹底轉化成某些該死的海洋生物前,讓我解脫吧。”眾人低下了頭,沉默不語。年輕人默不作聲,看着眼前的男人,男人淡淡朝他笑了笑。二人想要繼續說些什麼,卻最終沒有說話。許久,一個人掏出打火機和一盒煙,給男人遞了過去。男人在劇烈搖晃地船上緩緩點起了煙,愜意地抽了一口。“雖然是品質拙劣的香煙,不過這時候卻是好味道啊。”他長出了一口氣,推開門走出了駕駛室。很快他便來到了鍋爐室,而負責照看鍋爐室的老張看到他后神情不由得一變。男人淡淡笑了笑,深深吸了一口香煙,隨後將它扔到地上用腳踩滅。當老張眼光閃爍,想要對他說些什麼的時候,他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以後我們的房間就你一個人住了,可別太寂寞啊。”說完話他便朝着鍋爐走去。似乎是察覺到了有人前來,鍋爐隨即顫動起來,緩緩打開。一張中心燃着火焰,周圍遍佈無數金屬利齒的大口隨即出現,發出了低沉的嘶吼聲。男人緩緩睜開雙臂,投入了鍋爐之中。伴隨着一聲轟鳴,破浪者號重新恢復了動力,人們顯然已經意識到了什麼,臉上出現了哀拗的神色。而年輕人臉上依然沒有什麼神情。“繼續前進。”他淡淡說道。在同伴們再次齊心協力運轉蒸汽船時,他在心裏默默說道。“我會把大家都平安帶出去的,父親。”終於,蒸汽船駛出了波濤洶湧的海域,在看着頭頂的陰雲離自己遠去之時,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沒過多久,海面又重新變得平靜起來,彷彿剛剛的一切都只是幻覺。年輕人雙手撐在甲板邊緣的圍欄上,突然神色不由得一變,哇地吐出了幾條詭異的、帶着觸鬚的巨眼小魚。這些巨眼小魚落在了甲板上,開始輕輕地蹦跳起來。年輕人不動聲色地擦乾淨嘴巴,看了附近一眼。在確認沒有人看到后,他才輕輕鬆了一口氣。他早已受到了某種未知的污染。